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袁少波将睡着的云飞抱进房间，又为云飞脱掉鞋子，坐在床上注视他：云飞，你不是要叔叔做你的爸爸，为什么你爸爸一回来，就不搭理叔叔了？

　　看过少波如此关怀的动作之后，江山心中隐隐感到沉重与不安，但愿他心心念念的女友快点回到他身边。

　　手机响了，江山掏出手机，走到阳台上：“畅宝，到家了吗？什么时候过来？”

　　“对不起亲爱的，部门为我举办了迎接会，我们只能再约时间了。”齐畅的声音里充满了歉意，“代我向阿姨问好，还有向你家小小帅哥问好。”

　　“OK，再约......是我太着急了，你刚回来肯定还有许多事要忙。”江山简短地结束了对话。

　　一放下行李，董武就忙碌在厨房，抬头看了一下钟表：“云飞在这时候睡了，晚上又不知玩到什么时候。得知你今天回来，兴奋得连午觉都不肯睡。”

　　从房间走出来，袁少波在沙发拿上包：“阿姨，小山，等会有个饭局，得马上出发了。”

　　“啊！”董武停下盛米的动作，“说好在家里吃饭的，饭局能推到明天吗？你看阿姨准备了这么多菜，你和小山也难得一聚。”

　　“阿姨，实在不好意思了，刚刚收到领导的信息，说海市的媒体过来了，需要我招待。”袁少波走到大门前，“阿姨，改天改天再来吃，拜拜。”

　　“开车注意点，喝了酒就不要开车了，需要我开车，就提前给我来电。”江山最后叮嘱道。

　　“好。”袁少波舒心的笑了，她的这番话，就如清凉的慰藉，将他的寒暑打压了下去。

　　只是他们之间似乎也只停留在这个关系上，像一对又不完全像，不像一对又有些相似。

　　少波走后，董武立马表示了不满：“一个下午他和云飞玩得好好的，从见你们开始，他脸上的笑容就没了。这么好的一个人，你去哪里找？那个容白就远不如他。这么多年以来，你不愿意再找，是不是就因为他？”

　　“妈，我说过千万遍了，我和少波只是很好的朋友，他有心仪的女友，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江山心神不宁地说。

　　她的心够糟糕了，她的脑袋够大了，耳边还被伺候着。

　　“我不说你，谁还会说你。我不是担心你，为你好，吃饱了饭撑的才说你。”董武极为的不耐烦，做事时还故意弄出很大的声音来。

　　“别老是打着为我好的方式来说我，我已经够受的了。你和小姨不问候我，心里就不舒坦。这事千万不要告诉小姨，她比你还能说。”江山也拔高了声音回话，但很快就调回了正常的语调，“妈，我现在过得不好吗？有你有小姨有外公外婆还有云飞，我被满满的爱包围着，别人都来不及羡慕呢。”

　　董武立刻不饶人的接口：“就知道耍嘴皮，你也不看看你多少岁了，31岁的女人还能有什么奔头。那个容白有什么好，一个光有外表，不负责的男人，丢在哪里，都是不靠谱的。我看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越说越离谱，本女子不和你一般见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先回房间忙了。”江山说不过母亲，便停止了口战，来到电脑前，插上相机内存卡，翻看这次拍摄的作品。

　　深邃的对望，猜不透的眼神，惊慌的心绪，他就像一个魔鬼，跳到了她的眼前，令她无心看作品。

　　她一点都不想想起过去的事，每一个细节想来都那么的傻、那么的不堪，令她恨不得毁尸灭迹，忘的一干二净。

　　可是那俊美性感的身材，线条刚硬的面部，轮廓深邃的五官，即使面部没有任何表情，他那双深邃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也将她困得牢牢的死死的。

　　不，人生无需感慨，想开便是晴天，她身边有两个太阳，哪里容得下阴雨天气的存在。

　　她强逼着自己开始工作。

　　…

　　回到公寓，容白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提上两样礼物，来到住在同一小区的赵宏家上吃晚饭。

