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上海的赵健，安置好成曦后，就赶往公司了。

　　上海公司基本上只剩下一个空壳了。姚教授带走了三分之二的咨询师，留下的三分之一也是刚入职不久的新人，还有就是几名行政人员了。

　　经过一天的梳理，赵健总结出目前公司面临的主要问题。一句话，内外交困。这从内来说，无可用的良将，显而易见撑不起这摊业务了。而且，没有走掉的员工也随时有可能离开，大家全都人心惶惶的。从外部来说，公司品牌形象遭到了严重的损害。员工每天都能接到客户咨询的电话，无非就是打听情况，更有甚者直接质疑他们的咨询能力，言语中已经想让他们承担违约责任了。还有一些客户仿佛跟姚教授他们合穿一条裤子，要把和Z公司签的合同转到姚教授新成立的公司去，还振振有词，他们当时是看重姚教授的团队，而且合同中也是签了具体的咨询师的，否则就是违约。

　　虽然赵健是理出了基本的头绪，可他深知，这还仅仅是冰山一角，姚教授他们和这些客户之间的关系到底有多深，有着怎么样的利益链条，还不得而知，但这些会直接影响到这些项目往下怎么开展。赵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就像一名孕妇难产，大夫会让家属选择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一样，虽然当前是在救火，可赵健也必须得抉择，利润还是品牌。这里面是存在着一个取舍的逻辑关系和假设条件的。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开拓新业务是不可能了，即使有客户主动找上门来，他们都得谨慎行事。假设这些瘫痪的项目都有希望重新动起来，要想使客户满意，就得配备优秀的团队，那人工成本就得上浮，咨询公司最大的成本就是人工成本啊，所以收益就不能计较了。只有做出的项目漂亮，Z公司的牌子不倒，才能恢复元气，谈得上以后的发展。

　　赵健打算两手抓，齐头并进。外部，一个项目一个项目的过，亲自和每个合作方进行沟通，以争取到理解和信任，不流失一个客户；内部，一方面从北京总部抽调经验丰富的高级或资深的项目经理，一面委托猎头公司，招聘咨询师。他的考虑是这样的，一个项目最重要的就是项目思路和整体统筹，一个好的项目经理就等于成功了一半，当然，其他的咨询团队成员也很重要，但只要有基础，肯干，学会了工具和方法，就像砌墙一样，在项目经理的指导下，一步一步的推动下去，基本就没有问题了。最关键的点，就是项目经理的选择和调动，好在北京总部的合伙人基本都是导师的学生，大家同根同脉，赵健要动自己团队的人，还是挺配合的，可赵健还是有所考虑，首选的是北京自己团队的或者跟过自己做项目的那部分人，当然，项目奖金可能就要翻倍了，这也是特殊时期的特殊政策。至于招聘，每一名应聘者他都要亲自面试，而面试中他最看重的就是学习能力和悟性、抗压能力和个人成就的意愿，无论有没有咨询的经验，只要在这三个方面表现出色，他就录用。

　　内部无论如何都比较好啃，可外部的情形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赵健整整加了一个星期的班，每天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成曦虽然很担心，可她知道，现在赵健最需要的是支持，一门心思的做事，不被打扰。所以成曦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她得把自己照顾好，这样赵健就不会惦记她了，不会分心了。

　　终于两个人可以在一起吃顿晚饭了。成曦看着有些憔悴的老公，瘦了一圈，这才一个星期啊，她很心疼，试着跟赵健聊聊，帮着他释放一些压力。

　　赵健也想跟成曦聊聊最近公司的事情。

　　“曦曦，我现在就是拿不准那些客户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也不交底，一方面对Z公司的实力很是认同，一方面又对项目本身很是担心。”

　　“赵健，这很正常啊，毕竟Z公司出了这么大的内部动荡，客户肯定也会怀疑的。”

　　“可我已经把下一步的安排跟他们详尽的汇报了，以免除他们的后顾之忧。可他们还是之前的态度，很含糊。”

　　“赵健，我相信根据你这些年做项目的经验，你的安排一定没问题的。我有个问题，你是想把所有的项目都争取下来吗？”

　　赵健疑惑的看着成曦，“你的意思是？”

