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酒店餐厅,苏酒提前到了半个小时,坐在餐厅里,左思右想,应该说什么怎么回答他的那些咄咄逼人的问题。她从来不是这么矫情搞不清楚方向的人,却在这一刻,完全弄不清未来该如何面的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也是提前五分钟到了餐厅,像是刚与别人谈完生意,风尘仆仆,脱了外套,笑盈盈的说:“点餐吧,我不会点,你爱吃什么,随便点就是了。”
苏酒也不怎么会点,以前都是没吃过的乱指一下,跟着马苏杭后面,连没推出的试验品都吃过了不少,没什么心思,随手指了几样。
一顿饭吃的很安静,他什么都不多问,微笑浅蹙,温言低咳,这曾经她最最珍贵珍视的良人,依旧如此美好。好的更加不敢随便靠近。
她难得优雅的抽纸巾慢慢擦嘴,低眉顺眼,乖巧的说:“我吃饱了。”
她一装乖,穆衍森便害怕,不知又酝酿着什么惊涛骇浪等着他往下跳,紧忙翻自己的包,找好一点的可持续发展的话题。
“哦,对了,这个给你。书有三册,一晚上我只给你把上册很生僻的词都注解了,其他句子都不难懂,你应该能看懂,要是真不懂,再来问我。”
将书摆在她面前,他想想又加了一句,“其他的我慢慢帮你翻,你都看了那么多遍,倒背都应该可以了吧。”
翻开,笔迹没有变,偏重于王羲之的行楷,每一页都有单词被圈住,用蓝色墨水将注解标在旁边,清清楚楚,直到最后。难以置信,她也就随口那么一忽悠,他居然还真记在心上了!还傻乎乎的真翻了一本!
她吞了吞口水,心虚不已,“你……还真有闲情,没睡觉啊?”
“反正也睡不着,我觉本来就很少,常常这样,浪费时间又不自在,多亏你给我找了点是干,挺有趣的,一下子时间就过完了。”他笑得自然而然,没太在意她反应。
“哦,谢谢啊。”
苏酒埋首,头尽量是埋到他看不见脸,从第一页开始看,多认真的翻译啊,估计这必须得是一夜不合眼不停的写才能这么精细。她真想躲起来趁着没人抽自己两下,其实以她在香港时的英语水平,就能阅读很多外国书籍。真的是嘴欠啊。
餐厅里放一首经典钢琴曲,轻柔舒缓。窗外天气很好,他们之间的气氛,也是一片静好。这样的时光,总让他想起许多曾与她一起的往事。虽然人家都说往事如烟,但在他看来,不管是什么,能留住的,他一丝一毫都不会放过,更加不会随便忘记。
人在,情常在,人不在,情亦是小心存放着,不愿触碰,也要永远保留。衍柏总爱取笑他专情的过分,他自叹,不是专情,是忠诚。他对待感情,从来忠诚。
穆衍森一边喝水一边看着对面低头仔细研究书还自己嘀嘀咕咕的小人儿,看着看着就不自禁笑起来。
她,其实也没怎么变,至少说谎或紧张的时候,总是表现的特别明显。不是揪着衣服裤子不撒手,就是抓耳挠腮的假装思考。以为这么打马虎眼就能骗得了别人,殊不知反而是更加暴露她的内心。
望见餐厅里那一对怎么看都好似一对佳偶的人,马苏杭顿觉心如刀绞,看不下去,手紧紧握住侧门的把手,用力拉,却突然被人更加用力的按住。
“别进去。”
“你谁啊!”马苏杭转头等着她。
小昭扬起下巴,“曲昭仪。”
貌似见过,仔细一瞧是穆衍森的小助理,马苏杭更来了脾气,“为什么不能进,给个理由!”
“不能就是不能,哪来那么多理由!”
之前没怎么注意,这么近距离,马苏杭定睛更加细细大量,眉清目秀,长的倒是挺顺眼,就是口气太横。
“我是这里的东家,我想进,没人拦得住。”
他刚动了动手臂,小昭一个擒拿手将他翻身压在地上,“你叫马苏杭是吧!老实呆着,捣什么乱,小心我收拾你!”
都没主动提任何问题,苏酒也不想太较真,把书收进包里,对他说:“我还得上班,你忙你的吧,要不,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穆衍森也没之前那么激进,只点头答应,“好,我等你电话。”
不着急,来日方长呢,在这里,事业,要突飞猛进的拓展。爱情,且得慢慢来,一点一点,循序渐进才长远。
那死丫头手劲儿真够大的,一下没把他手拧脱臼了。马苏杭坐在自己车里,来回的揉肩膀。见苏酒从大门走出来,把车开到她面前。
“喂!上车!”
