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时候,沈兰来了一趟北京。这个消息是小王告诉谭阅之的。
那天,谭阅之正在餐厅吃饭,小王端着盘子来到他的对面坐下:“谭老师,兰姐做饭那么好吃,你怎么吃餐厅呀?”
“你兰姐有事回家了。”
“兰姐在北京啊!”听谭阅之如此说,小王纳闷了。
“没有,我昨天还给她打电话。”谭阅之只顾吃饭,头都没有抬。
“我昨天见到她了。”小王认真地说。
“你认错人了吧?”谭阅之诧异地抬起头。
“怎么会?我还和她聊了一会儿呢。我说带她回来,她说有事,办完了再回来,让我先走。”小王睁着疑惑的眼睛。
这回轮到谭阅之震惊了,他觉得沈兰来北京,第一时间就应该告诉他,或者要他去接她,甚至在家里等着给他一个惊喜才对。来北京怎么会不告诉自己?昨天打电话的时候沈兰没有告诉他来北京了!
吃不下去了!谭阅之放下筷子走出餐厅,迫不及待地拿出电话给沈兰打了过去:“你在哪?”
一听他的口气,沈兰就知道谭阅之知道她在北京了,于是也就实话实说:“我在北京。”
尽管已经确定沈兰在北京了,但是听到沈兰亲自说自己在北京,谭阅之的头还是“嗡”了一下,心也往下一沉:“现在在哪?”
“我在五环附近的一个酒店里。”沈兰不得不说出自己的住处。
谭阅之没有说话,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沈兰心里很是忐忑,她知道谭阅之生自己的气了!
来北京之前,沈兰也犹豫了很久,这次不得不到北京来,要不要告诉谭阅之?再三思量,她还是决定不告诉他,既然都下了决心不再打扰他,就彻底点!
但那天在展览馆见到了小王,她就知道坏事了,这事瞒不了谭阅之了。
听到谭阅之啪的挂断了电话,沈兰很清楚,谭阅之很生气!本想吃点东西,这会儿也没有了食欲。她在屋里踱来踱去,揣测着谭阅之的态度,心里隐隐地有些不安。
窄小的房间让沈兰觉得有些气短,浑身热燥燥的,闷热难耐,到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可热水没有冲走她郁闷的心情。她喝了几口凉开水,感觉好受了一点,但只一会儿,就又难受起来。在房间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她心事重重的走出了酒店,顺着大街溜达起来。
大概是天有点热吧,下午的街面上,不算热闹,有几家商店开着门,但顾客也不多。沈兰心不在焉的逛起来。
从一家服装店出来,沈兰不由得在橱窗前驻足,那里挂着一件非常精致的旗袍,这让她想起了杨茹,她盯着旗袍走起了神。突然,一个帅气的身影,风度翩翩地从橱窗里走了出来,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她的对面,沈兰定睛一看竟然是谭阅之。谭阅之和她面对面站着,神情严肃的看着她。
沈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猛然转过身去,果然,谭阅之就站在她的身后。
沈兰不好意思的笑着打招呼:“谭老师!”
谭阅之没有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兰。沈兰被他看得低下了头,心里乱跳起来。
“在哪住?”半晌,谭阅之终于开口说。
“就那个酒店。”沈兰指着不远处的一幢高楼说。
谭阅之看了一眼,没有说话,转身朝他的车走去。沈兰只好跟在他身后上了车。
进了沈兰住的房间,谭阅之还是没有说话,站在窗前向远处眺望。看着他直挺挺的背影,沈兰不知道该怎么办!借烧开水的时间,躲避了一时。
水开了,沈兰照例把杯子烫了几遍,泡了杯清茶,放在茶几上:“谭老师,请喝茶。”
谭阅之这才转过身,冷冷地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两天了。”
“怎么不回家?”
沈兰的心咚的跳了一下,她喝了口水平复一下心情:“我到这边的学校办点事,想办完了再去。”
“什么事?”谭阅之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在前不久的画展上,发现了我的一幅肖像,我想要回来。”沈兰声音很低。
“你的肖像?”