　　“赵健，你刚才都说了，客户和姚教授他们的关系究竟是怎么样的，我们很难知晓，而且目前你的兵力有限，其实挺吃力的，何不忍痛，放弃一些呢?当然，我不是让你当逃兵啊，只是如果本身就是无解的，你何必费尽心力去解呢，还不如把心力用在那些积极一些的合作方身上。”

　　赵健眼睛一亮，“曦曦，你说的很有道理。”

　　成曦说：“赵健，这次事件特殊，所以你得心里有数，究竟要个什么结果，就像打仗一样，如果这个战役的使命就是搞掉敌人的粮食基地，那就不要花大力气去消灭敌人的部队啊。”

　　赵健点点头，说：“开始我就想着要不要利润了，没想到项目本身也是个大难题。嗯，这也是个大难题，得给项目排排序，那些是要力保的，那些是要争取的，那些要做好放弃的准备。”

　　成曦笑了，“你肯定会考虑项目本身的金额的，但还有一项你一定要考虑的。那就是企业性质。”

　　赵健还是一脸的茫然。

　　成曦手指在赵健的头上敲了几下，说：“赵健啊，你最近忙晕了。你是把客户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了。其实客户也是分层的呀，对方公司有主管高层，还有具体执行的中层和基层吧。你试想啊，还有哪些人跟你是利益共同体啊。我给你举个小例子。一个公司想组织高端培训，参加人员是中层以上，包括高层。这个时候，人力部门的负责人是最紧张的了，从挑选讲师，到监控课程，都不能马虎，正式讲课的时候，谁最紧张，也许一般人觉得是讲师紧张，那是应该的，他是主演啊。还有就是组织这个事情的人力部门的负责人，如果这位讲师讲不好，公司会把这个账记在他身上的。还有谁紧张，分管人力的高层啊。如果这培训中间出现了什么问题，领导们会交流的，他也脸上无光啊。相反，如果培训得到了大家的好评，领导也会自然高兴，虽然他可能在这个过程中基本没有做什么。我说的就是我们可能平时并不关注的利益共同体链条。为什么说要重点关注国企呢，因为国企对于舆论更看重，俗一点说，就是传播性更强。有些人不是说嘛，有些国企，你可以不做什么，可是如果你去做了，出现问题了，哪怕是一些小问题，都给被别人说三道四，到头来还不如不做。咱们再回到项目上，和你一样希望项目能顺利推动下去的就是甲方这些对接方啊。假如，我说的是假如Z公司因为这次风波倒掉了，即使他们公司不受什么经济损失，那他们也是很难交代的。那他们想换家咨询公司，交给姚教授去做？可能性也不大，换咨询公司就说明了他们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得不到位，所以现在才要换，也是别人的口舌。如果项目跟着人走，去给姚教授做，那就太明显了，是不是有什么经济利益在里面啊，毕竟这些项目也不是只有姚教授一个人能做。他们也肯定不会惹麻烦。在国企，无论是停止项目，还是变更合作方，光是走流程，跟高层汇报解释都够他们受的，所以只要你能把项目都安排好，他们肯定是举双手赞同的。如果是私企，那就不一样了，他们是要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的。他们更会在目前的状况下再去考虑最佳的方案。”

　　赵健一拍大腿，说：“对啊，曦曦，利益共同体，这个概念太好了。我以前还经常给你上课呢。国企里的价值衡量标准和私企是完全不一样的。”

　　“是啊，赵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国企签了合同，虽然他们是甲方，可你们也不一定就是一般的乙方的。”

　　“对，这下我就豁然开朗了，至于那些跟姚教授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客户，其实果断放弃对Z公司更有利，否则即使争取下来了，项目中的控制将会是可以想见的挠头的事情。对了，曦曦，这周我都没有顾上你，你都好吧。这边医院好建档吗？”

　　“不好建，咱们孩子都两个多月了，建不上了。所以我只好去找了家私立的医院。看你忙，也没跟你商量。”

　　“太好了，其实我一直想让你去私立医院，公立医院人多，我又不能陪你，做检查排队缴费的你一个人真的会很辛苦，私立就好多了，可以预约。服务又好。对了，曦曦，人家说孕个孩子傻三年，你倒好，脑子越来越清晰了。”

　　“这还不是拜你所赐，我是不是现在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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