苏酒从来不跟他扭捏,上了车,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没给你爹赔钱吧。”
“我什么时候回来你会关心吗!你对我,从来就没有一句好话!”
马苏杭是真的没好气,一肚子窝囊气,又不好对她发作,憋屈又恼火,“我都知道了,你拒绝了我爸的要求,你怎么就那么看不上我!我哪里比那个姓穆的差了!他有俱乐部,以后我继承家业,也有数不清的赌场。我们家族的股票比他高几倍呢!”
又来了,男人是不是都爱耍小孩脾气,比不了别的就爱拿钱说事。可惜了,她就是爱钱,也只爱自己的钱。
苏酒一个白眼儿翻过去,“天安门都是你们家的我也不稀罕。你拿这本事骗小姑娘去吧,我老了,受不起这惊吓,捡破烂的肯要我我回家都偷着乐了。”
“你少跟我乱打岔。”马苏杭也没耐心再这么等了,直截了当就问:“你说,他是那里比我好,是比我有钱,还是比我帅了?你说给我听听!”
苏酒低头摸自己的包,翻出书来,看了又看,上面的字每一个都很可亲可爱,大笑着说:“他没你年轻,没你懂浪漫,人特别没情趣,从来不看娱乐节目不爱任何消遣,有时候简直无聊至极,总之是特没劲的那么一人。但是,他唯一好的就是,比你还傻!傻到冒泡了都。”
“啊?”马苏杭不懂,“骗谁!我哥说他不知道多精明,没把握无利可图的事从来不参与。记住,无商不奸!你小心点!”
“那是他早年吃过亏,现在学会做生意了!他就是商,也是儒商!不知道别瞎说!你跟他很熟吗!”
她可以把穆衍森贬的一无是处,但决不能容忍从别人口里听见他半句不是。
“你跟他很熟吗?这么护着。你到底几个意思?怎么,你这铁打的心,动了?”
“你少管!”
马苏杭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苏酒却被这问题弄的彻底沉默了,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手里的书,她从前真不是这样的,想要,就要,不想要,就坚决不要。可每次遇上和他有关的,就总没原则。啥都没有,一脑子浆糊。
她抱着书,喃喃地说:“他喜欢吃饺子,生气的时候爱眯眼睛,还爱砸东西,越是喜欢的越砸的狠,事后绝对不会再买一样的。可要是真心喜欢的东西,再旧了都不愿意扔。有点矛盾是吧?以前我也总说他怪癖多。他以前心脏不好,我总把他气的要死要活的,我后来想想自己真的特坏。他不喜欢我骂脏话没礼貌,不喜欢我总犟嘴不听话,也不喜欢我撒野无理取闹,总爱教育人,跟人民教师似的,三句话不来就道理一大堆的,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可是,他总在我最倒霉最狼狈最不堪的时候出现,来救我,护着我,就好像是我的护身符。我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他,而他,从来没有说不要我。”
“马苏杭,那天,在酒店听见他的声音,我一下就认出是他,竟然还想起了第一次与他见面的时候,他眉头紧锁的样子,我与他之间发生过的任何一件事情,我竟都能记得一清二楚,我也不明白,我怎么就记得那么清楚,我以为我差不多都忘干净了,可是,一眨眼,一眨眼又全部想起来了,什么都没忘,一点都没有,全记得。很奇怪,对吧?”