“是乔良以前画的,不知道怎么流出来了。可能是他的学生拿出来的。”
“有线索吗?”
“我来的时候,画展已经结束了,我没有见到那幅画。我找到了乔良的学生,但是他不承认画是他拿的,而且也已经易手了。”
“现在在谁手里?”
“一个开画廊的林老板买走了。”
“见到林老板了吗?”
“见到了,但是他不愿意卖给我。”
“要多钱就给他多少钱,还能不卖?”
“开始说好五万块钱,等到我拿着钱找到他,又不卖了。我给他加到了八万块钱还是不卖,提出一些无理要求……!”沈兰说不下去了,眼圈也红了。
“什么要求?”谭阅之吃惊地看着沈兰。
“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沈兰欲言又止,低下了头使劲地憋着眼泪。
谭阅之大概知道怎么一回事了,沈兰的样子让他很心疼,他心里疼了一下:“是个什么人,这么无耻!”
沈兰的头更低了。
“跟我回家!”谭阅之猛地站起来,几步走到衣柜跟前,拿出行李箱,把沈兰的衣服从衣柜里取出来,就往行李箱里装。
沈兰愣了一下,等明白谭阅之想要干什么,谭阅之已经进了卫生间。她连忙站起来跟过去:“谭老师,我在这边住近一些,方便找他们!”
谭阅之也不说话,只管收拾。把化妆品装进了袋里,又转身去拿晾着的内衣。沈兰看到他的大手抓住自己的内衣,羞怯的捂住眼睛别过脸去。
谭阅之把沈兰所有的东西统统装进行李箱,提起箱子走了出去。沈兰无奈,只好跟着他走出了房间。
本来走的时候,就没有再打算回来,可现在沈兰不得不走进了那个家门,心里诸多感慨。
走了几个月了,家里的一切还是那样的熟悉,就是有些凌乱,几案上有些灰尘。看得出来,这个家还没有女主人,没有女主人是不行的。
沈兰突然想,谭阅之是不是还在守着那份婚约呢?如果那样,自己应该找个合适的机会给他讲明白,既然不能做谭太太,那就让谭阅之找个称心如意的爱人,轻松自在的生活。
进了门,沈兰立马忙活起来。这下,谭阅之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你放下,小时工会来打扫的。”
“没事儿,一会儿就好。”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家里明亮了很多。又忙活了半小时做好了晚饭。
吃过晚饭,谭阅之决定和沈兰好好谈谈,沈兰这次到北京来竟然瞒着自己,让他很受伤。
“遇到麻烦事,为什么不找我?”谭阅之口气里带着埋怨。
“本来想着是一点小事很好解决,没必要麻烦你,没想到竟然成了这样。那个林老板像是一个黑老大,是个无赖。你出面,我怕他们再大做文章。”
“不至于吧,这里是北京!在这我还认识几个人,这种事情还能处理。”沈兰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谭阅之心里释怀了一些。
“乔良给我画了很多的肖像,我们都是自己收藏,从来也没有拿出来过。怎么就流出来了呢?我明天还得去找他,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把自己当商品,由着他们展览去。”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谭阅之觉得这种事就应该由他出面,决不让一个女人去为难。
“你去不合适吧!他耍起无赖拿你身份大做文章,对你不好!”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你一女的多危险啊。我倒要看看这个林老板是何许人也!”谭阅之心里的不快被气愤所代替,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正在生沈兰的气。
看着眼睛里充满感激的沈兰,谭阅之心里又一阵难受:“沈兰,再强大的人能力也是有限的,有自己办不了的事情,何况你还是一个女人。求别人帮忙不丢人,我也不是别人对不对?”虽然谭阅之的语气里带着埋怨,但是还是让沈兰非常感动。
画的事情是乔雅告诉妈妈的。专修油画的乔雅经常上网关注一些行业动态,她知道最近有一个油画展正在北京举行,就密切关注着。偶然的一瞥,她竟然在一个背景里发现了妈妈的肖像,那是爸爸画的,爸爸的画风她很熟悉。妈妈的肖像历来是不拿出来的,怎么会在画展上?