　　刚一进来，就被赵宏的儿子用泡泡器吹了一脸的泡泡，容白放下礼物，立马将这小子举在空中，逗得赵于新呵呵大笑。

　　闻声抬起头来的于路喜出望外道：“老大，你来了，快进屋来坐。”

　　“容大白，你小子舍得回来了。”声先出，后有穿着围裙的赵宏跑出厨房，眼不眨眨地看着容白，“我靠，你是鬼呀，怎么还不老的，还是这么一副妖孽相，有多少女子败在你的裤兜下？”

　　容白憋着不笑，盯着赵宏身上的围裙：“有点模样嘛，于路训练得不错。”

　　“你是容叔叔吗？”赵于新扯扯容白的衣角，睁着两只眼睛问他。

　　“你可真聪明。”容白摸了摸赵于新的小脑袋，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大红包，递给他，“祝你天天开心，天天进步，越来越帅。”

　　“谢谢叔叔！”赵于新开心不已的接住红包。

　　“老大，来就来吧，给什么红包呀。”于路说着要抢下儿子的红包，谁知儿子拿着红包就往房间跑去了。

　　“拿着，容大白的红包不拿白不拿，谁叫我们结婚的时候，他缺席了的。”赵宏一边端菜出来，一边招呼，“今晚喝点小酒，叙叙家常，得瑟得瑟下。”

　　“必须的。”

　　“你们聊，我先给孩子喂饭。”说着于路跑进房间，把儿子抓出来，强行把他抓到餐桌椅上，“小新，吃完了饭，妈妈带你去下面玩滑滑梯。”

　　结果小新闭口不吃，还要爬上餐桌椅，一直动个不停。看过这样的场景后，容白想起了叫自己爸爸的云飞：“他吃饭一直这么淘气？”

　　“从小到大都如此，打不怕骂不怕，头疼。”于路强压地喂了第一口，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坐下来的赵宏招呼一声：“来，吃起，喝酒。”

　　“干。”容白拿起酒杯，与之一碰，此时才发现赵宏比之以前，确实成熟了不少，也胖了不少。他想起她说过的一句话：一天一年看不出一个人的变化，拿五年前的照片和现在对比，还是有惊人的不同。

　　“你一走就是五年，时光不饶人啊，你看我儿子都三岁多了。”赵宏举起酒杯，问，“你和江山怎么回事？我以为你和她商量后才去的国外，你是没看见她当时落魄和难过的样子。她在窗户前，无声无息地蹲了很久很久。”

　　“那天，我仿佛听见了，血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你说像她那样的姑娘，如果不是爱你到了骨子里，怎么会......”于路低沉地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你这次回来，无论如何也该和她见个面，把事情说清楚。”

　　容白身心一紧，右手抓不起筷子，低头闷声喝了一口酒，要不是在长市看见她跟那个中年男人还在继续，他都做好了接受怀着孩子的她，是她活生生把自己逼走的。

　　为什么到头来，他是最坏的那个人。为了躲避伤害的是他，远走他乡的是他，明明被抛弃的人是他。

　　“不过，你也不必内疚了，如今她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你们之间也算过去了。”赵宏对容白直接下了一副猛药，继而又说，“张娜到现在还没结婚，于路说她一直放不下你，你不妨考虑一下她？”

　　“你也不问问老大现在有没有对象？”于路连忙拍了赵宏一下，使了使眼色，提醒他不再说了。

　　“该有的都会有的，急不来，喝酒。”容白并不想谈论此话题，所以也不打算跟他们说，今日下了飞机就与她重逢的讯息。

　　…

　　“妈，我爸呢？爸爸去哪儿了？肯定是你不让爸爸回来，我要爸爸，我要爸爸……我不管，别人都有爸爸，就我没有……”醒来的江云飞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他的父亲，从自己的房间找到妈妈的房间，再跑到洗手间。

　　“我们云飞向来都是乖孩子，能讲道理的。”江山一把抓住儿子的肩膀，用眼睛看着他说话，“今天遇见的叔叔，不是爸爸，仅仅是妈妈的一个大学同学。”

