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人能够轻易将武振振灌醉，在大家纷纷渐入佳境的时候，他却我自独醒地抱着一壶浓茶坐到了广场后半部分的餐饮准备区，这里专门请了一个不错的厨师团队，为本次聚会准备各色饮食。时间眼看往下半夜滑去，厨师们开始为将要通宵狂欢的主儿们准备夜宵，各种口味的饺子馅也已调拌到位，齐刷刷排在巨型操作台上，仿佛待宰的羔羊。武振振扫了一眼列队的馅品，在白菜肉馅跟前坐了下来，动作十分娴熟地边擀面皮边包了起来。耿自强眼快，立即跟了过来，一旁帮着撒面、递皮，配合得很是默契。

　　“自强，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武振振两手忙得不停，吸了口耿自强递到嘴边的雪茄。

　　“我倒是很想跟着你一起发展呢，只是我没有出国经历，像你们那样的公司能要吗？再说，我也担心自己能不能适应，大学毕业以后一直自己干，自由惯了。”

　　“出国经历不是问题，既然是在中国本土的分公司，更多的还是要选用本地职工，以后如果做到中高级管理和技术人员，公司自然会给你提供出国交流甚至任职的机会。至于适应不适应呢，就像你自己说的，这就是个习惯问题，主要看你对自己今后职业的规划和预期，如果你真心就想这样一直一个人小打小闹地做做自己喜欢的设计、过过自由自在的小资生活，不想受到来自公司或者单位的任何约束和压力，那么你就无需改变什么。但是，如果还有进一步提升自己业务水平和拓展自己职业视野的理想，那么，一个人单打独斗肯定就欠妥当了。”

　　“是啊，毕竟不是刚毕业的小年青了。”

　　“不是小年青有不是小年青的优势。从这次你帮小致设计舞台背景还有音乐剪辑来看，一则你的技术水平已经很过硬，另外，我观察了，领悟能力也不一般，一点就透，这就是经验给你积累的优势，不是小年青仅凭一腔热情和所谓的天资就能凭空想象出来的。”

　　“哈，你小子暗里藏刀啊！”

　　“刀你个头，好歹不分的东西！”武振振用肩膀狠狠撞了耿自强一下，“我那叫明察秋毫，人要选不对以后还不是给自己找麻烦，懂吗你？！”

　　“哈哈，懂懂，你老费心了。哈哈哈。”耿自强开心地哈哈直笑。耿自强从小跟武振振交好，两个人由于家离得近，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同班同学，脾气、秉性很是了解。耿自强和武振振不一样，从小话就不太多，人也比较内向，总是给人一副老实巴交的印象。但是，他天生有一双好观察的眼，班里班外大大小小的事都在他的观察之列，没有一样能逃得过他的眼睛。不过，他同时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自己观察图的是自己开心，从来不会拿自己观察到的别人肯定不知道的秘密去为难谁。正是通过自己的观察，耿自强断定，武振振绝对不像别人看到的那样是个小魔王。他是霸气，遇到不顺眼的事还很暴力，他桀骜不驯，从来不把学校的规章制度放在眼里，他好使坏、好恶作剧，一天到晚想着法子、变着花样痛快地撒野，但是，他又能在某几门科目上表现出惊人的天赋，这让学校爱不释手，他也从来不会去做那些偷鸡摸狗、歪门邪道，用他自己的话讲是“心术不正”的事情。当时小小年纪的耿自强整天乐不思蜀地跟着武振振“浑”，老师、同学和长辈们都说武振振把他这样一个乖乖的孩子给带“坏”了，可耿自强自己从来不这样认为，心底里还为大人们把自己归入武振振一类感到窃喜和自豪。虽然武振振高中毕业去了美国之后跟自己的联系就少了，或者说几乎没有了联系，但是，当他终于回来，几乎无需太多言语，他们便找到了往昔的默契。“哎，振振，我多个嘴，”耿自强望着两手忙个不停的武振振，突然开口问，“你跟冯小致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跟我还装！”

　　“我装什么了，你难道会不知道我武振振从来喜欢的就是冯小致？！还用在这儿跟王一行一样瞎猜疑？”

　　“呵呵。”耿自强无奈地摇头，知道自己一个不留神又上了武振振的当，“那你怎么考虑的，人家可是已经结了婚了。”

　　“哼，我又没死心眼到非要人家嫁给我。”

　　“那你这又是何苦呢？”

　　“哼哼。”武振振看了一眼耿自强，“我这也算是咎由自取吧。从上初三起我就一直知道自己喜欢她，喜欢得还挺刻骨，可是到了高三毕业的时候我还是选择了走人。我倒不是说我留在国内就一定能够追上她，但是，这样一来至少在我这一方面已经算是放弃了。我当时一心就想出去，去把自己天赋所在的那个领域最前沿的理论和技术全都学回来，去挑战自己，去实现抱负，我并不认为对冯小致的喜爱就足以让我放弃这些，绝不可能。所以，对于现在的状况我只能心服口服。人哪能样样顺心，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总得有所取舍，是不是？”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我是说个人问题。”