乔雅赶紧给妈妈打电话说了此事。闻听此事沈兰也很吃惊,按照乔雅说的网址,她上网仔细搜寻,果然发现了那幅自己的肖像。看着这幅画,沈兰觉得很陌生。乔良给她画的肖像,每一幅都印在了脑子里,可是这幅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自己的肖像流落在外沦为商品,沈兰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她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画找回来。她仔细查看了画展的主办单位,并和主办单位取得了联系,但是主办方说画已经卖出去了,要她和买家联系。
沈兰又查阅主办者名单,发现乔良的学生赵军名列其中。既然赵军是主办者之一,那他应该知道买家是谁,沈兰想和赵军联系一下,问问情况。她问了乔良的几个学生,好不容易找到了赵军的联系方式,但是打了好多次电话,赵军就是不接。没办法,她决定到北京去找赵军。
到了北京,沈兰首先去展览馆寻找画的线索,也就在那里她遇到了小王。在展览馆一无所获,沈兰再次和赵军联系,仍然联系不上。她猛然想起了乔良的另一个学生邓林。邓林和赵军是乔良众多学生中最优秀的两个,都在一所大学任教,找到他就有可能找到赵军。
邓林热情地接待了师母,寒暄过后,沈兰就迫不及待向他问起了赵军:“赵军还和你在一起吧?”
“没有,他不教学了,去做生意了,专门买卖油画。”
“哦!你见过你老师的这幅画吗?”沈兰把那幅画的截图给邓林看。
邓林仔细看后告诉沈兰:“我见过。那是老师在课堂上给我们示范的时候画的,老师给我们示范的女人肖像都是您的样子。有一次我们举办画展,发现这个夹在参展作品里,老师看到后特意拿了出来,还开玩笑说不能把你们的师母给展出去。所以我记得!”
“可是,这幅画却出现在上次的画展上。怎么会流出去呢?”
邓林回忆了当时的情况,为沈兰分析道:“这幅画没有最后完成,所以一直都在画室放着。老师有好几幅画的画稿都存在画室里,但是他走后画室被人打扫了。可能是那个时候被人拿走的。”
“嗯,很有可能!怪我,我当时那个状态,根本没有想到这些东西。上次的画展上,我看到主办者的名单里有赵军,所以我想问问赵军,这幅画被谁买走了,可我给他打了几次电话,他都不接。过去这么久了,我也不想追究谁拿走了画,我就想把它拿回来。花多少钱都行!”
“行,您先别着急,我联系一下赵军。”看到师母焦急的眼神,邓林连忙联系赵军。
邓林打通了赵军的电话,说自己找他有事,约好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见面。他多了个心眼,没有说沈兰找他。
下午,沈兰和邓林早早地来到了咖啡馆等着赵军。四点左右,赵军来到了约定的咖啡馆,一眼看到了角落里的邓林,于是迈着八字步走了过去:“嗨,老邓,怎么想起我来了!”又看到邓林对面坐着一个女人,背影清丽而优雅,不觉眯起眼睛捏着嗓子悄悄说:“你小子换媳妇了?”
等到赵军走到面前,沈兰扭过头来:“你好赵军,好久不见!”
赵军一下子愣住了,尴尬地站在那不动了,面部表情也僵硬起来。
“不认识师母了?”见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沈兰,邓林在旁边说道。
“师母,您怎么来了?”听到邓林的问话赵军才缓过来,怯怯地问道。
“找你问点事情,你坐!”看到赵军的表情,沈兰决定先活跃一下气氛:“赵军发福了!”
