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了半斤脑细胞才编出来的借口奏效了,白阮也乐得不在郎靖风面前暴露兔子原形,一周下来都没再动坦白身份的念头。
其实上个月是雷锋月是真,二中组织全体师生参加志愿者活动是真,要求活动时进行拍照记录是真,活动参与度会影响班级一些无关紧要的评定也是真,这些东西郎靖风就算去问同学也会得到同样的答复。
唯独没参加活动的同学需要补活动是假,不过郎靖风显然也信了。
白阮觉得郎靖风对他似乎有点特别,格外给他面子。仔细想想,郎靖风自转学到现在几乎都没怎么违抗过白阮的命令。
不过白阮倒不觉得这很反常,他当老师这三年来也接触过不少学生,知道有一种刺儿头类型叫做吃软不吃硬——老师越严厉,就越能激起这种学生幼稚的斗争之心,而如果老师性格随和,他们反倒不好意思太过分。
郎靖风应该就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白阮琢磨着,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周六傍晚,家附近的广场,白阮在草坪上遛兔宝宝。
兔子是喜动的生物,总在笼中圈着容易烦躁,所以白阮有时会带兔宝宝们出来放风,二十多只一起照顾不过来,每次就只带五六只。
今天出来放风的这几只兔宝宝都是灵识已开的,比较好管教,每只兔宝宝身上都系着兔子专用的牵引绳,几枚圆滚滚的小雪团在碧绿的草地上叽里咕噜地跑跳撒欢儿。白阮提着塑料袋和小铲子,悠闲地跟在它们后面,边走边温声叮嘱道:“小朋友们不可以吃地上的草。”
一只正试图啃草皮的兔宝宝动作一滞,扭头,耷拉着小耳朵,委屈巴巴地看着白阮。
“这是大家的草坪,不是我们自己的,”白阮弯腰抚着兔宝宝柔如云絮的绒毛,用和幼儿说话的语气道,“如果我们把这里的草都吃光光了,其他的人不就没有草坪了吗?而且外面的草脏,吃了会肚肚痛。”
已开灵识的兔宝宝向前点点耳朵,表示明白。
“有没有小朋友想拉臭臭?”白阮晃晃手里的小铲子。
一排兔宝宝中有三只轻轻挥耳朵示意,随即充分发扬尊老爱幼精神,按照体型从小到大的顺序一只接一只把毛茸茸的小屁股对准白阮手里的铲子,轮流上厕所。
过了一会儿,白阮把铲子里的脏东西一股脑倒进塑料袋,随即左手拎着塑料袋和铲子,把牵引绳挂在左腕上,一边领着兔宝宝们在草地上溜达,一边用右手掏出手机给郎靖风打字发微信。
白阮简明扼要地问:“明天一起去福利院做义工,有时间吗?”
郎靖风秒回:“有。”
白阮:“只占用你一下午的时间,你可以利用上午和晚上的时间写作业。”
郎靖风:“放心,正挑会的写着呢。”
郎靖风:“我发现我会的比上周多点儿了,开心吗?”
白阮对着手机屏幕露出老父亲般的欣慰笑容,打字:“很开心,继续努力。”
……
这周二,白阮又把郎靖风传唤进办公室推心置腹促膝长谈,谈话的中心思想是怎么才能把郎靖风糟烂得如同被一百只哈士奇凌.虐过的学习基础巩固起来。
那天郎靖风一走进办公室,白阮就冷静地按下桌上一台坐式小风扇的开关,让风扇把郎靖风一身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味儿尽数吹到隔壁八班班主任的地盘上。
“我对你有一个要求,很简单,就是写作业,不光语文和数学,各科都要写。”白阮被身后的电风扇大佬罩着,十分有恃无恐,垂着眼帘翻弄郎靖风瞎糊弄的数学和语文作业,一字一句认真道,“但是你现在的基础太差,所以每天的作业我允许你不写完,各科老师这边我也会和他们说清楚,作业你会多少就写多少,不会的宁可空着也不要糊弄、不要抄,能不能做到?”