见苏酒跑进赌场,马苏杭才掉头,从刚才,一直沉默,甚至连呼吸都觉多余。
其实,从昨晚躲在另一边巷子里见到她贴在穆衍森胸口上,马苏杭就知道,自己是输了。
不对!从未入局,何来输赢?没有那个人,她便死死将自己困住不接受任何外界的她所不能适应的温度。而他一出现,她便活了。从那第一面瞧出她眼中流露的害怕,马苏杭就深刻体会,那个男人,才是能让苏酒变真实。变回最本真,有情绪,肯流露真情实感,开心会笑疼了会哭,肯把最最真实的一面袒露出来的苏酒。只有他,才可以做得到。
可是,可是就是很不甘心,他就不相信的有那么坚不可摧的感情,听说过,还没见过。在马苏杭看来,真爱,比UFO还要罕见。
日子过得很平静,就好像穆衍森没有出现时那样,平平常常。
他们会相约一起吃饭,有空,他会来接她下班,没空也就算了,通电话也是云淡风轻,若无其事,不谈任何敏感话题,都很自觉似的,谁也不去破坏好不容易建立的和平气氛。
苏酒想通了,若要自己好过,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费什么劳什子的脑筋,顺其自然,是怎么样,自然就会发展成什么样。她做人本来就没那么多计划,善变,也是人的天性。
况且,平静与自由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已是不复存在。
这天晚上,还没到下班时间,便有人通知她,说有人找,似乎是很急的事情,苏酒忙跑出去。
小昭一见她露脸,就马上冲过去,脸上很急很急的样子,嘴上却说得很不以为然,“我是好心才来提醒你,穆衍森他今天晚上去相亲了,跟姓赵的,你应该听说过,本地势力很大的家族,一句话他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正好他在这有几个项目都在运作,你死活不待见,拖拖拉拉的,搞不好他一来气就整个什么联姻什么的,你看着办吧,我就来通知你一下。”
见她转身要走,苏酒有点急了,立马叫住她,“等等!我没车,你带我去。”
连制服都没有换,小昭一路飙车,开上大桥,苏酒突然叫住她,“停一下。”
站在大桥边,苏酒扶着栏杆,用力大口大口的呼吸,不得不承认,她紧张,紧张的要命。不知道去了要怎么豁出去,好在她此刻还尚算清醒,先酝酿一下。
“你干嘛呀!”小昭完全不能理解,站在一旁使劲儿盯着她不放。
“我害怕……我不知道去了说什么怎么说……”
苏酒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个不太熟悉的人承认自己胆小了,且还是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小姑娘,把早去世多年的爷爷的老脸都丢了一大半。
夜里风大,呼呼的迎面吹来,小昭头发都给弄乱了,用手压住,大声说:“有什么说什么呗!怕什么呀,我可听说你胆儿挺大的呀。”
“我老了,承受不起那些惊抓抓的了。”
苏酒根本没心思知道她是听谁说的,踮起脚,姿势看上去很危险,“你说我跳下去,要是没死游上来了,我就跟他把什么心里话都摊开说清楚,你觉得怎么样?”
小昭见她真有要跳得架势,吓了一跳,紧忙死死拉住苏酒胳膊,“别介啊!姐姐,别这么闹成不!这是友谊大桥,不是自杀大桥。回头你真整出个好歹的,我可就完了。”
“你完什么?”
“没什么。算你狠。别闹别闹!亲姐姐,真不能这么来啊,您胆儿大,您胆子最大,别这么证明自己,我可承受不起,咱赶紧回吧。”
“我会游泳!还得过区冠军呢。”苏酒推开她,“真的,跳水我也会,我需要冷静一下。”
“别啊!求你了!”
小昭仿佛已经想到要是她真敢跳下去自己会有多么悲惨,一个戒指尚且稀罕成那样,这大活人要是哪儿让她弄出毛病了,还不得扒了她的皮啊!都怪自己嘴贱人更是欠到姥姥家去了。
“大姐,你饶命啊!”小昭就差想给她跪下了。
苏酒见她真信了以为自己会跳,“咯咯”笑起来,“我不傻,这么高跳下去不便宜了那姓赵的!搞不好还死不见尸。”
跳下来,捏捏小昭惊魂未定的脸,苏酒摸自己口袋,“姐姐我打一电话。”
“喂?”
“怎么,这么好,不会是忽然之间很想我之类的吧!”
一听李子明就是在外面消遣,闹哄哄的,苏酒没心情跟他贫嘴。
“哥,问你一事。”
都叫哥了,看来事情不小,李子明咳了几下,“说。”
“你说我去了先说什么好?”
“什么什么啊?就说什么了?我知道你要跟谁说什么啊!”李子明简直一头雾水,东南西北分不清。
“哦。”苏酒才发现自己短暂性短路,“我要去争取幸福,就是——穆衍森。”
李子明一听,哈哈大笑,“我是听说他去找你了,怎么,老鼠终于让猫逮住了吧!”
“恩。”她无言以对。
“回心转意了?芳心暗许了?”
“恩。”颜面何存!
“不当修女了。”
“恩。”无地自容!
“出息!”李子明又是好一阵大笑。
“我本来就没出息,你爱别人的时候要脸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她一向如此,能屈能伸。
“那还不赶紧去!跟我这儿废什么话呀!”
“我这不是问问娘家人意见么。”临了还不忘跟他贫嘴。
“没意见,哥一点意见没有,赶紧,快马加鞭,等你好消息。”
“好的。”
挂了电话,苏酒站在大桥上咆哮:“穆衍森你这混蛋!让我多矜持一下会死啊!你能不能死!你要是敢联姻,我就杀了她全家!”