赵军个头不高,其貌不扬。这一发福更显得低矮,圆滚滚的像个大熊猫。不过,赵军的脑子特别好使,聪明过人,乔良有些偏爱他。所以,在乔良的众多学生中,沈兰对他印象很深。
“赵军发财了,日子滋润呗!”邓林忙在旁边插科打诨。
“哪里哪里!不知道师母来,我失礼了。”赵军坐在了沈兰的斜对面。
“我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有接。”沈兰盯着赵军的眼睛。
“服务生,来杯咖啡!”邓林为赵军要了杯咖啡。
“我出国了,对不起师母了!师母找我什么事?”赵军的眼神里带着忐忑。
沈兰抿了一口咖啡,然后直奔主题:“你们前段时间办了一次画展是吧?”
“我现在做这个生意,经常参加画展。”赵军边说边接过服务生送过来的咖啡。
“我在画展上看到了这个。”沈兰拿出手机,翻出截图递给赵军:“你应该认识你老师的作品吧!”
“这是老师的作品,画的是您。”赵军躲避着沈兰的眼光:“这个不是我的,是别人在那布展的。我看到了也很奇怪呢。”赵军抽出几张纸巾,擦着脸上的汗水。
沈兰和邓林交换了一下眼神:“我也没说是你的。我不想知道画是怎么到画展上去的,只是想知道这幅画现在在哪里。”
“开画廊的林老板收藏了。”赵军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水,他的脸红的像是喝多了酒。
“他在哪?能不能找找他,我想把画收回来。”沈兰一直盯着赵军。
“我和他也不是很熟。那天有几个人想要这幅画,林老板是花了大价钱才拿到的,不知道他肯不肯转让”赵军有些为难地说。
“他就是做这个买卖的,给他钱还能不卖?我不让你为难,我出双倍的价钱好了。”
“我给您问问吧!”听懂了沈兰的意图,赵军的脸上的红色稍稍退去点。
“他出了多少钱?”沈兰又问赵军。
“他花了两万八。”
“我给他五万。”沈兰太想拿回这幅画了。
“您等一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赵军说着,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一会儿,赵军面带笑容地回来了:“林老板特别喜欢这幅画,我好说歹说,他终于同意转让了。他今天在外地,要我们明天去,一手交钱一手交画。”
“太好了,谢谢你!”沈兰也非常的高兴,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解决了,她暗暗松了口气。
为师母解决了问题,赵军也很开心。他热情地请师母和师兄吃了晚饭,又开车将师母送到酒店,并且一再向邓林保证,一定把事情办好,要他放心。
第二天吃过早饭,赵军就开车来到酒店接上沈兰去找林老板。
两人来到林老板的画廊,服务生却说林老板不在。赵军连忙打电话给林老板,林老板说昨天睡晚了,要他们再等一会儿。于是沈兰和赵军只好在画廊等着林老板。闲的无聊,沈兰和赵军边等边欣赏林老板的收藏。这个林老板似乎很喜欢收藏美女图,他的收藏中古今中外的美女图应有尽有。从画品来讲,林老板的收藏还是很有专业水平的。
眼看就到中午了,林老板还是未现身,沈兰有些着急了,正要起身再问,忽然店里一阵骚动,店员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动作麻利的跑到门口排成一排,低眉顺眼地喊道:“林总早!”
随着喊声,走进一位中年人,他中等身材,穿着一身米色的中式绸衫,脑后梳着一根马尾,脑门亮亮的,眼睛被一个大墨镜遮住了,下巴上留着一撮胡须,手腕上戴着一块大金表。一个土豪版的“艺术家”。
看见来人,赵军连忙上前打招呼:“林总您好!”
“不好意思,让赵教授久等了!”林总不紧不慢地摘下墨镜,垂着眼皮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握了握赵军的手。
“没有没有,我知道林总忙。这位是要买画的沈女士。”赵军说着把沈兰介绍给林老板。
“您好,林总!”沈兰微微一低头身子向前一探,微笑着说。
“沈女士久等了,抱歉!”见沈兰没有伸出手,林老板缩回了伸出的手。
“请两位后面坐!”林老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沈兰和赵军随着林老板来到了后面的接待厅。
接待厅很大,里边摆放着几个红木的茶台,中式座椅,还有一些名贵的花草。
“看茶。”一个服务生很快地端上了几套精美的茶具,为他们几位倒上茶水。
“沈女士请!”林老板眯着不大的眼睛,微笑着打量着沈兰。
“谢谢!”沈兰很礼貌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听赵教授说沈女士不远千里而来,就为这幅画。敢问沈女士怎么对这幅画这么感兴趣啊?”
