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当然不是。”杨杰突然将脸放正,“武总,我可真有‘正事’找你。”
“之前说的都是什么,邪事?”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武总你就别逗我了。我知道今天酒喝得有点高,脑子不做主了。”
“脑子不做主还谈正事。”
“这正事借点酒劲好谈,嘿嘿。”杨杰将身体向武振振又靠近了些,武振振并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反应,继续手中的活计,“武总,你们公司新址扩建的事……有没有什么具体说法了?”
“没有。”
“哎哎,你别这么干脆嘛。”
“真没有。”
“哎哎,我知道现在还没有说法,但那肯定是早晚的事,对不对?”武振振看了杨杰一眼。杨杰一向如此,做起事来目的性很强,而且任何事的首要目的肯定是经济利益,说白了就是挣钱。武振振想,人和人是不同的,不同的人他们的理想也是不同的,实现理想的手段和途径自然也是大相径庭,所以,他总是能够尊重别人的选择和追求。但是,让他不太明白的是,为什么不同理想、不同追求、不同性情和气质的人能够朝夕相处,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之下,这是他对冯小雅选择的不理解。也许,作为丈夫,杨杰自有他的可爱和可贵之处。
“对,是早晚的事,应该不会超过两年肯定正式启动。”武振振端起一盘包好的饺子往灶台走去,杨杰迅速跟了过去。
“对呀,不就一两年的事儿嘛。武总,你知道我们公司从一开始就死盯这个项目,到时候如果旁落他人,你说,我这个项目经理还怎么在公司混,还不得引咎辞职了。啊?”
武振振认真看着锅里被沸腾的水煮得上下翻腾的饺子,没有去接杨杰的话。
“武总,你说,你不看我的面子,不看小雅的面子,总得看看小致的面子吧。我可是她正宗的姐夫啊,呵呵呵。”杨杰从自己老婆嘴里早就知道这个武振振对自己小姨子那由来已久的情有独钟,这一次聚会更是让他大开眼界。“这种关系此时不用更待何时!”杨杰喜出望外地想。
“不许拿冯小致跟我说事!我不允许,她更不会允许。”武振振喃喃地说,“谁敢违了她的愿我就跟谁玩命。”继续盯着锅里的饺子不再理会站在一边的杨杰。
杨杰觉得,武振振目前至少在跟那一锅饺子玩命。他哪里会知道这是武振振专门为冯小致包的,只有他武振振知道冯小致对白菜肉馅饺子那不讲原则的热爱。
杨杰有属于自己的鲜明特点,不然,冯小雅那样自视清高的女人怎么可能选择了他。当初在冯小雅单位见到她的第一面,杨杰便觉得这是上帝专门为自己打造的一次机会。自己孤身一人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没有过硬的学科背景,更没有优越的社会关系,最初的辛苦和无助是可想而知的,不夸张地讲,有时连跑几十次也跑不下来一个像样儿的工程项目,项目下不来直接威胁的就是自己的衣食住行。冯小雅在项目审批部门虽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职员,但是,毕竟算是内部人员,还愁讨不着点儿近水楼台的消息和便宜啥的?所以,杨杰追求冯小雅是带有明确的功利之心的。对于这一点,冯小雅当然不会不知,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傻女人。知了为什么还会自投罗网?这就是他杨杰的精明所在了。杨杰通过对冯小雅的观察很快知道,第一,冯小雅在这座城市也是无依无靠,虽然单位比自己稳定;第二,冯小雅个性非常要强,好发号施令,好做不仅自己还有别人的主。这两点在杨杰看来,都没有什么难度。对于第一点,杨杰天天下班到单位门口去等冯小雅,风雨无阻,很快便能让这个心无所依的女人感到最大的慰藉和温馨;至于第二点,杨杰对冯小雅的任何主张和建议均表现出百分百的言听计从,绝无异议。这样,仅仅个把月的时间,冯小雅在对杨杰颐指气使的同时不知不觉已经成了杨杰事实的俘虏。不过,杨杰的确也没有让冯小雅失望,结婚以后,不仅生意做得渐渐有了起色,对待冯小雅的态度和婚前相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家里家外大大小小的事情全由冯小雅做主,杨杰只管全力配合。而且,杨杰为了生意的需要外出应酬是家常便饭,但谈生意就是谈生意,绝对没有沾花惹草、偷鸡摸狗的龌龊事儿。所以,杨杰经常想,虽然自己追求冯小雅的目的不纯,但是,对于婚姻和家庭他敢拍着胸脯说他是绝对对得起冯小雅的。就比如冯小雅姐妹俩这一次高中同学毕业十周年聚会吧,他陈志鹏可以临阵变卦,让冯小致白白等他到最后一刻却换了个无果而终、形单影只,自己呢,就可以放下手中所有事情早早陪着冯小雅回到娘家,而且还可以从始至终全程陪同,他把这叫作妇唱夫随。“我这样的丈夫咋啦,虽然不光鲜,但是很实惠。”杨杰经常不无自豪地想。这样做还导致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当他们的儿子出生时,冯小雅为了给他一个惊喜,为儿子取名杨二杰,后来两人都觉得这个“二”字有点二,便改成了杨小杰,可又觉得这不像是杨杰的儿子,倒像是兄弟,冯小雅最后拍板,“就叫杨杰子,小名仔仔。没什么深刻含义,就是给儿子一个名称,一个天底下人一眼就能明白是你杨杰的儿子的名称,是你杨杰种下的一个籽、结出的一颗果。”
