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的清晨。

　　学校外面落了一地的雪。整个世界银装素裹，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所有的，都被雪覆盖了。洁白的雪，让周围的一切变得那样纯粹而美丽。

　　那么厚，脚踩在上面，嘎吱嘎吱——

　　早锻炼被迫取消，早晨的时间突然变得宽裕。大批学生奔涌向操场，即便牙齿冻的打颤，还是兴奋地满地跑。冻得僵硬发紫的手，控制不住地去触碰松软的白雪。

　　江寻双手插袋走在路上，乐怡轻轻地跑，从后背双手捂住他两臂只间。他配合的收紧双臂，被紧固的小手暖暖的。

　　乐怡笑盈盈，跑开了，双手相背着，围着江寻走走停停，在雪地里踩下密密的脚印。

　　然后，像个小孩似的，跟随着江寻的脚印。他踩哪里，她踩哪里……

　　“江寻，为什么你总能那么骄傲。走路都是昂首挺胸的，也不低头看路。”

　　江寻停住脚步，看她。“没办法，长的帅，运动好，学习好，老师喜欢，女生欢迎，家中父母捧着。想不骄傲都不行。”

　　乐怡秀气地皱鼻，笑的看不见眼睛，嘘他。“呀！你怎么那么自恋呀！”

　　从口袋中伸出手捏她秀气的鼻子，“你不服？”

　　“服！怎么敢不服。”乐怡抓住他的手，翁着声音讨好，其实他捏的一点都不痛，倒是温暖的指把她冻的冰冰的小鼻子给轻轻捂暖了。

　　乐怡笑。“我只是觉得，你的骄傲要是能分我一点就好了。”

　　“你那么漂亮，又可爱，又大方，学习好，性格好。有一个举世无双的男朋友疼着你，你为什么不能骄傲？”

　　乐怡轻踮脚，开心地展开手。“呀！骄傲了！要骄傲了！”

　　江寻一把拉住她的手，拉到自己身边。黑如曜石般眼眸含笑“别骄傲的飞起来就好了。”

　　后背被一个飞窜出来的雪球砸中。雪球在江寻身后崩裂了，溅开的雪花落入了身边乐怡的后颈。

　　乐怡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

　　邱泽浩兴奋地一踢脚下的厚雪，雪花像彩花一样纷飞。带着手套的手摆出一个V字型手势。“漂亮，一箭双雕！”

　　然，抬头。看到前面那对夫妇都眼迸着寒光看着他。

　　江寻掂了掂手中的硬实的雪球，一个帅气的投掷侧旋身。雪球气势汹汹，邱泽浩瞪大眼，哪里躲得及，正中脑门。

　　一捂脑门。

　　咻——

　　乐怡手里的雪球也跟着砸过来了。

　　嗷！正中右肩。

　　乐怡和江寻一拍掌，夫妻联盟正式成立。

　　怎奈邱泽浩一个人势单力薄，被砸的上蹿下跳，抱头叫嚷。“伊伊，伊伊！革命战友呼叫伊伊……我快要被他们两个砸死拉！你管不管我啊？快来救我啊！”

　　邓莹伊看着邱泽浩一个人被欺负的那么惨，一边捂着肚子笑，一边也终于不忍心。跑下来，捏了雪球砸江寻。

　　江寻侧身避开，拉着乐怡转移阵地，现在二对二，必须占据有利地势，才能把对面两个欺负的没有还手的余地。

　　邓莹伊显是发现了，拎起还在背身躲避被雪球砸的整个后背没每一处完好邱泽浩，赶紧占领革命基地。

　　少年们奔前走后，左躲右闪，哈哈笑闹着，在一片白色的雪堆里，耀眼勃发。

　　晚自习第一节课结束后，江寻拉乐怡出来，在学校的公共长椅坐下，然后从椅子背后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物盒。类似于旋转魔方的外形，外面精细地镶嵌了彩钻，在路灯下，熠熠生辉。