“我和这幅画有点渊源。”沈兰含混地说。
林老板歪着头认真地盯着沈兰看了一会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起身走了出去。再回来,手里多了一幅画。他来到茶台前,挪动了一下座椅,坐在了沈兰的对面,很小心地把画打开,看一眼画,看一眼沈兰,再看一眼画,又看一眼沈兰,忽然呵呵地笑了:“呵呵,我说沈女士这么眼熟,沈女士就是这幅画的本尊吧!”
被他识破了,沈兰也不好再隐瞒,只好实话实说:“这是我去世的先生为我画的,让您见笑了。”
“哎呀,收藏了这么多的美人,第一次见到画中人,真是太美妙了!”林老板喜形于色,不住地咂着舌。
“见笑见笑,请林总告诉我账号,我把钱转给您。”沈兰说着拿出手机,准备给林老板转钱。
“慌什么呀。中午了,先吃饭吧,我们找个安静的饭店,我请客!”林老板说着又把画收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沈兰一下愣住了,连忙看向赵军。赵军也正愣愣地看着林老板,看沈兰看着他,才缓过神来:“哪能让林老板破费,我请您,我请您!”没办法,两人只好跟着林老板走了出去。
一行人来到了一家豪华酒店,被服务员让进了包间,赵军跑前跑后忙着安排酒菜,再次声明这顿由他请。
大家坐定后,林老板绝口不提画的事情,而是左顾右盼地为沈兰介绍这家酒店:“这酒店不错,饭菜很独特。”
沈兰没有心情听他介绍这些,她的心思仍然在那幅画上:“林总的喜好也很独特,挺喜欢收藏肖像的。”
“是啊,你看到了?准确来说是喜欢收藏美女图。”林老板放下手中的茶杯,往沈兰跟前凑了凑,悄声说:“我收藏了很多美女的肖像,但是从来没有看见过本尊。今天是第一次见到画中人,感觉咱们特别有缘,像是熟悉的陌生人。哈哈!”林老板收起了严肃的面孔,开心的笑着。
“林总把账号告诉我吧!”沈兰再次拿出手机,准备转账。
“呵呵,沈女士不知道,我有一个赖毛病,每次收了画我都要欣赏个一年半载再出手。这么美妙的画,我还没有焐热呢,有些舍不得啊!”
林老板的意图很明显,他不想转让这幅画了,这下沈兰急了:“谢谢林总这么抬爱这幅画!您有那么多的画,不在乎这一幅。可是这幅画对我来说很重要的,那是亡夫为我画的最后一幅作品,我很珍惜,还请林总成全。我可以出更高的价钱。”
“你说的很对,我还真不在乎一幅画,我也不在乎那点钱,可我在乎画中人啊!”林老板眯着眼睛瞥着沈兰:“单看这幅画也没什么,就是一幅美女图嘛!可是这幅画和她的本尊在一起,才真正知道这幅画的美妙之处。”
“谢谢,林总见笑了!”沈兰无奈地叹了口气。
饭菜上来了,赵军也拿了瓶酒走过来:“怎么样,这是他们的招牌菜,这酒也是这最好的了。”
“酒少喝,我已经醉了!”林老板说着又瞄了一眼沈兰。
“师母,您尝尝合口味不?”见沈兰没有动筷子,赵军催促她。
“你们吃!”
沈兰哪有心思吃饭,本来说好的事情,竟然出现了变故,她忐忑不安地坐在那看林老板和赵军你一杯我一杯的喝酒。
几杯酒下肚,林老板的眼睛迷离了,直勾勾的盯着沈兰:“沈女士,留下吧!往我画廊里一坐,这幅画能卖出天价。哈哈!”借着酒劲竟然伸出了咸猪手,拉住了沈兰的手再不撒开。
沈兰惊慌失措地想抽回手,但林老板拉的很紧,她抽了一下没有抽动。沈兰有点恼怒,但还是强压怒火很礼貌地说“林总,您喝多了!”