　　“没什么具体打算。我并不是一个好钻牛角尖的人，如果哪个女人又让我动了心，我肯定不会拒绝。哼，”武振振拿下巴往人群处扬了扬，“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跟她待在一个城市里，是我最矛盾的决定，她可以在不言不语中让我无视其他女人的存在。”

　　“既然知道这样，那就走呗。像你这样的学历和经历，到哪还找不到一个理想的职位。”

　　“这次不像高三了，那时愿意为了梦想放弃她，现在愿意为了她就留在她的身边。梦想在哪儿都能去寻找、去实现，但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可不一定在哪都能遇得到。”

　　“哼，”耿自强摇了摇头，“理是这个理，只是这样总觉得有点难为自己。”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现在我要是离开这座城市、离开她，那才叫难为自己呢。哎，自强，你觉没觉得，若你真心喜爱一个人，她过得幸福，这个幸福也会传染给你。”武振振突然像个天真的小男孩，开心地笑了起来。

　　“应该是的。不过，一般人可没这境界。”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嗯？”

　　“无所谓我夸还是损，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哎，振振，那据你观察，冯小致现在幸福吗？”

　　武振振没有再接耿自强的话，手里的活计飞速进行着。

　　“呵！看不出啊，堂堂武总还有这身手！”冯小雅的丈夫杨杰略显醉态地摇晃过来，不怎么自觉地将身体重重地靠在武振振的背上。

　　“这一手从小就有。怎么样，人不可貌相吧？！”

　　“这话搁别人还行，搁你就太不合适了。你要再没貌相，我就不明白这世上还有谁貌了相了。”

　　“你跟过来就是为了满嘴跑火车的啊？！”武振振手里活没停，笑呵呵看着杨杰，心里清楚他要没事才奇怪。

　　武振振从国外回来没多久便认识了杨杰，倒不全是因为他是冯小雅的丈夫或者他的公司跟自己公司有一些业务上的联系，那主要还是因为杨杰这个人本身很热情，确切地说，应该是很自来熟。武振振清楚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冯小雅姐妹和杨春梅约了他一起吃饭，算是为他回国接风，他先到了预约的地点，看看冯小致她们还没有来，正考虑要不要到附近咖啡厅小坐一会或者去书店转转，突然肩膀就被人从后面狠狠拍了一把，回过头看见一位满脸笑容的男士正冲着自己乐呵，可武振振肯定自己并不认识此人。

　　“你是武振振吧？我叫杨杰。”对方已经热情地握住了仍在发愣的武振振的手，“见过你的照片，虽然变化很大，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呵呵。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冯小雅的丈夫、冯小致的姐夫、我儿子杨杰子的老爸，哈哈哈！”说完便自顾自开心地大笑起来。

　　武振振第一感觉是这个人跟冯小雅根本不搭，他的言谈举止过于随意，随意得不分场合、不讲分寸，嗓门很大，属于典型的在一个公共场所只要有他一个人讲话，满场子其他人就都不用讲了，他的声音不仅谁都能够听得真切，而且，还会直嫌耳膜震得受不了。在自己的印象里，冯小雅是个话语不多，做事很认真、很讲原则，也很懂礼数的女孩子，如果就像眼前这样单纯将这两个人放在一起，你马上会做出，一静一动、一雅一俗的基本分类和判断。

　　“来来来，这边坐，这边坐。”杨杰拉着正打量自己的武振振不由分说就往里面走，“她们几个女的有得磨蹭呢！女人就是这样，出个门比登天还难。说过多少回了，别涂来化去的，有什么用，都是嫁了人的人了，谁会看你！就是不听，没见过比女人更固执的东西。”杨杰一脸无奈和不屑。“对了，小致丈夫陈志鹏今天来不了，他一直在出差。小雅姐妹俩本来商量等他回来一起呢，好让我们这两个护花使者一起接受你的‘检阅’，可人家前两天打电话回来，说又要直接去另一个地方出差，回来的时间不确定，就只好做罢了。我们家小雅说了，这人回来都快满月了，再要等来等去的，就太没诚意了。我家小雅就是这样，说好的事就希望尽快、尽好地完成，拖拖拉拉可不是她的风格。呵呵呵。”杨杰根本不需要武振振的回应，只管自己不停地说还直嫌不过瘾，手里忙着帮武振振倒提前泡好的茶水，滴滴答答漏得满桌子都是，他挥手一把抹了过去，动作十分娴熟，然后又将沾湿了的手在身上随意拍了拍，掏出烟便要递给武振振。

　　“谢谢，我不抽。”

　　“噢，你抽雪茄是不是？我这也准备了。”杨杰说着就开始在随身背的包里狂翻。

　　“不用这么麻烦。”武振振伸手抓住杨杰忙碌的胳膊，“我没什么瘾，喝点茶就好。”武振振是在想，一会儿小致她们来，这环境若是烟雾弥漫就太不好了。

　　那一次见面之后，杨杰有事没事隔段时间就会跑到武振振公司转转，每次武振振他们这几个高中同学之间有什么公开活动，杨杰也必定参加。在武振振看来，这与其说是出于杨杰好热闹的本性，倒不如说是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的行为习惯。武振振认为，杨杰将这两点结合得非常好，也许刻意，但不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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