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阑珊醒来的时候，阳光从窗外洒落进来，有些刺眼。

　　她伸手拉着被子挡了挡，整个身体都是发麻的，感觉胳膊和腿都不是自己的，翻了个身，差点直接栽到床底下去。

　　床上的男人伸手捞了她一把，脑袋一头撞在陆随然肩上。

　　脑子乱嗡嗡的。

　　视线也有些模糊不清，男人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侧脸，动作很轻。

　　嗓音也有些发哑，“上哪去？”

　　阑珊看着他，目光还有点飘。

　　她和陆先生同床共枕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早上醒来，他还在身边的次数真的是屈指可数。

　　而且就昨天晚上那个情况。

　　她还能睡着，心也是够大的了。

　　“渴了？”

　　陆随然摸了摸她有些发干的嘴唇，起身下床，“我去拿水。”

　　他刚要站起来，衣角却被阑珊拉住了。

　　陆随然回头，看着她，温声问：“怎么了？”

　　阑珊借着他的力道坐起来。

　　像是在发呆的那样坐着。

　　她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或者做什么。

　　阑珊微低着头。

　　陆随然摸了摸她的额头，“我以前是不是真的对你很不好？”

　　阑珊抬头，桃花眼睁的有点大。

　　小模样看着有点茫然。

　　陆随然低头，薄唇轻轻落在她眼眸上，呼吸温热的。

　　“顾阑珊，陆太太……”

　　他的声音哑的厉害。

　　听起来更像是重病的那个。

　　“你乖一点。”

　　陆随然薄唇抵着她的额头。

　　昨天他在整个安城漫无目的找她，好像是有很多话的要说的。

　　可这人真到了面前。

　　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

　　陆先生好像有点丧失了语言功能。

　　阑珊伸手，揽腰抱住了陆随然，把脸埋在他胸膛间。

　　许久。

　　才低声说了一句，“我渴了。”

　　陆随然拿被子给她盖好，下楼。

　　手机进水已经报废了。

　　他进厨房倒了杯温水上去，床上已经没人了。

　　陆随然心头猛地一紧。

　　“我在这里。”

　　阑珊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了过来。

　　他转身，看见阑珊赤着脚站在落地窗前，阳光洒落在她身上，有些发白的小脸上光影灼灼。

　　我在这里。

　　她说。

　　陆随然发紧的心脏却一时间放松不下来，他端着水杯走过去，“怎么不穿鞋？”

　　阑珊没说话。

　　垂眸看着他手里的水杯，眨了眨桃花眼。

　　他举杯，递到她唇边。

　　阑珊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杯，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还喝吗？”

　　陆随然晃了晃玻璃杯里的水。

　　阑珊摇摇头。

　　然后，就这么站着，看他。

　　雨打多了。

　　人也有点发愣。

　　要是换成以前的顾阑珊，绝对不会这么安静纯粹的看着他。

　　就算是想和陆先生多呆一会儿。

　　也要用各种乱七八槽的理由。

　　想的越多，心脏就更加紧的发疼。

　　陆随然把水杯放到窗边，侧目看她，“今天天气很好。”

　　阑珊看着他，点头“嗯”了一声。

　　这么苍白的开场白。

　　除了陆随然，估计没人能说得出来了。

　　阑珊没什么反应。

　　昨天倾盆大雨，今天云过天晴。

　　当然是好。

　　“想吃什么？”

　　陆随然又问了一句。

　　阑珊挺认真的想了想。

　　没想出什么答案。

　　目光在地上转了一圈，还是没什么焦点。

　　陆随然出去了一下，把她的兔毛拖鞋拎了上来，在阑珊面前蹲下身，声音温温和和的，“抬脚。”

　　昨天晚上……

　　什么时候上来的？

　　阑珊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毫无意识的了抬了脚，踩在兔毛拖鞋上的触感很柔软，陆随然的手也是暖的。

　　阑珊的目光在他白泽而修长的手上，有一瞬间的停留。

　　也只是一瞬间。

　　她开门，下了楼。

　　走进厨房，打开了冰箱。

　　土豆已经长芽了，西红柿凹进去了一块，侧方还有两瓶酸奶。

　　陆随然站在阑珊两步开外，阑珊把坏了的东西扔进垃圾桶里，看到酸奶日期的时候，顿了顿，也扔进了垃圾桶里。

　　“你想吃什么？”

　　陆随然走过去，握住了她无处安放的手，“我让人送过来。”

　　“喝粥。”

　　阑珊的回答相当之简洁，“加糖的粥。”

　　她又重复了一边。

　　“好。”

　　陆随然尾音有点颤。

　　两人一起在餐桌前面坐着。

　　阑珊好像忽然进入了一种寡言少语的状态，即便两人昨晚刚做了夫妻之间最亲密的事。

　　也没能改变她的状态。

　　粥送来的倒是很快。

　　陆随然去门口拿了一大袋回来，顺带还有油条小汤包水晶虾饺的，放了一整桌。

　　他给阑珊阑珊的白粥里，放了两勺糖，拌好了把勺子递给她。

　　阑珊埋头吃着。

　　“吃这个吧。”