小昭一边开车一边回头瞟苏酒,真不是一般人,太牛了,霸气。终于逮着个比她还不靠谱的了。
壮够了胆,苏酒安静了很久,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想了很多很多事情,也很确定此刻的心境,与其为了未来不能确定的是烦恼到死,不如先来个痛快的!这世界,本就没有什么自由,若要自由,便会失去更多,她愿意为了穆衍森,放弃自由!过的不好,也应该不会糟到那里去,大不了,互相折磨,是早怕了,但她也不是折腾不起的人。
下车前,她对小昭说:“喂!我跟你说,我要嫁人,就嫁个永远不跟我离婚的,哪怕他厌恶我厌恶到死,我也恨不得掐死弄死他,我们也不离婚。就死缠着不放,一直到老,反正是得过到老的不行了牙都没了头发白了,管他怎么过,只要是一直在一起,也算白头到老。”
小昭用力点头,“恩,穆衍森最适合你了,一根筋,都不带拐弯的。”
进了电梯,最顶层,小昭给她指了指准确方位,就立马闪人了。
苏酒倒是没有直接冲进去大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作风,人总会变的,要稳重,稳重,策略,有点策略,掏出手机。
“喂,你出来,我就在你包厢门外。”
不出半分钟,他推门走出来,一脸茫然,“你……”
“相亲呢,姑娘怎么样啊,漂亮么?”
“谁给你说我相亲?”他微微挑眉。
还想赖!才没心情跟他绕,苏酒声音不算大,可也不小,“穆老二,你给我听好了,我现在就很没脸没皮的告诉你,六年后的今天,我依然确定,我爱你,非常爱。我,苏酒,多么容易忘情的一个狠心人,居然用了这么长的时间,都忘不掉你。所以,你不能跟别人在一起,下辈子都不行!”
“你这是……”
他顿时,傻眼,等着盼着,望眼欲穿的,不知还得再苦其心志个多少年才能得到的答案,就这么突然降临,砸的他不明所以,昏了头。
“戒指呢?”
穆衍森像被她声控的机器人,机械的伸手摸口袋,“在这儿。”
苏酒一把抓过来自己戴上,警告他,“告诉你,别指望联姻,我就是要阻碍你前途,拉着你倒退!钱够花就行了,挣那么花得完么你!”
“跟谁聊这么久,都等着你开席呢。”
说话人一出现,苏酒就立马傻眼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马棋韸。
“小酒?!你怎么在这儿?”
她一脑充血,什么都豁出去了,“我来阻止他相亲,我和他六年就订婚了,只是有点小误会,导致了不良后果,不过现在我全都想明白了,所以他不能跟别人联姻。”
马棋韸大眼瞪小眼的看着穆衍森,又看看苏酒,又看穆衍森。
“啊?什么联姻,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苏酒扒开门,瞧见里面一个女人都有,半个都没有,清一色,全是男的。头大了,瞬间,头真的好大。
穆衍森抬高头,眼睛亮得慑人,闪着极耀眼的光,忽然很开心的笑了,牵起她的手,带她走了进去。
“各位,不好意思,我未婚妻来找我有事,她大概是病了,我得带她去看看,今天就先失陪了,下次,下次我再来给各位赔罪。”
停车场里,车里空无一人,钥匙在苏酒手上攥着。站在车边,想明白了,罪魁祸首,早跑了。
“是小昭,是她!她说你在相亲。我一想,要是我不知道我还能忍着,要是明明知道你要和别人有一腿了还眼睁睁的不管我就是傻子。”她鼓着腮帮,气呼呼的。
说话还是这么没边,但,终于肯袒露心迹。多好。小昭送的大礼,也还真是够大的。难怪送他去吃饭的路上神神秘秘,说什么看着他们这样彼此耗着真急人,她要给加点调料加速融合。
其实有时候小昭是个挺好的好孩子,聪明有余。
穆衍森低头思索片刻,抬眼与她对视,说:“前些天,赵小姐的父亲是刻意安排我们见了一面,不过我已经和她说的很清楚了。我心里,始终只有一人,再也容不下别的人。”
苏酒脑子里“嗡嗡”的很乱很乱,像飞进去几千只蜜蜂,再好听的话也听不进去,拽着他衣服使劲儿的拧,恨的牙痒痒,“那丫头真够坏的!演的那么逼真,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车开出去许久,苏酒还怔怔陷在自己的世界不能自拔。才说了那种话把马棋韸拒绝,这又自己全推翻,自己打自己的脸,可怎么解释才好!
突然,苏酒拉住穆衍森的手用力摇晃,愁眉苦脸略显撒娇,“完了完了,我刚刚,是不是很丢脸?”
“我开车呢,别闹。”他轻轻推开她的手,放回去,用力握了握,继续开车。
“我一定很丢脸,我怎么办啊?”
