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建承听了薇茵的话，立刻吹胡子瞪眼狂吼，“谁害了鱼钦臣？谁害了臣德？又是谁害了你？这一切你都得问问躺在坟墓里的人！别总把自己当成受害者，你以为你妈过得就容易吗？你这个不孝的……”

　　“建承！”刘玉柔豁出全身力气喊了一句，终于止住了男人的咆哮。

　　薇茵望着眼前这对“唱双簧”的男女，只觉得一阵呕意袭来。

　　“你们走不走？”不想跟他们废话，她寒声问道。

　　刘玉柔没有要走的意思，倒是姚建承，一副受不了委屈的样子。

　　“玉柔，我们走吧，别在这种人面前流泪！你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他的义愤填膺倒很像是真的，似乎做戏的成分甚少。

　　妇人依旧不肯离去，热切地望着女儿的脸，“茵儿，妈妈承认，以前有些事做得不对，但，妈妈真的没有想要害你！”

　　“没有想要害我？”薇茵冷笑几声，脸色因为愤怒而发白，“你把我卖给池禹森的时候，只想过痛快地数钱，有想过我的人生要如何继续吗？”

　　“茵儿，这不是全部事实！茵儿，妈妈是收了钱，但那并不是卖你的钱啊……”话音戛然而止，刘玉柔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够了！”薇茵怆然挪开目光，“你在我身上捞到的好处已经不少了，也算是我偿还你怀我、生我的债。从此后，请你要点脸面，永远不要出现在爸爸和我的面前！”

　　刘玉柔听了这话，仿佛被什么击中了身子，踉跄着向后倒去。

　　姚建承赶紧挽住她的腰，将她横抱在怀中。

　　“臭丫头，你早晚会后悔的！”撂下一句狠话，他抱着妇人快步离去。

　　待到脚步声彻底消失，薇茵双腿一软，堆坐在了父亲的墓碑前。

　　“爸爸，我的心好痛……”泪水涌了出来，心底已然痛得麻木。

　　天色渐渐变暗，阴气四起，凉风习习。

　　薇茵还想再待会儿，手机铃声倏然响起。

　　竟然是池禹森打来的。

　　“你在哪儿？”接通后，他冷冷地问道。

　　“有事吗？”她不答反问。

　　对方静默了几秒钟，“赶紧离开那里，回家去！”

　　薇茵马上反感地回应，“又是那对男女跟你告的密吧？”

　　池禹森怔了一霎，“什么男女？什么告密？我让你离开墓园，赶紧回家去！”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墓园的？”她扭头四顾，周围却连个鬼影都没有。

　　“少废话！天黑了，马上回家！”他没有解释，语气更加不快。

　　薇茵冷哼一声，“池先生，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收敛自己的监控欲？”

　　“没错！”他毫不犹豫地承认，“除非我死！”

　　“你！”真想回骂一通，但一想到原本就跋扈霸道的男人可能因了身体残疾的缘故、性子更加难以捉摸，她便忍了下来。

　　“赶紧回家！”他倏然话锋一转，“如果你还不走，我就报警，说你带毒，让警察去接你！”

　　薇茵不禁抬高了声音，“池禹森，你怎么能这么不择手段！我不过是来看看我的父亲，怎么就扯上带毒了？”

　　“天都黑了，还能看见什么？要看可以等白天有空时再过来！你现在立刻往外走，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听声音，绝对是就要报警的架势。

　　“好了好了，我在走呢！”薇茵心知这男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只有原地踏步，假装走路。

　　然，他却笃定地拆穿了她，“装腔作势，你根本就没有动！是不是以为我特别好糊弄？行，看样子今晚你是想留宿在警局了！”

　　“别闹了，我走还不行吗？”薇茵扭头看了一眼父亲的照片，恋恋不舍地往回走。

　　电话那头终于不再咆哮，“不许挂电话，一直走出去。”

　　薇茵没有反抗，循着来时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先打开免提，然后再打开手机的照明灯。”池禹森再次下达命令。

　　薇茵不想再跟他龃龉，便乖乖照做了。

　　有了光亮，步速自然就快了起来。

　　“别着急，当心崴脚！”池禹森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薇茵拧起眉头，放慢了脚步，踏踏实实走到了下面的停车场。

　　上了车，关好车门，她缓缓地舒了口气。

　　“我上车了，驾驶时不能接打电话，先收线吧！”她用商榷的口吻说道。

　　“你正常起车，十分钟后进了市区我再挂电话。”池禹森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薇茵不想耽搁时间，把手机放好后启动了车子。

　　电话那头一直保持沉安静，薇茵也沉默着，专心驾驶。

　　大约十来分钟过去，池禹森说了句“回家后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随即便挂了电话。

　　薇茵终于放松了身心，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从之前通话时池禹森的反应来看，她的行踪并不是那对男女透露出去的。