　　他夹了个水晶虾饺给阑珊。

　　她张口吃了。

　　后面不管陆随然给夹得什么的，阑珊都闷声吃了。

　　样子看起来特别乖。

　　安静的让人有点不适应。

　　陆随然喝了一口白粥，忽然觉得满口都是苦的。

　　“下午我们去医院。”

　　陆随然说。

　　一顿饭吃了大半个小时。

　　阑珊那碗甜粥还没动多少，就放下勺子，不动了。

　　她看着陆随然，目光定定的。

　　许久才开口，“我不去。”

　　这是顾阑珊第一次，简单坚决的拒绝陆先生。

　　陆随然想皱眉，但忍住了。

　　极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一点，“阑珊。”

　　“不去。”

　　阑珊在他开口说话之前，又重复了一遍。

　　声音拔高了不少。

　　宽大的客厅回响着她的声音。

　　阑珊再次沉默。

　　“我们去做一次全面检查，或许情况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陆随然默然片刻，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不想去医院。”

　　阑珊在这件事情的执拗，超乎以前对任何一件事的态度。

　　“陆随然，我真的不想去。”

　　她眼睛有些发红，近乎祈求。

　　“要是不严重，不去医院也会好的，如果……很严重，去医院也没用……”

　　阑珊声音越来越轻。

　　陆随然站起来，轻轻走到她身边，伸手，轻轻摩挲着她的眼角，“你睡着的时候，我想过直接把你送过去。”

　　阑珊猛地抬头看着他。

　　陆随然蹲下身，和她平视着说：“不过，我觉得我认识那个顾阑珊，不会胆小懦弱到连面对都不敢。”

　　阑珊嘴角动了动。

　　谁说她没有那么胆小懦弱了。

　　“在我马上要喜欢上你的时候，顾阑珊，你要退缩吗？”

　　陆随然的声音明明并不响。

　　可他说出的这句话。

　　忽然变成无限循环的模式，一遍又一遍在她脑海里转悠着。

　　要喜欢她了？

　　阑珊猛地抬手，紧紧握住男人的手掌，紧的指甲几乎要嵌入他的肌肤。

　　她有些发白的唇，溢出破碎的声音，“我……”

　　“我不介意陆太太是个药罐子，我养的起，也等得起。”

　　陆随然说：“但如果你讳疾忌医，小病拖成了重疾，我做鳏夫的几率岂不是又高了几层？”

　　阑珊从来没有发现。

　　陆先生说起话来，如此的咄咄逼人。

　　逼的她几乎连一个字都反驳不出。

　　客厅里静谧了许久。

　　阑珊愣了老半天，才很轻很轻的说：“你还知道鳏夫呢？”

　　跟自言自语似得。

　　陆随然再次开口，“去医院吧。”

　　阑珊看着她，原本发白的唇都咬的发红了。

　　“我陪着你。”

　　陆随然说：“一直陪着你。”

　　“陆随然，你现在有没有后悔？”

　　阑珊忽然开口问了他这么一句。

　　她之前成为陆太太最大的理由，无非是能让陆先生免去麻烦。

　　现在，好像她就是最大的麻烦。

　　陆随然看着她，眉眼清和，“从娶了你的那天起，我就没打算要换陆太太。。”

　　……

　　医院。

　　阑珊从医院门开始，脸色就是白的。

　　一系列的检查做下来。

　　她面上已经没有什么血色了。

　　陆随然捏了捏她的脸，凉的，即便坐在李医生的办公室里，空调打的很足，也没能让她有丝毫的缓解。

　　怕死。

　　阑珊很怕死。

　　这大概是她和普通人最大的相似点了。

　　要不是陆随然一直牵着她的手，阑珊能拔腿就走，离这破医院远远的。

　　扑面而来的消毒水味道，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医院里来来去去脸上都带着一脸疲倦的人，都让阑珊有种说不来的胸闷。

　　“陆太太不要太紧张。”

　　医生倒了杯热水给她。

　　阑珊也不喝，就捧着，两只手不断的换着拿。

　　主治医生姓李，四十来岁，手握着安城最好的医疗团队。

　　陆随然伸手把她水杯拿掉，放到桌子上，搓了搓她的手。

　　刚倒的热水。

　　烫的手都红了，阑珊却跟没感觉到似得。

　　“陆太太病情还算比较稳定，就目前来看，可以说是情况比较好的。”

　　“肺癌目前是我国高发病之一，治愈病率很高，况且现在的医疗水平相对十年前来说，已经有了十分显著的进步……”

　　这个李医生的话挺多的。

　　阑珊听着听着，就有点恍惚了。

　　基本上都是陆随然在和他说话，两人显然不是第一次进行这样的交谈。

　　连默契度都高的过分。

　　“不过，我还建议陆太太尽快进行切除手术。”

　　李医生说了一堆宽慰的话之后，言归正传，又回到了起点。

　　陆随然的目光也落在了她脸上。

　　阑珊顿了顿，“既然情况不算太严重的话……可以不动手术，改用中成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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