他忍俊不禁,终于笑出声音来,“怎么,现在知道要脸了?”
“切,真爱一个人的时候谁还要脸啊,不要了,给他们下酒吧。再说,我为了谁!我还不是一时情急以为你真的要相亲顾不了那么多……我……我倒霉行不行!”苏酒也恨自己一冲动就什么都忘了,她就是不顾后果的行动派!
人也许就是这样,上一秒和下一秒的想法都会有偏差,何况是遇上紧急情况,再理智都会失控。被逼急了还能慢条斯理分析后果和未来发展趋势的,那估计是神。
穆衍森什么都没说,目光柔和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刘海,然后继续专心开车。
“去哪儿啊?这不是我回家的路。”苏酒扒在窗户边。
他坏坏的笑,“坏了我的大生意还想回家?不行,说什么都要补偿我。”
苏酒捏着下巴想了想,那饭桌上都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估计谈得事情真小不了,这下全让她搅和了,讪讪地说:“难道红颜祸水,说的就是我?”
“你还以为你有多好?除了气我,折腾我,没别的本事。”他嗔怪。
“这次,是你先惹我的!你活该!”她吐吐舌头,趴到他身上,“我不削做红颜,但可以试试祸水。”
清早,睡意模糊,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她不舒服的哼唧了一声,却也没有动。穆衍森站在柜子边穿衣服,回头,见她大半个裸背都露在外面,走过去轻轻给她盖好。
也不知道怎么就变得喜欢把被子揉成一团死死抱在怀里,生怕有人跟她抢似的,睡觉从来没个好习惯。
他转身,忽然,被拽住裤线,她闭着眼声音懒懒地问:“这么早,你去哪儿啊?”
“开会。”他坐下,摸着她的发,尽量解释给她听,“俱乐部的设施都弄的差不多,还有几个卖场的事要谈,很多事情等着处理,你再睡会儿吧,等我电话,忙完了带你去吃饭。”
苏酒起身,抱住他的腰,下巴搭在他肩膀,“我想吃饺子,我忽然特别想吃你妈包的饺子。白菜肉馅的,肉剁的很碎很碎,一点都不腻的,香香的还有点甜。”
“恩,等我忙完了带你回去吃。天天吃都可以。我要来不及了,听话,乖。”
穆衍森看看手表,弯腰,抱她躺下,吻了一下她额头,恋恋不舍的走出去。
隐约听见大门关上,他走了。苏酒盯着天花板,看啊看。
有时候,地位是无法平等了,可是,心,至少是平等的。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裁决者肯卑躬屈膝只为一人,多么不可思议。
这满世界的高楼大厦,无论它有多么高,上面有多少高高在上不可攀附的人,也不论你站的多么低,会有那么一个傻帽俯身凝望间,注意到了你,肯奋不顾身为你跳下来,与你站在相同的位置上还沾沾自喜。
有时候,苏酒都觉着自己不值,何德何能呢?可穆衍森,偏就是这样一个拧巴执拗撞了南墙不回头,非要把它撞通,撞不通也死站着不走死心眼的傻帽。
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能说,是自己前面小半生的倒霉,换来了现在的运气。遇上他,是何等的好运气。
只在顷刻间,她便是想明白了所有。在他给的爱与自由之间,还是前者的吸引,更大,更好。更加值得珍惜。哪怕往后不能完满,至少,此生是无憾的。
中午吃的饺子,不过是速冻的,他亲自煮的,可苏酒吃了几口觉着味道不对,就撩了筷子跑去看电视。
逼不得已,小昭来送资料,故意躲着苏酒。在厨房找到正在洗碗的穆衍森,惊悚了好半天,比看恐怖片还吓人似的,魂飞出去老远又抓回来。瞟了一眼客厅里的人,推了一下他肩膀,与他开玩笑。
“你不是吧,想吓死我啊!从来吆五喝六的,没想到你也会伺候人!”
“我什么时候对你吆五喝六的了,洗个碗有什么奇怪。”
“别人是不奇怪,是你就奇怪,在你爷爷家倒杯茶你都不愿意的主儿,这会儿是怎么了!遭报应了吧!”
“我乐意,行了吧!”
穆衍森甩甩手上的水,找干净的毛巾擦手。其实他也不太会洗,酒店的厨房基本就是摆设,没有洗碗机,吃完了东西不收拾心里又不舒服。指望不了那位,只能是自己动手了。
“诶!说你什么好!看来是真叫她给治住了。其实吧,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不是人,不对不对,不是个一般的男人,至少不是如今这个时代的人,脑子不会转弯,跟我爸似的,七八十年代的老思想,认死理!看上谁就死不撒手了!真够可以的。”
“我从小就受的那种教育,没那么多不该有的欲望不好吗?做人要有自制力,抓住该抓住的,不要不该要的。不能太贪心。慢慢学着点吧。”
等她发现小昭时,那丫头早就一溜了跑了,苏酒追到门口,没影了,直吼:“穆老二你要是不让她给我个交代你就看着办!”
