近三个月没见，于博远发现，她瘦了好几圈。

　　浮肿消退了，看起来比原来更加瘦削单薄。

　　肌肤白得略显病态。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于博远移开目光，转身去了浴室。

　　温暖的水从头顶倾泻，顺着肌肤流淌。

　　烦躁。

　　于博远将水温调低，最后索性换成凉水。

　　他需要找回那种被凉水浇透的感觉。

　　那种满腔热血忽然被一盆凉水浇透，然后冷得心寒的感觉。

　　失望，还有羞耻，是从这种感觉延伸出来的更多感觉。

　　尽管没有公布取消婚礼的原因，但这依然让他成为了别人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

　　其实这个倒无所谓。

　　真正让他羞愤的，是他的太太，在婚礼前一天，执意要救另一个男人。

　　另一个爱她很久的男人。

　　余小柔说，当时她极力劝阻，但简昕然不听。

　　还有那块玉。

　　简昕然从摔下来，昏迷以后，依然紧紧握着那块玉。

　　余小柔告诉他，这玉，是那个男人给她的。

　　难怪了，即使在危难时刻，也要紧紧握着。

　　冬天冰凉刺骨的水刺激得毛孔紧缩。

　　除了婚戒，她很少戴自己给她买的那些珠宝。

　　他记得，她说过喜欢那些的。

　　喜欢，为什么不戴呢？

　　于博远冷笑，终于明白了。

　　因为买这些珠宝的人，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

　　她口中的喜欢，也不过是哄他开心罢了。

　　当时她明明是笑的啊。

　　说着“只要是老公买的，我都喜欢”的时候，笑得那样开心。

　　满眼都是星星。

　　一闪一闪的，晃得他都晕了。

　　一晕，就分不清真话假话了。

　　头发吹得半干，他穿着黑色浴袍回卧室。

　　简昕然裹在被子里，床头柜上放着一条叠好的浴巾。

　　她刚才裹的那条。

　　于博远站在窗前，点燃一根烟。

　　也不说话，也不撵她，就这样静静抽着烟。

　　一根烟抽完，转过身。

　　昕然侧躺着，一直盯着他背影看，他一转过来，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闭上眼睛。

　　“简昕然。”

　　于博远看着那张快瘦脱相的脸，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他很少直呼她全名。

　　闹别扭的时候也几乎不这么叫。

　　“宝宝”叫习惯了，总是脱口而出，很难改了。

　　昕然睁开眼，看着他。

　　他看起来很平静。

　　脸上没有了在客厅时的厌恶表情。

　　这种平静让昕然感到害怕。

　　像是心里已经与她撇清了关系，她再也无法在他心里激起半分波澜。

　　“离婚吧。”

　　于博远的声音，也很平静。

　　听不出爱，听不出恨。就像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昕然没作声。

　　好冷。她裹紧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很奇怪。自己竟然没有哭。

　　连鼻子都没酸。

　　喉咙也没感觉被堵。

　　她竟然也平静极了。

　　不会离的。

　　除非她死。

　　至少现在绝不答应。

　　余小柔的仇，还没报呢。

　　还没亲眼看见余小柔遭报应呢。

　　怎么能顺了余小柔的意呢？

　　于太太这个位置，就算不是她简昕然的，也绝对，绝对不可能是余小柔的。

　　昕然攥紧被子，又松开手，坐起来。

　　“说什么胡话呢。”她笑起来，声音柔柔的。

　　像风一样。

　　吹到于博远心上。

　　冷下的心有了丝暖意。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

　　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简昕然，“没开玩笑，离吧。”

　　“大晚上的，睡不睡啦？哦，我忘了，明天周六，不用上班，老公可以睡懒觉啦！”

　　昕然完全不理他的话，自言自语。

　　这时候，她终于有了想哭的冲动。

　　她看不懂这个男人。却看懂了自己。

　　她什么也没有。

　　不像于博远，有钱，有势，有背景。

　　报复一个人，轻而易举。

　　可她呢？为了将所有的恨和痛加倍还给余小柔，不得不低声下气死皮赖脸缠着于博远。

　　忘记自尊。

　　这代价惨痛吗？

　　跟她失去的那个孩子相比，这点惨痛算什么。

　　“好困，快睡了好不好？”昕然打了个哈欠，躺下。

　　昕然脸上依然挂着笑，像是什么也没发生，拉过被子盖上，边叠浴巾边嗔怪，“你这暴脾气。”

　　于博远又掀开被子，直接扔到地上，指着门，“我他妈让你滚！”

　　额头上青筋暴起。

　　表情终于不再平静。

　　昕然扯开嘴角，努力挤出的笑变得凄惨起来。

　　愣愣看了他好久。

　　“你烦死了。”昕然垂下眼睑，抖开叠好的浴巾盖在身上。

　　昕然紧紧闭着眼睛，把眼泪给逼回去。

　　砰！

　　门被砸出巨响。

　　昕然睁开眼睛，房间已经空了，不见于博远身影。

　　哭得枕巾都湿透了。

　　眼睛第二天早上，眼睛肿成桃。

　　天不亮，昕然就起来做早餐。

　　油烟味不再令她反胃了。

　　也好，可以好好给于博远做顿饭。

　　省得厨艺总被吐槽。

　　冰箱里有食材。

　　她做了两碗牛肉浇汁面。尝了尝，味道过得去。

　　只是过得去而已。

　　正想倒掉重做，听见有人下楼，赶紧端着面出去，笑脸相迎。

　　“大周末的，起这么早？”

　　于博远手里拿着黑色大衣，看样子要出去。

　　“去哪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走。”昕然跟着走到玄关。

　　于博远已经穿好外套换好鞋了。

　　昕然抓着他胳膊，“吃点东西再走吧……”

　　手被甩开。

　　于博远拉开门，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堵在门口。

　　“吃点东西再走。”

　　她拿出一副想出门就从我尸体上跨过去的架势。

　　半晌，于博远转身往楼上走。

　　见他进了一个房间，昕然在外面敲敲门，“待会面凉了就不好吃了。你什么时候饿了，说一声，我给你重新做。”

　　半小时后，门铃响。

　　是个送外卖的来的。

　　昕然说自己没点外卖，送餐员将装着食物的袋子递给她，“是你家人点的吧。”

　　蜜汁叉烧包，白粥，还有豆浆。

　　一人份的。

　　昕然把外卖送到楼上，敲敲于博远房间的门，“老公，你叫的外卖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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