　　江寻伸手一旋，外盒像旋转楼梯一样被一层层旋转开。露出草坪，可爱淘气奔跑着的小动物。盘旋着上去，露出穿着漂亮碎花裙的女孩和帅气黑发的男孩，牵着手一脸幸福样子。身后是大片簇拥的折叠花墙。 往上是巨大的透明水晶房子，能看到房子里每一间房的格局，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家具设施。房子外面有白色围栏，有缤纷的花圃，有天蓝色泳池。旋转到顶部，整个流泻下水银一样帘幕，有明黄色的灯光打落下来，像明媚的阳光，那么温暖美丽。旋转着，流光溢彩。

　　乐怡何止是惊讶，目瞪口呆后只剩下惊叹。“好美！好精致！”设计太棒了，怎么会有那么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她和伊伊遍步大街小巷都没撞见过。

　　她伸手摆了摆顶层纤细银色钢筋建筑的房子，每一个交接点都是可折叠弯曲的。这是怎样一种独具匠心，恐怕每一点都要经过精密的设计，计算的恰到好处吧。

　　还有这两个小人，女孩害羞幸福的样子，男孩倨傲宠溺的样子，好像她和江寻。那么神似，世界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设计师见过他们吗？

　　想着就笑了，被自己的异想天开逗笑了。

　　邱泽浩突然从他们身后隐匿的草丛窜出来。从嘴里吐出一片树叶，落到江寻和乐怡两人之间，大笑：“哈哈，江寻，叫你小气不给我看。还不是被我偷看到了！”

　　乐怡先是被吓了一跳，之后馁荏地低下头，后脑勺挂了豆大的冷汗。

　　江寻也受不了了某个人的神经质，没好气道：“邱泽浩你成天没事出来搞笑的是吗？”

　　乐怡终于缓过了神，好心劝导。“邱泽浩，你要保持男神气质，男神气质……”

　　邱泽哈闻言一个昂首挺胸，从草丛里帅气的一个跨栏，跨出来。

　　乐怡劝的太对了，他可不想把自己玩脱了。保持男神气质是何等重要。

　　但出来后，又觉得委屈。嘟哝道：“我又不是故意想来偷看。我约了伊伊，她到现在都不出来，我有什么办法。只好无聊来看江寻藏着的礼物。”

　　邱泽浩说着又不要脸地在他们两个之间坐下，兴致勃勃对乐怡说：“乐怡，你可要好好珍藏江寻送给你的礼物啊，这可是独一无二的！”

　　乐怡当然知道这是独一无二的！可是感觉邱泽浩口中的独一无二又是另一种意思，不由地疑惑看他。

　　邱泽浩仰起脸，特得意的说，“我敢打包票，这个礼物，是江寻一手设计的。”

　　什么，乐怡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瞪大了眼看着他。

　　邱泽浩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缓缓说道。“江寻在给一家国际创意玩具公司提供创意设计图纸。所以他一直都有外快赚，我敢打赌，他现在赚的外快比我的零用钱都多，你可以想想看，如果他一次的设计图纸制作出来的玩具在全球大为热销的话，其知识产权收益绝对是呈几何倍的增产，所以你根本不用怕吃穷他！”

　　“所以我才会那么笃定地说，你现在手上捧着的盒子绝对是世界独一无二，因为他肯定是江寻自己设计出来的。”邱泽浩用手肘撞撞身后的江寻，“是不是吧，江寻，我说的没错吧？”

　　“你滚开好吗？”江寻直接开骂了。

　　邱泽浩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坐在哪里。赶紧起身，讪讪笑。“不好意思，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你们继续……继续……”

　　邱泽浩人虽然站起来了，但人还是立在原地不肯走。江寻眼神冷了几分，邱泽浩还是不识趣地立在原地。

　　他只是不想走，孤家寡人一个，能不要那么重色轻友吗？

　　乐怡捧着盒子，问江寻。“江寻，你设计的吗？”

　　“嗯。”江寻应声。“我自己设计了请公司帮我制作了一个。这个设计作品我不授权，所以你不用担心世界会出现第二个复制品。”

　　的确，是独一无二的。独独为乐怡设计的。

　　“江寻，哪家公司会那么好，都是开门做生意的。你拿什么条件和他们交换了？”邱泽浩以他一个生意人的脑袋想想都知道这事不可能那么简单。

　　“上一件设计作品的所有收益。”

　　“什么什么，不是我耳朵出错了吧？你开什么玩笑！那帮老奸商……多么一本万利的交易啊！”