穆衍森讪笑,抱着她一直哄,“给我个面子算了吧,恩?就给我这个面子,饶了她这回。一个小丫头你跟着计较什么,我知道你最大度了。”
软话对她向来没用,可是既然是他说的,可以考虑先原谅一下下,找到机会,再扳回这一局也不迟。
没过几日,穆衍森说想要给她买个小户型的房子住着,苏酒郁闷了,这往后在哪里生活才好呢?回去,舍不得妈妈,在这里,他又不方便。愁死人了。想不出来的事索性就先不想了吧。
约在马场见面,穆衍森说马棋韸交代一定要带上她一起。苏酒心里实在没底,又怪不了别人。好不容易维系多年的美好形象毁于一旦不说,还一次将脸全丢了个干净,可怎么往回捡啊!
他们早到,遇上个熟人,发烟,穆衍森拒绝,“谢谢,我不吸烟。”
啊?!不吸烟!苏酒真给他惊着。
一路琢磨不透,进了包厢就问,“你戒烟了?”
他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恩。这次真戒了。你不是不喜欢。”
“怎么戒的?我不信!”大烟枪都能戒掉,那烟草公司真要倒闭了!
“深深的自制力。”穆衍森略挑眉,腔调清幽,“就好像我再也不喝黑咖啡一样,只要我想做到,就能。”
马棋韸是带着马苏杭一起来的,这样的四人组合,虽有点怪,但气氛也算平和。
有些事,不摆明了说,穆衍森也能猜出几分。坐的离苏酒极近,下意识的做出保护者姿态。
公事上也没多少事好谈,马棋韸主要是想再拉拢下关系。也不怕穆衍森笑话,把之前的事略微说了说,都熟识了,只当是个调剂。
开玩笑说了句“小酒你不厚道啊,心有所属也不早说,还让我拉着老脸白费了一场心思。”
苏酒一时窘迫答不上,是穆衍森全揽上身,“这事都要怪我,是我的错。”
马先生是何等有眼界的人,一眼便能瞧出他们的感情浅不了。事情既然是发展成这样,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反而是抱着祝福姿态。马苏杭心里不快活,出去了半天也不见回来。苏酒听说特意留了一匹良驹候着,心里痒痒,急急跑出去骑马。
见她出去,又聊了一会儿,马棋韸禁不住对穆衍森说心里话,“也不怕你笑话,实话说,我真有心想让她给我当媳妇,苏杭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女朋友里,什么样的都有,就是没有一个看着能靠得住的。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一心希望能给他找个不管他将来如何,是高是低,都能陪伴他一生不弃的妻子。小酒这孩子,傲骨英风,重情重义,心眼儿也实在,可惜了,我们苏杭没福气。”
穆衍森抿了口茶,平淡了笑了笑,“她不听话的,小马先生管不住她,有时候,我都未必管得住。只是,我不会烦。她需要的,不是陪着别人,是有人肯陪着她一生,不让她受委屈。她若是狠心,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也不怕,可是我不行,我怎么,都做不到。我贪恋她给的温暖。”
“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马棋韸自叹一句,观察了这么多年,他又怎么会不清楚,只能是惋惜,不属于你的终究是不能强求。
又对穆衍森玩笑道:“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可要珍惜,不然我可是替苏杭不死心呀。”
“我自然会的,您还是为公子另寻佳偶吧,呵呵。”
人总是怕被人笑话,要尊严,顾忌身份,想的越来越多,最后爱失了踪。他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做的永远比想的多。爱,也始终存放在最安全妥帖的地方,不允许轻易践踏损毁,怎么样,都依然保持完好。
遇上几个朋友在别的包厢蹭了一会儿,可呆久了马苏杭又不安心,怕父亲回去责备,只好又回去。
推开门,只有穆衍森一个人在,抬眼看了看他,不紧不慢的继续品茶。
在气势魄力甚至是能力上,马苏杭承认自己是有很多不如他。要不然也不会总被父亲拉着说让他学学人家的本事。
可是,最不甘心的是,这么多年的努力追随,竟敌不过他的突然出现。不管他们过去感情如何,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凭什么还没开局自己就已是满盘皆输,且还是一败涂地,太不甘心。
马苏杭低头摆弄茶杯,忽然,眼神冷冽的盯着他,问:“你爱她什么?”