“好吃吗?”武振振看着狼吞虎咽的冯小致。
“你火候掌握得好,皮很劲道,但馅拌得一般。”
“哼,他们把馅一次性都拌光了,不然我就专门给你拌一份,你不就好吃胡椒味重点儿的嘛。”
“没事,这样就很好了。”
“那是因为你晚饭没怎么吃,现在饿慌了。”
“嗯,应该是的。”
“杨春梅的事谈得不很顺是吧?我看你们下午在外面说了好一阵话,她一直也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基本没有希望。”
“这也是基本想都能想到的结果。”
冯小致突然停了下来。武振振没有给她分心的机会,“你别停,我那边包的还有,一会儿再下一锅喊她过来吃就是了。”冯小致愣了愣,突然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为了武振振的默契和温馨。
“一早到你家去接你的时候你妈正在说你什么?”武振振盯着冯小致的脸继续问。
冯小致只管吃饺子没吭声。武振振扭头去看场子里的人。大家倒真是兴致很高,除了少数几个实在坚持不住的跑到角落里去小憩,其他多数人看来是准备通宵达旦了。武振振望着热情的人群,不由笑了起来。
冯小致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其实生活就是这样吧,有循规蹈矩的按部就班和日复一日,也要有如此随心所欲、无所顾忌的片刻纵情,单有哪一方面生活都不可能完美。冯小致想,陈志鹏给自己的生活似乎就只有循规蹈矩的按部就班,对于自己另一层次也是更深层次的生活需求他从来不懂也无暇顾及。不错,武振振有很敏锐的嗅觉。早晨起来妈妈就在不停地数落自己,说她把生活搞得不像生活、家庭搞得不像家庭,怎么会一天到晚丈夫不着家?!怎么会过了而立还没有个孩子?!问她想要怎么样,还想让他们做父母的操心到什么时候?!对此,冯小致一直不明白。至少从上大学起她就没有指望父母再为自己操什么心,为什么工作了这么多年,到了这个年龄,父母还会口口声声说在为自己操心呢?甚至不去考虑这心操的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有没有尊重自己的境况和想法。他们为什么不去为自己的生活操操心,为什么总习惯于盯着子女的生活,难道他们生活的全部内容就是为了给子女操心,操一辈子的心吗?他们不知道至少工作以后的子女应该是独立的,不论情感、事业还是家庭,都应该是完全独立的。似乎所有的父母都会认为孩子是自己生的,那么,孩子对于自己而言,就永远不可能完全独立,自己就永远可以以长辈的身份去说、去管甚至去指责和挑剔孩子的生活。冯小致很感迷茫,生,我没有任何选择的机会,但是生活呢,生活不是我自己的吗?我喜欢以我自己的方式去过活,别人为什么要对此指指点点?再说,随便指责别人的生活不是很不礼貌吗?跟大多数人过着相同或者相近的生活就一定是必须遵循的唯一生活模式吗?如果那不是自己所喜欢的呢?更或者,如果自己运气“不济”,确实没有能够循了这个大众的生活模式又该怎么办,生活不是一样要继续下去吗?是的,每个人的生命都在遵循从生到死的自然规律,但是,从生到死的过程却又因为太多看不见、摸不着的主观意识的影响而注定千差万别,那绝对不是客观世界所能控制的。
“明天没有集体活动了,我带你去逛老街吧。”武振振并不追问,从人群中收回目光盯着有些痴痴发呆的冯小致看了好一阵,漫不经心地才又开口。
“你不急着回去?”
“肯定在你们之前回,但明天还不至于。”
“好,我想吃老街的炸毛蟹。”
“馋样儿!”
“还想到河边晒晒太阳。”冯小致显然开始憧憬了,“我总觉得背枕老街、面对小河,垂柳依依、微风习习,这样的生活就是一种神仙般的生活。”
“那明天就让你去做一回神仙。”
“你呢?”
“我做玉兔。”
“哈哈哈。”冯小致差点把一口饺子笑出了嘴,“你这块头!玉兔?!也太健硕了吧!简直玉兔它祖宗。”
“一切皆有可能。”武振振自嘲,递过一张面巾纸给冯小致,让她擦那溅得满处都是的汤汁,“骑自行车带你去吧,沿着河一路骑,让你好好做一回神仙。”
“我跟你一起骑。”
“那哪还是神仙,成苦力了。”
“你能是苦力,我有什么不能。”
“男人天生就是做这些的,不然怎样,还让女人去做?!还是自己喜欢的女人!想什么呢,脑子都不动。”武振振伸手在冯小致头上轻轻搡了一把。
“滚一边。煮饺子去,武苦力,冯神仙还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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