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才灰蒙蒙亮,沈如故带着青慈离开宁海公馆。
因了昨夜大雪,地上的积雪已经堆积地很厚,沈如故前脚一迈进去,便瞧不见脚了。
寒冷之感侵袭到了小腿,双脚或许是因为太冷的缘故,竟然感觉不到半点冷意。
麻木之感,让她的脑子里头的思维都不那么清晰,沈如故闭着眼睛微微仰起头,小小一粒粒的雪籽掉在她的脸蛋上。
轻微微的疼,并不明显的感受,却像石头一样砸进了沈如故的心间。
她再次只身一人,身边只带着青慈。
这个时代如此,女人依靠男人的旧习一旦打破,她便无了依靠。
沈如故忽然明白三姨娘当年的话了,三姨娘离开大上海,跟着沈昭年,有一部分缘由就是想有个安定之所。
而她的安定之所若说是宁海公馆的话,却是秦修远给的。
沈如故站在公馆的大门前,犹如当初离开沈公馆一般,秦修远没有出来,倒是许秘书提着小巷子从外头准备进宁海。
许秘书神色匆匆,但瞧见沈如故和青慈站在门口,视线落到她们手上提着的箱子之时,立马皱了眉。
“少奶奶,您这是?”许秘书问。
沈如故淡淡笑道:“别叫我少奶奶,我不是了,去瞧瞧他吧,我感觉,他似乎不怎么开心。”
俗话说,好聚好散,昨夜她本是想将小红豆给秦修远的。
即便这东西不贵重,却有着一定的深意,他的那份情,她要不起,也还不了。
与其如此,不接受,反倒是最好的法子。
然而,昨夜他的嗓音,将他隐藏地很好的情绪,还是展露在了她的听觉中。
沈如故没有进去,也没再打扰,不过是明白了,秦修远不想让她活得太明白,她便该装些糊涂。
许秘书听她如此道,虽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何事,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了一点数。
“你要走?”许秘书确认道,“再也不回来吗?”
沈如故点头,又摇头:“宁海我不会再来了,在我不熟悉别的地方之前,我还是会暂时待在南京。”
江北,她定然不会再去,那是沈崇楼的地盘,她没那么傻,将自己送上门。
秦修远不留沈如故,许秘书更没有这个权利,即便他想多问问,还是将疑惑压制回心底。
许秘书不再站在沈如故的面前,而是给沈如故让了道路离开。
“路上小心,若有事,你就找……”许秘书话说到这里,却顿住了,想了想,才道,“有事你就找琅琊路的刘局,少东家寻常和他的关系还好,若是生了什么事儿,他也有权利解决。”
沈如故有些意外,若真要叮嘱,亦或者不放心,不应当让她回来找秦修远吗,何必烦劳什么琅琊路的刘局呢?
而此时,许秘书似乎想起了什么,指着里头道:“我还有事找少东家,就不说了。”
“好。”沈如故点点头。
许秘书没撑伞,头发上的雪籽还未彻底融化,沈如故瞧着,疑惑之色更上眉梢。
宁海公馆寻常就很安静,毕竟没什么下人,当初秦修远如此安排就是为了让沈如故有个良好的生活环境。
现下,沈如故带着青慈离开,许秘书感到些许不习惯,等他走到秦修远的房前,里头没人,他去了书房。
刚敲门,还未等他叫一声,里头就有了声音传出来:“走吧,无需道别!”
许秘书微愕,反应过来秦修远或许是听错了动静,误以为是沈如故找他。
“是我,少东家。”许秘书推门进去。
里头是一副怎样的景象?许秘书扫了一眼,有些震惊。
随地都是写了毛笔字的纸团,书桌上原本压着的一沓宣纸,已经少了许多。
许秘书也瞧不清楚纸团上究竟写了什么字,但他知晓,确实和沈如故所言如出一撤,少东家心情不好。
“她走了?”秦修远主动开口问许秘书,但问的时候,并未抬头看许秘书。
许秘书迎上前,点头:“我来的时候,正巧碰到她带着青慈离开。”
“少东家,恕我多问,这是个什么情况?”许秘书问着,又瞧了瞧秦修远。
对方的脸上布着疲累之色,昨晚,怕是没有休息。
“喏!”秦修远也不多言,而是将离婚书递给许秘书看。
离婚书已在当下兴时,也被上头承认婚姻关系的解除,只要一登报,天下人便都知晓这二人的感情问题已经到了尽头。
许秘书怔怔道:“我以为,是沈小姐要离开的。”
沈如故对秦修远的感情有多少,旁观者都清楚,以前许秘书以为沈如故不会在秦家待多久,却不想还是没离开。
却在这紧要关头,被秦修远给解除婚姻了,许秘书实在不能理解。
“为何?”许秘书将离婚书轻轻放下,问,“和大烟的事情有关?你想让她自由,不让她卷进这场案子里来,对吗?”