穆衍森偏着头,看了看窗外,原来,她骑马的时候是这个样子,与他想象中的,差距并不大。从来是不艳不媚,更加不屈。
“爱一个人最不需的就是理由。总会遇上那么一个人,她一哭,你心就碎了。”
她一哭,你心就碎了。
马苏杭对这句话,感触太深太深。可苏酒在这里的这些年,一次都没有哭过,至少在人前,一点软弱姿态都没有,总是强硬的吓人,他都想不出,能有什么事,可以让她伤心的哭出来,她的心,那么坚硬。
“你记得,她哭起来,是什么样子吗?”
“不好看,很丑的,尤其是喝醉酒的时候,逮住你就不放手,乱吐乱闹,很折腾人,却又不能不管。”说的,是那么甜蜜。
“她会喝醉?她那么能喝,千杯不醉的。”又是马苏杭不知道的一面,他开始有些妒忌。
“她聪明,尤其会耍小聪明,而且,很会保护自己。”
“恩,这个,我知道,她不同的,和我认识的所有女人都不同,什么都不怕,人那么聪明,可有时又仗义傻气的要命。总是爱替人出头,以前有些男客人没事爱卡油占便宜什么的,后来有她在谁也不敢再欺负她那些姐妹。赌场那种地方,总会遇上捣乱闹事的,她狠起来连抢都敢抄,后来我问她会用吗,她居然很轻松的跟我说‘不会,摆摆样子,那孙子一看就是仗势欺人,真拿命博就傻眼了’我都不知道她那儿来的那个胆。很多时候,她让我父亲都吃惊,估计更希望她才是马家的儿子。”
马苏杭说的是穆衍森不可能知道的事,因为,那段年月里,穆衍森不存在。自己也未见得比穆衍森了解她少,邪恶的也想让他妒忌一下。
可惜,穆衍森了解她恐怕比了解自己都深,淡然蕴开笑意,“因为她觉得自己从来是独活,不能让别人看出弱点才可以显得强大。看似什么都不怕,其实,她怕的比谁都多,以为不触及,就不会再有伤害。有点偏激的想法,我要帮她改掉。对了,她怕老鼠的,在路边看到死老鼠都要大叫半天。”
怕老鼠?貌似听她提过,以为她是开玩笑的。马苏杭回忆,从前在路边见到过几次,她会说恶心,下巴绷得死死的,原来是害怕。总是要在他面前装,装的铜墙铁壁刀枪不入,其实,肯软弱,让人看见自己的狼狈,才是爱吧。
她,了解穆衍森,他,亦是那么的了解她。马苏杭心里,深深满满,都是妒忌。可又无能为力。
“我不知道,很多我都不知道,其实,相处这么久,我未见得多了解她。也许一点都不了解。第一次去她住的地方,满屋子都是书,没有多余的板凳,她随手抱了一捆书扔到我面前说坐吧,然后水也不给我倒也不理我。我当时直瞪眼,从来没有女人这样对我,她是真的不把我放在眼里。无论我怎么追,就是跟我装,装不下去就直接挑明,她说‘宁可在垃圾堆里站着,也不要到金山银山让自己蹲下’以前我总想不通也不服她有什么可傲气的,后来,我父亲跟我说,有一种人他们的精神世界是任何金银珠宝锦衣玉食都换不来的,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到哪里都很可贵。也许反倒是我攀不上。”
这些话,他憋了很久,也是想弄个明白,是自己笨,还是她伪装的太好?马苏杭深叹一口气,继续说:“仔细想想,她也不是不贪财吧,好几次为了点奖金和主管闹个没完,她母亲送的首饰也宝贝的要命,可我送的比那些值钱多了她却转手就可以随便送人。只有送她书她不会不要还知道说句谢谢。有时候我是真的很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那么固执有什么好处,活的不上不下,却也没有不开心,凭着冯先生和我父亲,她完全可以得到很多很多,她却什么都不多要,当个监管还那么乐意,本分的都不可理喻。我是不明白,你明白吗?”
穆衍森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心里多少有点不快,那些他所不知道的曾经,都发生过什么,还想要知道更多。他发现自己没有那个胸襟不去理会那些她和别的男人发生过的过往。
“你和她,怎样认识的?她在这里,过的好吗?”