“我没喝多,是画中美人让我陶醉了!”说着站起身附在沈兰的耳边说:“这家酒店的客房很高端,待会儿我给你订一间套房。”
沈兰愤怒了,她甩开林老板的手:“赵军,我在车里等你,你们慢用!”夺路逃出了饭店。身后传来赵军的声音:“林总,那是我师母,很正经的人,您别开玩笑啊!”
“你师母?哈哈,你小子竟然把你师母卖给了我,哈哈,小心你老师晚上找你,哈哈。”
一切都很明白了,沈兰没有等候赵军,打的回到了所住的酒店。正当她心烦意乱的不知下面该咋办的时候,接到了谭阅之的电话。
为谭阅之讲述完这些,林老板那张猥琐的脸又在面前晃动,想起所受的委屈,沈兰眼泪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她使劲的转着眼珠,不让眼泪掉下来。沈兰一般是不与别人述说自己的委屈的。当着别人的面哭述委屈有什么好的,除了博得一些同情。沈兰不愿让别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她总是用坚硬的外壳把自己包裹起来,任凭内心翻江倒海。
看到沈兰的样子,谭阅之心里更加难受,他站起来走向卧室,他知道沈兰不愿当着他的面哭泣。果然,他还没有走到卧室,身后就传来沈兰的抽泣声。
谭阅之坐在软沙发里,很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没有保护好沈兰,他心里很是愧疚。但是比这更让他痛苦的是,沈兰不愿在他面前坦露心事,不愿让他知道自己的委屈,不愿接受自己的帮助,沈兰没有把他当做自己人……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杨茹笑眯眯的看着他,就伸手拿过杨茹的照片:老婆,我对沈兰不够好是吗?沈兰为什么不信赖我?她不想依赖我。她要强我知道,有困难不求人,可我不是别人对吗?要是她的丈夫还在,会让她受这样委屈吗?她还会这样关起门来自己舔舐伤口吗?她会不会一下扑进丈夫的怀里大哭一场,然后相互安慰着共同面对困难?她不这样对我,看来我不够好,不值得她依靠!
沈兰的内心是怎样的强大,谭阅之是很了解的。想想在西北的时候,丈夫刚去世,她竟然从容的应对着自己的“刁难”。仅仅几个月,沈兰就摆脱了痛苦,不是有强大的内心,怎么能够做到?能够战胜自己内心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
可沈兰,你累了、受委屈了是可以当着我的面哭泣的,可以向我倾诉的,我的肩膀你是可以依靠的!你是一个女人,你可以示弱,你不必硬撑。女人示弱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帮助,可以得到预料之外的收获!可你为什么不?我不是外人呀!谭阅之难过了很久……
第二天吃过早饭,沈兰就要出门:“谭老师,我还想再去看看,不行我就拿乔良的其他作品去换。”
谭阅之忙说:“你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到了林老板的画廊,停好了车,两人一起向画廊走去。“谭老师,谭老师!”有人认出了谭阅之,谭阅之站了下来,两个小姑娘激动地围住了谭阅之。正值上班时间人很多,看见了谭阅之,又有几个人围了过来。谭阅之热情地和大家交谈着,给大家签着名。
沈兰赶紧往旁边走去,被人看出她和谭阅之一起的,不知道要惹出怎样的麻烦。沈兰站在路边急切地等着谭阅之,一辆车直接冲着她开了过来,沈兰连连后退,而那辆车是步步逼近,直至把沈兰挤进了绿化带才停下。
司机把车停下,推开车门走了下来:“沈女士又来了,想通了?”