　　“妈妈骗人，骗人……”江云飞推开她，在地上打滚，哭着喊着，“我不管，我就要那个爸爸。”

　　董武走来，蹲在地上，要抱起耍泼的外孙：“云飞，快起来吃饭饭，外婆做了你爱吃的大龙虾和大螃蟹。”

　　江云飞踢开外婆的手，大吵大闹地在地上滚来滚去，闹腾得江山想把人吊起来打一顿。

　　无论两个人如何说，如何抱，如何诱导，他都不领情，一个劲儿哭着要爸爸。

　　董武无力地看了女儿一眼。

　　此时的江山仿如进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上不得下不得，卡在这里真叫难受。

　　“你爸爸刚从很远的地方回来，他得去工作的地方报到，过两天就回来了。”董武实在没了办法，便开始了找借口。

　　“妈，您……”江山停止了不说，因为她看见儿子爬起来坐在地上，像接受了这个事实。

　　“妈妈，外婆说的是真的吗？”江云飞睁着眼睛看着她，“你不喜欢爸爸了吗？”

　　儿子天真无邪的质问，江山无以作答。

　　“外婆怎么会骗你。”董武抱上云飞，将他放在餐桌椅上，“我们吃大龙虾了，吃大螃蟹了。”

　　“好好吃，好好吃……”

　　眼眶酸极了，江山尽力地睁大眼睛，死死地克制住，听着儿子开心得意的声音，一根细绳紧紧地将她拴住，使她退回房间，卷缩在床头。

　　她知道自己这样会令母亲着急担心，会攻破她为自己设置的保护伞，可是她没有办法，没办法再用那么多力气，去假装若无其事。

　　她忍不住在心里呐喊：容白，你何时回来不行，偏偏在我回来的时候？你就算在那时回来，又何必让我们看见你？就算让我们看见你，不能装作不认识我们吗？

　　她居然也开始不讲道理了……

　　小的时候不知道坚持的是什么，长大后不知道坚持的对不对，如今她所坚持的，就是陪伴母亲和小姨到老，陪伴儿子成长到自己步入尘土。

　　虽然很辛苦，但是会值得。

　　就算全世界不看好，输也输得认认真真，至少她坚持过，倾她所能地去生活。

　　…

　　从赵宏家回来，容白洗了澡，裸着上半身，坐在阳台上吹风。因为他说过他近日归来，于是赵宏和于路帮他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还为他铺好了床。

　　有了他们的收拾，才有了他现在的清闲。

　　有了今天的偶见，才有了他想云飞的念头。幸好云飞在车上睡着了，不然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云飞要他回她家的窘境。

　　好像一切都是天注定，从接受她被包养的事实，到与她登记结婚；从到甘愿接受她怀着别人的孩子，到被迫彻底放弃她；从归来决心给她自由，到现在的不知所为。

　　他一步步退缩，却又一步步被她抓得更紧了。

　　…

　　终于把云飞哄睡了，江山低头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轻轻地摸着他的小脸蛋：我的宝贝，你今天的反常令妈妈心神不宁、不知所措，妈妈已经很用心用力地爱你，也兼职了父亲的角色，你为何还如此的没有安全感？

　　好好睡吧，但愿你明天起来，忘却了今日之事。

　　江山顺手合上房门，走回自己的房间，来到电脑前，找出一把钥匙，打开桌子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一本相册。

　　眼前的少年少女，是那样的青涩懵懂，是那样的年轻有活力，是笑得那样的天真无邪。

　　她翻开一张又一张，回忆在蔓延。

　　“江山，你的名字很响亮，朕既要美人又要江山……”

　　“傻瓜，你最最最笨了，这条路都走过两回了，第三次还往反方向走，何时才能回到学校，以后出门，记得带上我这帅哥导航。免费好用，还能陪聊……”

　　“衣服给你穿了，我穿什么？你不会让我裸着上半身回去？小鬼，你也忍得下心……”

　　“出院后，你必须去跑步锻炼身体，只要坚持锻炼，塑料也炼成钢……加油……我放慢点速度，快追上我……”

　　“你是这样的一个人，但愿我从来没有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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