　　邱泽浩不由地俯身，仔细打量乐怡手中的盒子。突然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笑了。

　　值。

　　绝对值的。

　　可能连乐怡都没看出来这作品制作所需的精湛工艺和材料价值。但她一样捧在手心里，如视珍宝。

　　他起身，一手支在江寻的肩上，对乐怡说：“乐怡啊乐怡，你可不能辜负了我这个好兄弟，江寻。不然，我也会跟你拼命的。”

　　邱泽浩的手不小心触碰到江寻脸上，江寻皱了下眉。看他的手，在灯光下冻的青紫。刚才那指尖的温度和冰块差不多冷。

　　“你去干什么了，手冻成这个样子？”

　　邱泽浩赶紧从他的肩头缩回了手，讪讪，两只冻的僵硬的手相互搓了搓。“没有啊，外面太冷了嘛……”

　　江寻头微侧，示意邱泽浩看往那边。说：“你的女神来了，你还不走吗？”

　　邱泽浩猛一回头，果然看到了刚下楼梯的邓莹伊。她微微一笑，动人的水眸如皓月般流转。

　　邱泽浩竟像个情窦初开的大男孩突然手足无措起来。

　　他又假装冷的搓了搓手，双手捧在嘴边哈气。却迟迟不敢迈动脚步。

　　江寻抓起树杈下的雪砸他。“能不能有点出息？”

　　邱泽浩无形中像是被人猛推了一把，跺跺脚豁出去一般地向邓莹伊跑去。

　　然后两个人面对面说了几句话，邓莹伊漂亮的下巴深埋进围巾，就跟着邱泽浩走了。

　　碍事的人终于走了，乐怡却微笑着发呆。

　　江寻看她。“在想什么？”

　　乐怡捧着盒子的手紧了紧，问他：“江寻，你怎么会去设计这个？”

　　“凑巧罢了。那一次我弟弟想要个KV-1重型坦克仿真模型。我想亲手设计一个给他，托了一家老爸认识的国际创玩帮忙制造。过了几天他们突然低价问我买设计稿，我就给他们了，算是还人情吧。玩具批量生产出来以后意外畅销，于是公司主动联系我想要跟我长期合作，就这样我闲暇时会设计一些，一直以来买的都还不错，他们给的酬劳也就越来越丰厚……”

　　江寻说的很随意。但是乐怡知道，那都是通过作品对他价值的肯定。他能为公司带来多大利益公司就会把他捧放在多高位置上。

　　“没有无缘无故的高酬，明明就是对你能力的一种肯定。”

　　江寻轻勾嘴角，一抹笑在昏黄的路灯下若隐若现，绅士地问乐怡。“哦。那我的作品，还能得到乐小姐你的肯定吗？”

　　乐怡爱怜地拿着小脸蹭了蹭盒子，以表鲜明的态度。“肯定肯定，必须肯定！”

　　江寻用掌心快速覆盖她的脸，轻斥。“别乱蹭，这里有些细小地方很锋利，小心刮到。”

　　乐怡却笑，有恃无恐的样子。

　　邓莹伊跟邱泽浩到一处静地。那边只有一盏老旧的白炽灯孤零零地打着。灯光却异常明亮地打在依靠着灯杆的雪人身上。

　　雪人在灯光是那样白而晶亮。黑亮的用葡萄镶嵌出来的大眼睛深情地凝望着她，用弯弯红辣椒点缀的唇像是咧开了嘴冲她笑着。

　　邓莹伊长而微卷的睫毛在路灯下轻轻颤动。她慢慢走近，雪人和她一样高，身上的每一处线条都圆润流畅，她可以想象堆它的人一定很用心很用心。

　　邱泽浩又站在路灯下跺跺脚，双手捂着嘴巴喝气，遮掩他一脸因为害羞而涌现在俊脸上的红光，灯光下嘴巴吐出的白雾一缕缕散开。

　　那样紧张。

　　“你也看到了吧，邱泽浩刚刚都害羞了。”乐怡在笑，视线投往他们刚刚走远的方向，那边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稀疏的几盏灯在茂密的树杈间微微闪烁。

　　“恩，我从没看见过阿浩为追求哪个女生这般紧张过。”江寻说。

　　“他一定……很喜欢伊伊吧。”