“林老板,我们再谈谈!”看清楚是林老板,沈兰强忍不快,尽量柔声说道。
“就是嘛,我们要是合作,你想想会是个什么结果?”林老板嬉皮笑脸地看着沈兰。
“我只想拿回我的东西。”
“那是我的,不管那画上画的是谁,画是我的!就是说,画上的你也是我的!”林老板的无赖嘴脸暴露无遗。
“我丈夫已经去世了,他的作品升值空间很大,我可以给你两幅。用两幅换一幅,你是不吃亏的。”
“那两幅里有你吗?没你我可不要。”林老板摇摇头。
“这样吧,我转给你三万块钱,当做定金。只要您不拿去画展,你收藏着也行,销毁了都行。”沈兰退到了最后一步。
“我不要钱。这个画是我的,我怎么处置跟你没关系。”
“画是您的,您确实有权处置。我只是求您,如果出手就转让给我,我可以出比别人更高的价钱!”
“和本尊发生了这样的故事,我怎会舍得转让啊,可是我也不能把它放在被窝里是吧,我要把它放在我的画廊里,没事的时候,我再跟朋友们讲讲和本尊的故事。嗯,想想就美!”林老板的眼睛里透着猥琐的光。
“你怎么能这样?我都退到最后一步了!你还要怎样?”沈兰很无奈地提高了声音。
“不怎样,就是喜欢这幅美人图,我要她时刻陪伴着我!”
一边签着字,谭阅之还不时抬头关注着沈兰,他看到一个男人正在和沈兰交谈,就连忙向众人拱手:“抱歉抱歉,我还有事。”急忙走了过去。
尽管晚到一会儿,沈兰和那个男人的谈话内容还是钻进他耳朵一部分,他被那个男人的侮辱性语言激怒了,他把沈兰拉到身后并且厉声问道:“你干什么?”。
“走开!”林老板冲着谭阅之呵斥。
“这位先生,画你可以不转,但你不能侮辱人啊!”谭阅之尽量心平气和地说。
“这是我和沈女士之间的买卖,关你啥事儿,你算哪根葱?少管闲事!”林老板冲谭阅之挥了挥拳头。
“今天这个闲事我管定了!欺负一个女人,你好有本事!”谭阅之说着取下了墨镜。
看清楚是谭阅之,林老板惊愕地瞪着眼睛,随后又哈哈大笑:“不简单啊,竟然勾搭上了歌唱家,怪不得看不上我!”
谭阅之气愤地看着林老板,怒不可遏地挥了挥拳头说:“我今天教训教训你!”
“嚯,歌唱家要打人啊?头条新闻有内容了!”林老板声音大的像是在吆喝。
沈兰连忙过来拉走了谭阅之:“谭老师,我们走!”
开着车,谭阅之眼睛瞪着前方,一句话也不说。
看到谭阅之气愤的样子,沈兰连忙劝他:“你别生气了,那画我不要了!画是人家花了钱买的,不肯转让也没有办法。不行就由着他去吧,等哪一天他玩够了想转让了,再买回来吧!”
怎么办?能怎么办?沈兰实在是无可奈何!
谭阅之是知道沈兰的心事的,她最怕画留在林老板那,林老板到处展览去。林老板最后的话谭阅之也听到了,恰恰就是沈兰所担心的。不行,一定得把画收回来!
一连三天,谭阅之都是早出晚归,至于怎么解决沈兰的麻烦事,他没有告诉沈兰。
谭阅之不在家,沈兰想到超市买点东西,给谭阅之做点好吃的。她到鞋柜上的钥匙盒里翻了翻,那串钥匙还在,就把钥匙装起来,到超市去了。
第四天早上刚吃过饭,谭阅之就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他高兴地告诉沈兰:“画要回来了,咱们这就去拿。”
沈兰惊奇地看着谭阅之,她不明白那个林老板怎么就同意放手了呢?
“有治他的人!”谭阅之长出了口气。
“谢谢你谭老师!”沈兰心里一阵感激。谭阅之没有说话,只是不满地看了沈兰一眼。
谭阅之带着沈兰来到了美术馆,直接走进一间办公室,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等着他们。看到他们进来,连忙起身迎接。
谭阅之和老者寒暄后,转身为沈兰介绍老者:“这位是方老,油画界的泰斗!”
