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楼因大烟之事要处决秦修远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大江南北。
报社里,沈如故还在帮老师傅处理文字的校对,青慈厨艺好,负责报社的免费午饭。
若不是她肯学,态度端正,只怕要一辈子待在报社的最里头干一些杂七杂八的活。
透过玻璃窗,能瞧见明日报的主编正在接电,他紧锁着眉头,似有大事发生。
沈如故并未在意,每日从各处传来的惊奇消息不绝如缕,主编每次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习以为常。
可老师傅的一句话,却让沈如故难以置信。
老师傅一边将拟好的文字页面递给她,一边摇摇头,叹气:“秦家在南京立足那可是祖上传下来的,谁都没想到会在能力超群秦修远毁于一旦。”
“师傅,您方才说什么?”沈如故听完老师傅的话,左右手上各自拿着的纸张顿时无心校对,在老师傅的注视下,弄混淆。
沈如故向来办事认真,老师傅又异常严格,容不得出岔子,见她如此心不在焉,老师傅有些不悦:“你这般激动作甚?”
老师傅以前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忙着文字校对,加之先前秦修远和沈如故成婚是在别处登报,并不属于名日报的消息。
所以,他未曾见过沈如故,也不知晓她曾是秦修远的妻子,而今日会提及秦修远,无非是他和秦修远的父亲年轻时有些熟稔。
时光易逝,家族兴衰,让人禁不住地发点感叹。
沈如故看着老师傅,也不知从何解释,但她追问:“师傅,秦家怎么了?”
“怎么了?我可不知具体情况,你啊,还是别管这事儿,仔细做好手上的工作,女子出来工作有一天能出师的话,可不简单。”老师傅叮嘱沈如故。
一时间说多,便洋洋洒洒自言起来:“我瞧着你是可造之材,又是金陵女子出来的学生,天资不会差,我估摸着你照这样下去,一年半载出师不……”
难字还未从老师傅的口中冒出,沈如故就扔下手里的纸张朝外头走去。
这年头,尊师重道还是极讲究的,不大声招呼就离开,老师傅更是沉了脸,道:“如故啊,你这态度不行啊,如此,出师时日要到何时?”
她才离开宁海几日,秦家怎的这般快就出事了?
在报社消息最灵通的人就是主编,她敲了敲主编办公室的门,主编其实对她并不熟悉,谁让沈如故这几日才从幕后转向后面办公室开始校对文字呢。
主编瞧清楚来人,一时间眼里都是震惊的神色:“少夫人?”
现如今的沈如故打扮朴素,若不是那副清丽的脸庞让人瞧着过目不忘,主编认不出沈如故,毕竟,当初报纸上的照片她的模样有些模糊。
沈如故对主编问过好,焦急地询问:“秦家发生何事?”
“少夫人怎的来下关了?”主编还没缓过来,较之沈如故仿佛还有更多的疑问。
下关位处鼓楼,南北走向,北到江边,南接商埠街,南邮政管理局离报社也不远,可偏生倒是和繁华的区域有很大诧异。
她就是想到了这些,若沈崇楼知晓她离婚了,想找她不容易事。
“说来话长,我和秦少离婚了……”沈如故的话一出,就瞧见主编脸上一脸惊愕,怔住了一般也不眨眼,她好奇地瞧了瞧,叫了一声,“主编?”
“离婚?”这样的大新闻怎能让人淡定下来?主编不可置信地再三询问,“你和秦家少爷才成婚多久,难不成,你知晓沈崇楼要秦家的人死,你特意离婚从中脱身的?”
秦家陷入困境,此时冒出一件离婚事件,怎可能让主编不多想。
只有不是秦家人,才能免其责,这事犯了江北禁烟大忌,纵使掌管江南的统帅也无法救秦修远。
“离婚书在你这里吗?你可将消息给了别家报社?若没有,能否买给我们?”主编缓过神之后,想到这个轰炸性的消息能够赚足关注点,接连问了沈如故很多问题。
沈如故却一个都未听进去,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因主编说,沈崇楼要秦家的人死。
不,不会的,沈崇楼没有那般冷血,他怎会让秦家的人死呢?
因为沈昭年去世吗?和秦安容有关还是别的缘由,亦或者,和她有关?
沈如故不敢确定,她还记得,沈崇楼字字句句警告她的话语,他要得回她,无论什么法子。
难不成,让秦家的人死,就是他最极端的法子?