　　而这男人竟然能够得知她的地理位置并准确判断她是否走动，这就很有可能是在她包里放了追踪器。

　　忍住想要停车翻包的冲动，她把车子开回了寒翠花园。

　　进门后先吃了点东西，然后哄睡了儿子，薇茵开始研究自己的手包。

　　每一层都打开细看，甚至连拉链上缀着的小块真皮都进行了检查，却始终没有发现疑点。

　　把东西都放回包里，她沮丧地瘫坐在沙发上，考量着还有什么地方是可以放置监控器的。

　　难道是手机？

　　不可能啊！

　　以前的旧电话在那次车祸中撞坏了，这个手机是她不久前新买的。

　　他们才见过两次面，她的手机也从没有到过他的手上，怎么可能在手机里做文章！

　　何况，现在的智能机都是不可拆卸式电池，想往里面放东西是绝对不可能的！

　　百思不得其解，薇茵想得头都大了，也没有弄出个所以然来。

　　看样子，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池禹森再精明，也总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

　　令人烦恼的是，这么一来，他就能够轻松掌握她的具体住址了。

　　因此，她必须小心应对，千万不能让池家人发现飔儿的存在。

　　忙叨完，时间已经不早了，困意袭来，薇茵躺下就睡着了。

　　许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今晚竟没有仰望对面楼上的灯光。

　　一夜无梦，第二天照旧早起。

　　当薇茵出现在池家老宅后院的时候，跟昨天一样，又看见了池禹森驱动轮椅的背影。

　　进到房子里，去了餐厅，她把早餐分两份端到桌子上，一切驾轻就熟。

　　用餐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

　　早饭吃的还是粥，可池禹森仍不时地流露出难以下咽的表情。

　　薇茵看在眼里，也跟着食之无味。

　　吃过饭，他们又来到了大厅玻璃窗前。

　　“齐云怎么样了？”池禹森死死盯着窗外的一棵竹子，随口问道。

　　薇茵心里“咯噔”一下，——幸而远距离跟踪器无法监听声音，否则，昨天她跟方齐云的对话岂不是都被听到了。

　　见她发愣，池禹森十分不快地扬高了嗓音，“想什么呢？我问你，齐云怎么样了？”

　　“哦……，”她赶紧收回飘远的神思，“他——还好，除了有点消极。”

　　“消极？”他冷哼一声，“有什么可消极的！不过是添了一身的疤痕而已！”

　　薇茵听得出潜台词，——至少，他还可以站立、可以走路！

　　“池先生，我推你到院子里待会儿吧？”她忽然建议道。

　　池禹森乜斜着她，“去院子里？你以为我现在这个样子，会喜欢吹风吗？”

　　“偶尔晒晒太阳对你有好处。”她完全忽略了他的小脾气，“现在虽然是夏天，但早晨的阳光并不灼人，很适合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什么样的？”看样子，他是准备找茬吵架了！

　　薇茵不搭茬，顾自绕到他身后，推起轮椅就往外走。

　　“我同意出去了吗？”虽然他的口吻十分不善，但，并没有阻拦轮椅前行，只在嘴上表达着不满。

　　薇茵自然看透了这一点，不禁抿起了嘴唇。

　　在池禹森入住之初，老闫就着人把楼门口修成了无障碍坡道，所以，没费什么力气，轮椅就被推了出去。

　　甫一感受到阳光的照耀，男人第一时间抬手遮在了眼前。

　　火灾至今，他首次沐浴在阳光下，心里有那么一点小舒畅，同时也有小沮丧。

　　薇茵把他推到了紫竹林旁的竹亭下面，那儿有竹桌竹椅，是个夏日消暑的好去处。

　　“老老实实在这里坐着，别乱动，听见没？”她像叮咛小孩一样对他说完，快步出了竹亭。

　　池禹森望着她的背影，微微眯起了星目，瘦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十几分钟后，薇茵端着果盘跑了回来。

　　果香袭人，更贴心的是各种水果被切成小块摆放在盘子里。

　　“喏，吃口桃子，很甜的！”她用水果叉扎了一块去了皮的桃肉，递到他面前。

　　他没接，而是拍了拍身侧的竹椅。

　　薇茵会意之后，坐在他旁边，又把桃子往他近前举了举。

　　池禹森还是没接，顾自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帕，为她擦去了额头上的细汗，温柔得好像在擦拭昂贵的瓷器。

　　薇茵一时觉得尴尬，便把手中举着的水果块收回，塞到了自己嘴里，机械地咀嚼着。

　　谁知，接下来池禹森的话差点把她给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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