郎靖风笑笑,用一种仿佛在哄女朋友般的纵容语气道:“能做到。”
白阮板着小脸,威严颔首,又道:“等上课各科老师讲作业的时候,不会的题你认真听,听完如果你还是不懂,你就把这道题用到的公式、定理、知识点……都在旁边写下来,把基础搞明白。”
白阮说一句,郎靖风就在旁边含笑嗯一声,和刚转过来时相比简直像换了个人,坐得离白阮不远的刘震一会儿就往白阮这边盯一眼,仿佛想用两道正义的目光把夺舍了郎靖风的邪魔外道从郎靖风体内震出去。
“这个给你。”白阮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薄薄的笔记本,推到桌角,“这是上周六和你谈过之后,我专门为你制定的语文学习计划,其他科目我不了解,语文你按照我的步调来,高三想追上大部队一点问题都没有。”
郎靖风眼底笑意更浓,接过本子,道:“知道了,白老师。”
“再过半个多月就是期中考试,你这半个月努努力。”白阮鼓起勇气与郎靖风对视了一瞬,亲切鼓励道,“你转过来之前的开学摸底考成绩单我看过,这次期中考做到有进步,就是胜利。”
“白老师,我期中考要是进步了……”郎靖风贪馋地扫视着白阮细嫩的脸蛋,回味着之前手指碰触时的绵软触感,勉力克制着想再戳一戳的欲.望道,“有没有奖励?”
白阮少年感十足地一笑:“必须有,每次月考期中考,我都给班里进步最大的三名同学发奖励,不一定是实物奖励,也可以是一个我能力范围内的小愿望、小要求。”
“行。”郎靖风沉吟片刻,一点头,“绝对是你能力范围内。”
走出办公室,郎靖风把白阮给他的笔记本贴在鼻子上嗅了嗅。
笔记本封皮上确实还残留着白阮的味道。
很好闻,像是洗得干干净净的小动物被阳光晒得香软蓬松时散发出来的味道,还泛着一抹青草的气息。郎靖风贴着本子深深吸了口气,被那气息撩拨着,感觉鼻尖仿佛顶在了某个仰面朝天晒太阳的小肚皮上,左右蹭一蹭,那小肚皮软得像一块新出炉的云。
——白阮身上的气味闻起来就是这样的感觉。
郎靖风咬牙,面部肌肉绷紧又放松,强行抹消渴求更多白阮贴身物品的糟糕欲.望,把想法拉回正轨。
接下来的一周,郎靖风真就耐住性子按着白阮的要求来了,虽说不会的题远比会的多,但一周下来按照白阮的方法,倒是把基础知识温习了不少。
……
周日下午一点,白阮和郎靖风在市福利院正门口会合。
白阮是福利院的常驻义工,还在师范学院就读时便利用假期时间过来义务劳动,起初是为了涨功德,但来的时间久了,与院里的孩子们熟络了,白阮也就渐渐放不下他们了,工作后仍然会不时抽空来看看他的小朋友们。
“跳跳哥哥来啦!”活动室里,一个眼尖的小女孩最先看到白阮,稚嫩如乳燕的童声惊起千重飞鸟,满屋的小孩儿一股脑朝白阮扑来。
“跳跳哥哥!”“跳跳哥哥我可想你了!”“要跳跳哥哥抱!”
郎靖风眉毛高高扬起,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气朝白阮投去一瞥,白阮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小朋友们,脸蛋烧得厉害。
为了和小朋友们拉近距离,白阮一直让他们叫云清给自己起的小名“跳跳”,万万没想到……
片刻沉默后,郎靖风清了清嗓子,声音又低又磁地唤道:“跳跳哥哥。”
“你……”白阮脸腾地一下红得更厉害,结巴道,“你跟着乱叫什么,都、都是小朋友给我起的……我小名不叫这个。”
——小名确实叫这个的白阮这般撒谎道。
“跳跳哥哥,”郎靖风忽然一弯腰,凑近了些,嘴唇都快擦着白阮耳朵了,那声音满是笑意,“要跳跳哥哥抱,我想跳跳哥哥了。”
“你别闹!”白阮打了个激灵,敏感地一缩脖子,心脏没来由地砰砰几记重跳,“你管我叫什么哥哥。”
郎靖风啧了一声,翻旧账:“我转学第三天那天你在办公室和周那个……周皓辰说什么来着?”
白阮红着脸低头看小朋友,不看他:“我说什么了?”
“你说我们这些学生在你心里就像弟弟妹妹一样,”郎靖风露出一个怎么看都有点儿恶劣的笑容,“怎么说完还不认账了呢,白阮小哥哥?跳跳哥哥?”
白阮被他一口一个哥哥叫得心慌气短的,面颊一阵烫似一阵,连耳朵都热起来了。
“……你叫老师!”白阮憋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训斥来,“一点儿没个学生样。”
“喔。”郎靖风略一点头,安静了片刻后道,“跳跳老师。”
白阮险些背过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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