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博远这才转过身来，脸上是杀气腾腾的狠：“谁他妈让你翻我钱包的？”

　　“你凶什么急什么？从没见过你突然失控过，提她一个字你就要吃了我，说不爱鬼信啊！你那么爱她，倒是跟她好好过啊，平白无故招惹我干什么？”

　　于博远把攥紧的拳收到背后，理智告诉他不能对女人出手。

　　拳头刚一收到背后，就缓缓松开。

　　林涵指着门外匆匆消失的背影，哭中带笑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恶毒的诅咒喊得撕心裂肺，“你这一辈子！一辈子都不会得到爱！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所以你永远得不到！于博远！”

　　客厅的大门敞开，于博远懒得去关这扇碍事的门，以及门里这个发疯的女人。

　　他比谁都清楚，爱对他而言，早就是个永远的奢望。

　　第五年，初冬。

　　星海邻市，庆江。

　　方媛坐了四个小时的火车，来这里找到简昕然。

　　在老房子附近的公交站下车，昕然和方媛走过那排白桦树。

　　路灯昏黄的光洒在两个人身上，她们牵着彼此冰凉的手，像在穿过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隧道。

　　离开于博远后，昕然跟所有人断绝了来往，除了方媛。

　　她很喜欢这个姑娘。

　　可这个姑娘，自从爱上了那个叫龙飞的男人，快乐一天比一天少了。

　　同行的路上谁也没有开口，昕然越来越肯定了自己心里的预感。

　　巷子里一栋栋破旧衰败的老房子在月光下孤独而凄凉。

　　方媛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心里那份焦虑很快有一部分转移为哀愁，她替自己和昕然难过。

　　清扫干净的房子没有外部看起来那么心酸，方媛在瓦数很低的灯泡下环顾四周。

　　她才知道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的客厅里只装着一个圆圆的小灯泡。

　　她回头看了看被昕然拽过的那根细长的胶线，努力地掩饰眼睛里的惊奇。

　　“于博远离婚时，没有给你……”

　　“给了，给了我一张巨额支票。”昕然笑了笑，“可是我不想，再用他的钱。”

　　昕然拿出一双干净温暖的拖鞋给她换上，抱歉地一笑，“将就住一晚吧。”

　　方媛拎着拖鞋解释，“不是的，昕然，我没有看不起……”

　　“我知道，换上吧，”昕然明白她不是那种人，“我去给你倒点热水。”

　　刚从保温瓶里倒出的水冒着一圈圈热气。

　　方媛把衣袖扯长，手掌隔着衣袖握住杯子，暖热的温度让冷得有些僵硬的手舒适很多。

　　她抬起头，眼睛看向昕然，挣扎许久又低下头。

　　杯里的热气扑向脸上，在眼里凝成两滴泪，还来不及擦便落了回去。

　　“我怀孕了。”

　　说出来时方媛仍是低着头的，昕然也是。

　　“打算怎么办？”昕然沉默了一会才问。

　　握着杯子的手轻微颤抖，方媛说：“不要。”

　　昕然绞着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指甲陷进肉里。

　　疼痛并未有随着时间淡去，从方媛口中说出的两个字让它们轻而易举找到了逃脱已久的昕然。

　　昕然仿佛回到了一年前，她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更不可能忘记，失去孩子的时候，那种撕心裂肺般冰冷的痛。

　　“他知道吗？”昕然轻声问。

　　“还没告诉他，不准备说了。”方媛仰起头，喝光杯子里的热水，放下水杯，拉起昕然的手，眼里的泪在打转，嘴角却是笑的，“迟早都是要散的。”

　　“可是你真的准备好了吗？”昕然握着她柔软无力的手，“很疼啊。真的很疼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就像在喃喃自语。

　　两双满是泪光的眼对望着，方媛愣了一下，随即抱着她，“你跟我不一样，昕然，你是被害的，我是活该。”

　　她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泪水沾湿昕然的肩膀，哭了一会后挺起背，抹抹脸上的泪，扯出个让人心疼的笑来，“他不是只有我一个女人。打我决定跟他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不会也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女人，可是昕然，我没法……没法像当初那样不在乎了……”

　　方媛顿了顿，“就算他知道了，就算他知道会怎么样？名不正言不顺，我是不会生下来的……就算他会娶我，我也不能嫁！刚开始我也怕，怕自己会落到姑姑的下场，可是现在，我一点儿也不怕了，我只怕家里人因为我而痛心！”

　　两个女孩背靠着背躺在床上。

　　方媛的声音飘荡在静静的夜里。

　　昕然平静地听着，感受她诉说的每一件记忆深刻的往昔之事，每一种刻骨铭心的喜怒哀乐。

　　第一次给龙飞，是在他三十二岁生日那晚。

　　身着米白素净长裙的方媛被这个长她十三岁的男人抱进了一座豪华得如同皇室的住宅。

　　穿过漫长空荡的厅堂，踏上呈螺旋形上升的木梯，在走廊明亮的光线指引下，来到一个漆黑的房间。

　　方媛说她是在第二天才知道那个房间是什么样子。

　　龙飞一直没有开灯。她在浓墨般的黑夜里只能看到一双闪着火光的眼睛。

　　泪水在最疼的那一刻被激了出来。

　　但当那句温柔得难以抗拒又强烈到无以复加的“我爱你”顺着耳朵钻进脑子，顺着脑子凿进心里的时候，呜咽的哭声转化为了一句绝无悔恨的“我愿意”。

　　再次睁眼时，身旁的男人还在熟睡。

　　眉如剑目如星鼻如峰的面孔，方媛眼也不眨百看不厌。

　　这个叱咤黑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纵使冷漠无情残忍暴戾，却总是把她捧在手心护着爱着，举手投足都是千般万般的舍不得。

　　她以为这样便是永远了。

　　八个月后在他沾满酒渍的衬衫上发现口红印后，方媛的心像压着块大石头。

　　不停地往下坠呀坠，在不见底的深渊里一去不返，如同曾经自以为最最坚不可摧的爱和信任。

　　头几次闹龙飞还忍着让着，手下的兄弟偶尔见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打过骂过依然不解气，后来慢慢想明白了，根本不是气不气的问题，心都凉了，撒完气也捂不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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