　　乐怡想到什么，半开玩笑地说。“我还在想呢，邱泽浩要跟我拼命了我该怎么办啊。”

　　“是啊，前提看你怎么辜负我了。”江寻用拿过雪的冰冷指尖警告似的点点乐怡的侧脸。

　　乐怡冷的一颤，退缩了脸，有点委屈。“大前提根本不成立嘛。我昨天翻看室友的一本星座书，里面说狮子座的男生是根本不会注意到巨蟹座的女生，天生王者的他们只有那些耀眼夺目的女生才会吸引到他们。明明你负我的可能性占99.9……9%”

　　“你再加，再加个9。”江寻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她。

　　乐怡一抿嘴，机敏地话锋一转，“总有狮子座男生是例外，你说是吧？星座书上说的也不能全信！”

　　江寻修长的指摩挲着下巴，坦白来讲。“你还是信吧。是个正常的男生第一眼看到的都会是邓莹伊。你……”江寻头一撇，“还真没注意。”

　　乐怡挫败。“果然……男生都是一个样子的啊。”

　　人生哪里需要太完美，漂亮就好了呀。

　　她几乎都能想象的出三大帅哥同抢一女生的空前盛况……

　　“还好，有我及时收了你。伊伊太多也选不过来，总得有人替她消化一个。”说着乐怡扬起嘴角笑，手里摆弄着精致的盒子。

　　消化掉她自己喜欢的那一个。

　　看到乐怡因为“收了”自己而骄傲而满足而略带沾沾自喜的表情。

　　江寻知道，那种所有目光都投注在一个人身上的狂热与执着，她是无价的宝。总归，合适自己才是最好的。

　　江寻松懈了嘴角，微笑：“恐怕除了你也再没有哪个女生，可以让我如此心甘情愿被收服。”

　　邱泽浩还在假装冷的样子呼呼和气。看到邓莹伊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整个人都僵硬的不敢动了。

　　那样温暖，从她的手中传递过来的温度。

　　“好冷。”她说。

　　他的双手在白炽灯下冻的青紫，邱泽浩自己根本没在意。可是邓莹伊却是满满的心疼。她知道这是他为她堆雪人而冻成冰块的手。

　　邱泽浩的手一向都是贵公子的手，白皙修长，哪里做过这种事情。在这里堆了一个下午的雪人，整个手早就被冻的不像话，邓莹伊都担心明天他会不会长冻疮。

　　邱泽浩立马缩回了自己的手，僵硬麻木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却是倔强的握紧小拳头，留住她给予他掌心的温度。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气氛尴尬地左右瞧。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捡了跟叉枝，他忙对伊伊说：“我给雪人按个手。”

　　说着上前，表情认真地在雪人身上插上树枝。雪人更加栩栩如生地立在哪里。邱泽浩兴高采烈的像个小孩，一脸期待地看向邓莹伊，希望得到她肯定的样子。

　　“可爱。”邓莹伊称赞道，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脖子上的大红围巾。“它还差条围巾。”说着便围在雪人身上。

　　“伊伊你这样会冷到。”邱泽浩担忧地看她。

　　邓莹伊盈盈笑，把拉链拉倒底，竖起了领。说：“这样就好了。”

　　雪人越来越漂亮。邓莹伊目不转睛地看着雪人，伸手轻拂。她一点都不希望它消失掉。

　　“对不起。”背后却传来邱泽浩落寞的声音。他眼睛此时被刘海遮住，看不清满眼的忧伤与愧疚。

　　“我没有像江寻送精美的礼物给你，只能搭一个雪人给你。”他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像个犯错的小孩。

　　“伊伊你不要嫌弃。”

　　到现在他身上已经没有一分钱。

　　他买不了任何东西。

　　邓莹伊不知道邱泽浩的困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邱泽浩这么说，她心里突然一酸。也许是他说的话真的太过真挚而悲凉。

　　她转身扑进他的怀里。她不住点头。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在他的胸膛上流下了滚烫的泪水。

　　邓莹伊终于亲口答应做邱泽浩的女朋友。在圣诞节这天晚上，在他亲手搭建的雪人的见证下。

　　邱泽浩冰冷的双手紧抱住她。得之不易，那样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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