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在他毛衣里找出一根绝对不可能属于自己的发丝，方媛第一次提出了分手。

　　这一次她没有哭没有闹，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她就越了解这个男人，他可以对你低头可以千百次哄你千百倍宠你。

　　但就是不会答应他做不到的事。

　　他解释起来格外轻松。

　　点上一支烟，吸几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问，你以为我龙飞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平常男人那几个胆子那几分血性？

　　她明白他的勇气和谋略都非比寻常，可她不明白他问这话什么意思。

　　他低头看着香烟顶端的火光，用再寻常不过的语气告诉方媛，我经得起多大风浪，就享得了多少阳光。我想要的女人，谁也拦不住。

　　但是你要明白，哪怕睡在别人身边，我最爱的只有你。

　　这番话变成一记耳光重重打在方媛脸上。

　　她在心里嘲笑那晚头一次坐上那辆车的自己。

　　不过她只是在扭头离开之前淡笑着说，龙先生好兴致，恕我方媛奉陪不起。

　　接下来的那段日子雪没完没了地下，她的泪应景似的没完没了地流。

　　害怕家里人担心，就总往一个朋友家里跑。

　　正值假期，家里人没觉得什么异常，只是看她日渐消瘦的模样，担心起她的身体来。

　　他们的地下恋情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除了龙飞手下亲近的几个兄弟朋友，谁也想不到这个乖巧懂事的乖乖女会和黑道大哥有关系。

　　朋友见她成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又气又怜，奈何打破砂锅也问不到底，只听她说是跟网恋了很久的对象分手了。

　　方媛说，我们没办法替自己决定爱或不爱，因为我们无法左右回忆。

　　日复一日的泪终于在又一个雪天画上了终止符。

　　一辆熟悉的Porsche出现在赵楠楠卧室的窗口视线中时，方媛满是讶异又满怀惊喜地奔下楼去。

　　朋友从卫生间出来发现人跑了，怕她想不开，跟着跑下去，看见一辆车开动，在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两条深深的压痕。

　　她给朋友发了条叫让她放心的短信便关机了。

　　“这些日子我每一天都过着重复的日子，重复以前的日子。我对着空气说你抱我一下吧，一下就好。然后我回想他从前抱我的时候，那么用力，那么深情。我以为没有他我一样可以有美好的明天，可是离开以后我才知道，我连美好的昨天都回不去了。”

　　说到这里方媛又哭了起来，声音压抑得非常小，但昕然听得见。

　　“然后呢？”昕然问。

　　然后。

　　方媛一坐上副驾驶位，龙飞就把车开走了。

　　他没说话，看都没看她一眼，沉着脸直视前方。

　　等红灯的当儿，他点了支烟，方媛呛得咳了几下，他才扭头看了她一眼，按熄烟头，放下车窗透气。

　　一路无话。

　　车开到郊外一栋别墅门口，方媛抬手开门，龙飞极快地按下车锁。

　　她打不开门，感觉到他在一动不动盯着她看，垂着头不敢看他，心里七上八下时被他一把捧住脸转过来吻了下去。

　　先前的不动声色和此刻的热情让方媛一会儿地下一会儿天上，她来不及拒绝来不及询问。

　　既然离开不会有美好的明天，那就让今天维持着昨天的温度，尽管这温度终有一天会骤然而降。

　　月亮挂在夜空，远远地观望着床上两个人，像两头迷了路的羔羊。

　　泪水挂在她们脸上，擦不干抹不尽。

　　她同样观望着远方的另一个房间，两个男人阴沉着脸，各怀心事，对酌无眠。

　　醇美浓郁的白兰地绕齿留香。

　　于博远替自己斟满第二杯，玩笑着嘲讽好哥们儿，“又不是啤的，洋酒都要对瓶吹，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老家在小屯子里是吧？”

　　龙飞不理他，仰着头瓶底对天地灌下一大半才说：“我他妈从屯子来到城市的时候，你他妈都不知道在干嘛。”

　　“哪儿来这么大火气啊？我一被老婆踹了的离婚老男人，都没你这么大火气。”

　　于博远自嘲着，有一杯酒下肚。

　　龙飞重重拍一把于博远肩膀，“你少安慰我。来点儿实惠的，陪哥去金水滩走一趟。”

　　于博远斜眼瞟着他，“哟，不是和你家那位媛媛如胶似漆呢么，不怕给抓到把柄？”

　　酒喝得快见底了，龙飞把瓶子放桌上：“如个毛的漆，现在成天躲我，断就断吧，她想要的我给不了。”

　　简陋房间里的两个姑娘几乎失眠一整夜。

　　方媛说了大半夜，昕然听了大半夜，后来她不再开口，她们都闭着眼，但是谁也没睡着。

　　第二天，昕然送方媛去火车站，分别前，她说，爱错了就是爱错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这话也是对自己说的。

　　昕然把奕奕从赵老师那里接了回来，走前连声道谢。

　　赵老师人顶好，又顶喜欢奕奕，一个劲说没关系，你一个人带这么小一孩子，多不容易啊，遇到点什么事，也不能总不能带着孩子去处理，我是她老师，这孩子交给我你放心。

　　回到家，奕奕缠着昕然问：“妈妈，为什么昨天我要去赵老师家住呀？”

　　“昨天妈妈好忙，照顾不了你呀。”昕然不想对孩子撒谎，可也不能告诉她实话……不想让方媛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昕然给奕奕重新梳了两条小辫子，摸摸女儿肉嘟嘟的脸蛋，“奕奕四岁了，以后要乖哦，要听妈妈话。”

　　奕奕点点头，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她。

　　“可是今天回家之前，赵老师悄悄跟妈妈说了，奕奕在幼儿园里，总爱抓一个小朋友的脸。”昕然故意沉下脸色。

　　奕奕粉嘟嘟的嘴巴往下一撇，眼眶里有泪在打转，“周鑫楠他欺负我我才打他的！”

　　“他欺负你，你跟赵老师，跟妈妈说呀。”昕然拉起女儿的手，问，“周鑫楠怎么欺负你了？”

　　奕奕把头一扭，不看她，气得腮帮子鼓起来，好半天才说：“跟你们说了也没用，反正爸爸不会来看我。”

　　爸爸不会来看她，周鑫楠就会一直抓住她小辫儿，骂她是个没爸爸的小野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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