“您好,方老!”沈兰很礼貌地探了探身子,和方老打招呼。
“请坐请坐!”待大家坐定,方老拿出一幅油画:“那个林老板确实不好惹!”
“谢谢方老,真是麻烦您了!”沈兰很激动地伸出手。
“别急,我先看看。昨天让我的助理去拿的,我还没有看到画呢!”方老说着打开了油画,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嗯嗯,很不错很不错。怪不得那个家伙不肯出手。”
接着,方老从老花镜的上沿剜着眼睛看着沈兰:“画中人?这幅画还真是画出了沈女士的神韵啊,不错不错。”
“方老过奖!”沈兰红了脸。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居然让这种画流出来?”老头关心地说,
“这是我丈夫画的,他出车祸了走了,画就被学生拿出来了。其他的就算了,可这是我的肖像,我就想收回来。”
方老对着画仔细地研究了一番,又抬头看着沈兰,由衷地赞叹道:“沈兰,清新淡雅,高洁脱俗的兰花,花中君子!这画还真是契合了沈兰女士的气质和兰花的品质。真好!不是丈夫,恐怕画不出啊!”完了瞥了一眼谭阅之:“钱是你出的,画给你吧!”说着把画递给了谭阅之,意味深长的眨眨眼睛。
谭阅之从方老手里接过画,打开来。画面上,沈兰稍稍地低着头,眼睛微闭,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专心地嗅着面前的一束洁白的兰花,很陶醉的模样。画就象照片一样逼真,呼之欲出。好一个花中君子!谭阅之的心里激烈地动了一下,他很小心地把画收了起来。
“那个林老板简直就是个流氓,哪里像是艺术家啊!”谭阅之很想知道林老板的来历。
“就是有点钱,财大气粗呗。他其实不懂画,不过有几个好参谋。美术学院的几个教授到处给他收集画,合伙做生意。近几年赚了不少钱。”
“您挺了解的!”
“也来请过我,我才不去呢。那几个人拿了画,总是让我给鉴定、打价,所以昨天我的助手找到他们,没有多费力就要回来了。那帮小子还挺给面子的。”老头很得意的把头一抬。
“方老德高望重。我请客,方老喜欢点啥?”谭阅之很感激地望着方老。
“老了,吃东西不行了。把你的专辑拿几个就行了,我老伴儿喜欢。”方老也不客气。
“好说好说!回头捡最新的,给您送过来!”谭阅之连忙答应。
告别了方老,出了美术馆,沈兰一扫多少天的阴霾,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几天跌宕起伏的经历,让沈兰心力交瘁,现在终于雨过天晴了!
“我们去吃烤鸭吧,在北京这么久都没有请你吃过。”谭阅之很有兴致。帮沈兰解决了问题,他的心情也不错。
“我请你吧,这回你真的帮我了大忙了!”沈兰很真诚地说。
“有区别吗?”沈兰的话扫了谭阅之的兴致。是呀,一个锅里耍勺子过了一年,还你请我我请你的!
这次沈兰在谭阅之家住了六天,临别又为他包了一些饺子。看到沈兰和好的一大块面和一大盆馅料,谭阅之就知道接下来沈兰要做什么了。他边帮沈兰擀着饺子皮边很不舍的说:“不能留下吗?我可以在传媒公司给你找一个工作。像这次的事情,要在别处,我恐怕就帮不了你了。在北京,我放心些!”
沈兰心头一热,想了一下还是很抱歉的说:“我弄了一个栏目剧,要定时播放,还是得回去。”
“那结束了告诉我,我在这边给你安排好。沈兰,以后再有这样的难题,不要一个人扛着,第一时间要告诉我,不要跟我客气。”
那幅画被谭阅之收了起来。沈兰见他不提画的事情,也不好去要。于是画就属于谭阅之了。
临走,沈兰把那串钥匙又偷偷的放回了收纳盒里。这次,谭阅之买了一些礼物并亲自把沈兰送到了车站。火车启动的时候,谭阅之非常难受,一路向南的滚滚车轮,带走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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