沈如故不得不承认,乱了,一切,都乱了,她不知晓沈崇楼的目的,也不知晓如今的状况。
此时,主编以为她不愿答应将离婚消息交给明日报全权报道,好话都说尽了,开始打亲情牌:“你看,你还是明日报的一员,要不,这则消息就交给你来写,一定很好卖。”
沈如故有些反感,谁愿意亲自操刀自己的离婚书,还将这些挂在报纸上,当做盈利工具?
她做不来,但她恳求地看着主编,问:“那你这边有没有和秦家有关的消息?”
主编见她的关注点并不在离婚上,又怎么甘心将消息透露给沈如故。
“刚刚我就接到了江北的来电,秦修远现在是什么状况,我当然知道,但……我方才的提议,少夫人……不,如故,你觉得如何?”
沈如故凝眉,这个时候趁火打劫,她才知晓明日报主编是这样的人。
“非要如此吗?”她的言外之意并不想多提离婚的事情,可主编却当着她的面,坚定的点点头。
似乎,这笔交易不做不可,原来,所谓给女性工作机会,却无形中仍旧要遭受压榨。
沈如故耐着性子,对主编解释道:“离婚书在我的住处,等我回去给你拿,你先告诉我消息。”
主编却带着防备,仿佛她得了消息,就不会拿出离婚书似的。
为了让主编放心,她的话就像放心丸:“我一定给你。”
“据可靠消息,秦少无法让自己洗脱大烟的罪名,江北统帅借着这件事开刀,这几日就要处决秦少,天一亮,大帅就要有举措了,也许,直接一枪崩了秦少也是有可能的。”主编将自己所知晓的实情,如实告知沈如故。
沈如故的心,顿时间被什么刺痛一般,她以为沈崇楼只是做做表面功夫,想不到,真要处决秦修远。
主编瞧着她失神落魄的模样,仿佛记起了什么,细细一想,恍然大悟地对沈如故道:“若我没记错,你是沈昭年当年认的义女,算来,也是如今江北统帅沈崇楼的小妹,秦沈两家这是演的什么好戏?大义灭亲吗?”
沈如故紧蹙着眉头,没有一分的松懈:“抱歉,离婚书我会给你,我还有事。”
“诶!你可说到做到啊,我这么重大的消息都泄露给你了。”主编叫不住沈如故,只能大声叮嘱她。
沈如故哪里还有心思听主编讲什么,如今,她恨不得飞奔到江北。
大烟的事情,她没想过这么严重,之前有苗头时,秦修远从未在她面前提及,还以为不会发酵,秦修远也会妥善处理好这些事情。
可如今……怎会搭上性命?
沈崇楼要置秦修远于死地,所以借机发挥?沈如故心里有这样的猜测之后,却马上否定了自己这样的设想。
他,绝不会是这样的人,不会的!
离婚书……想到这里,沈如故似乎明白了什么。
秦修远究竟真想和她解除婚姻关系,还是不想让她牵扯进这场纷争之中?
沈如故有了莫大的困惑,按照这些时日来对秦修远的了解,更多的,沈如故倾向后者。
签下离婚书的那日,秦修远如此反常,他不肯让她在宁海公馆多加停留半分,不就是怕东窗事发吗?
原来,一切情况秦修远都知晓,而沈崇楼亦是,唯独,她什么都不清楚。
沈如故走路之时,步伐有些漂,撞到了两三个行人。
“瞎了眼么,不会看路啊。”有些脾性不好的汉子,直接怒骂了一声。
之前瞧见沈如故离开的青慈,从后厨也追了上来,瞧见沈如故魂不守舍的模样她也不知发生何事,只能在沈如故撞到人之后,一一道歉善后。
青慈一路尾随沈如故到了住处,两人住的地方不大,简单却不简陋,每月在报社的收入,刚好与支出平衡。
只见沈如故坐在床尾,拿出了箱子,并且将箱子打开翻找了两下,这才将离婚书从中拿了出来。
翻开,上面有着秦修远的名字,他亲手签下的,沈如故的脑海不断涌现那日秦修远要和她断了关系的场景。
她的眼眶有些红润,青慈忙上前:“小姐,你这是?”
“青慈,你愿随我去江北吗?”沈如故良久的沉寂过后,再开嗓,却是问了这么一句。
青慈颇感意外,只因她明了四小姐的心,四小姐如今是想明白了什么才会想着回江北?
“小姐,不论你出于何种缘故想回江北去,我早就说过,你在的地方便是我在的地方,你去哪里我都愿随你去。”青慈回道。
沈如故仍旧忧心忡忡:“这一次回去,只怕再无自由可言了,青慈,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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