秦修远并未吭声,他的注意力仿佛只在毛笔上,然而,字的力道,或者笔画顺序,还有字完整写出来的状态,都能体现一个人的内心情绪究竟平稳与否。
许秘书瞧着秦修远的毛笔字,和往常相比,不知差了多少分。
“我倒是认为,这事儿,少东家你要先告诉她,再问问她自己是要留下来,还是离开。”
许秘书的话音还未落下,秦修远就将毛笔甩在了砚台的右侧,顿时间旁边没有写的干净宣纸,已经染上了一块一块的墨水。
秦修远的表情严肃,正色道:“不行,和她无关,这是我和秦夫人的事,也是和沈家的问题。”
“可她离开的时候,无精打采,一脸疑惑。”许秘书的音量也随着秦修远高涨的情绪,抬高了几分。
顿时间,书房里安静下来,秦修远再次沉默了。
良久,才从秦修远的口中冒出了一句话:“挺好!”
好?许秘书却并不如此认为,可是秦修远看上去,已经够难受了,许秘书想要说的话,都没法子说出来。
许秘书叹了叹气,才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秦修远:“这是秦夫人和江北输入大烟商人的往来合同,只是盖着的是秦家的印,若想将秦夫人的话套出来,不是容易的事儿,少东家,你觉得沈崇楼会配合我们演这场戏吗?”
秦修远脸上有了动容之色,眉宇向上挑了挑,许秘书的语气变得忧心许多:“还是说,他会来真格的,秦家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所以说,这一次,我把性命当做了赌注,更不能将如故拉进来。”秦修远语重心长地一边说,一边将毛笔扔进了清水缸中。
清水被晕开的墨汁染黑了,秦修远陷入了深思,这一次,局面是否也会像刺杀沈崇楼这件事情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呢?
“若还有时间,去,将这张离婚书,送到报社去。”秦修远吩咐许秘书。
许秘书刚接到手上,就要转身离开,秦修远却又叫住他,叮嘱:“加快印上去吧,让他们最好近期上头就登着离婚书内容。”
许秘书略作迟疑,但见秦修远的表情异常坚定,他应声:“是!我这就去办。”
秦修远瞧着书房门刚被关上,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许秘书却捏着离婚书回来了。
与此同时,来人不只有许秘书。
书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秦修远才收拾好书房趴在书桌上小憩。
书房内,没有点灯,而是在书桌一角点燃了一支蜡烛。
秦修远以前的习惯,间隔许久,今日如此,反倒让他安心。
可随着外面的冷风进来,蜡烛上的薄弱光线也熄灭了。
沈崇楼的到来,是秦修远意料之中的事情,先前得到的消息,也真实地发生了。
许秘书手里的东西还未来得及交到报社,半路就被沈崇楼截了回来,他为难地和秦修远对视一眼。
许秘书明白了秦修远眼神里的意思,于是,他将离婚书悄悄地收起来。
然而,这样的动作却未逃脱沈崇楼的眼睛。
只是,没等沈崇楼靠近许秘书,秦修远就叫了他一声:“打算怎么带走我?当犯人?”
言外之意,便是若不将他当做犯人,为何直接领着人冲进了宁海公馆?
沈崇楼格外地淡定,他朝秦修远一步一步走去,睨了一眼秦修远搁置在书桌一旁的笔墨纸砚。
砚台里头还有未干的水渍,想来,秦修远清洗这玩意儿没多久。
沈崇楼薄唇角线微微勾起,到了这样的境地,秦修远竟然还有闲情逸致使用文房四宝。
沈崇楼收回视线,看向秦修远,不急不慢地对秦修远道:“我给了你时间。”
秦修远脸上都是淡然之色,仿佛,一切都和他没有半点干系,即便沈崇楼此刻立即带走他,他也是无所谓的。
“我知晓!”秦修远淡淡地应了一句。
时间不多,但沈崇楼给了他缓冲的时间,秦修远将许秘书之前交过来的箱子拿出来,摆放在了书桌上。
“沈崇楼,不如我们做个交易!”这一次,秦修远没有尊称沈崇楼大帅,而是直呼了沈崇楼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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