马苏杭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的混乱了一下,想了想,慢慢回答。
“开始,过的不太好吧,听说冯先生的小女儿不太喜欢她,总是找她麻烦,后来,也不知她怎么做到就好的像亲姐妹了。”
“说起和她的第一面,我印象很深刻。是在冯先生家的小宴上,那天我真被她吓着了,一身黑色小礼服,一边手臂全是纹身,太显眼了,却一点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一个人站在花园里喝酒。我一直注视她,其间有点事走开了一下,再回去,她摔倒了弄的一边胳膊都是玻璃渣,扎在肉里流了很多血,看着都很疼,我问她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她说和冯天骄闹了点矛盾没什么。一般人肯定会接着机会闹一下,她却一点没张扬就那么躲着悄悄的一片一片自己拔下来,然后用布包上,套上外套,像没事人一样。还为她母亲弹奏钢琴唱了一首歌。后来我听说那首英文歌是有关她母亲和冯先生认识时的一段回忆,冯先生很开心。她总有很多很多的本事,就像个传奇,让人信服钦佩。”
说到这,马苏杭情绪波动有点大,“你知道吗,后来熟悉了提起那次她居然告诉我,她是故意摔倒的,因为当时冯先生在二楼看见了她们,误以为是冯天骄推的。事后还找她道歉谢谢她没张扬。她说,获取人心的办法很多,她只会用最笨的。我倒不觉得她是坏,只觉她对自己太狠,很多事情,数不清,她总是对自己下特别大的狠心。我是不明白,怎么就会有这样的奇女子。”
须臾,穆衍森居然很懂似的,笑了,说:“怕别人对自己狠,于是自己先对自己狠,她向来如此。”顿了顿,“还有,是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失去,所以只随心所欲活自己的。我所了解的她,就是这样。”
穆衍森笑的是那么坦然,不是胜券在握的胜利者姿态,只是毋庸置疑,苏酒,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从来都是。
马苏杭泄气的彻底,再心有不甘,也没办法,有些东西不是你的,怎么样,都不会是。
“你认识她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只是,很好奇。
穆衍森笑的越发开心,“那时候,她没个样,无家可归,落魄的可以,可不像现在这么风光,到哪里都有人护着,连我都不敢得罪了。”
“她从前是不是总是那个样子,想哭就哭。”
“恩?”穆衍森没有听懂。
“没什么,我随便说说。”
马苏杭也隐瞒了一点事情,他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她似乎也不怎么好过,茫然无措,更没有惊为天人的相貌,可他,就是一眼便深深记住了她,因为太深刻,所以很难忘。
卫生间,苏酒穿着睡袍刷牙,他在身后,看了又看,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就是晃来晃去的不走。
“你要干嘛?”苏酒漱了口,一边用毛巾擦嘴巴一边问。
他不言不语,从后面温柔拥住她,清清淡淡蓊蔚洇润的气息让人沉醉。
“你怎么了?好奇怪。对了,你今天和马苏杭说什么了?看你们聊了那么久,还骑马呢,压根就没出来。”
“没什么,随便聊。”他随口敷衍。
“少骗人了,你和他有什么好聊的。”她才没那么笨,俩人都是互看不顺眼,肯定没聊什么好事!
“真的没什么,就是他要在大陆投资,他父亲让我帮他一把。”
“就这些?我不信!”
真是难缠的紧啊,他轻轻咬了一下她耳垂,“他问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样。”
“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是个鬼见愁,愁死人了。”
“你才鬼见愁!”苏酒捏住他下巴。
还好刮了胡子,下巴很滑抓不住,他笑着闪开,“难道不是吗!你现在可是风光了,有那么多人给你撑腰,能耐了!听说还敢纹身,还有你不敢的事吗!啊?看我怎么收拾你!”
撩开她袖子,问:“为什么要弄那种东西?”
“你以为我一个人在外面混那么容易!”
隐约能看出点痕迹,苏酒拉好盖住不给他看,“其实,是看李子明他们弄好玩,就弄了,一开始到赌场,他们都怕我。”
“那为什么弄掉?”
“我妈妈不喜欢,不想她生气。”
不好的事情,他不想追问,怕自己于心不忍。一把将她抱起,朝卧室走去。
跌倒在大床上,穆衍森的身体马上眷恋地贴了上去,翻山倒海,将她压在身下。彼此脸颊已贴到最近,他轻轻地蹭着,然后是温热的吻。
浓烈迷人的气息喷来,夹杂着他身上清新洇润的气味,中人欲熏。苏酒也不自觉地动手解开他衬衣扣子,轻柔吻着他的鼻尖,嘴唇,颈际,锁骨,他的吻,亦是沿沿而下,如此猛烈。有太久没尝过她的味道,真的,太久了。
这几天真是活见鬼了!马苏杭只要一出现在酒店,就能见到那个阴魂不散的曲昭仪跟在他身后,像在监视他似的,可又不能挑明了,酒店就这么大,也许人家只是瞎乱晃悠也说不定。
饭吃到一半,抬眼见着那丫头拿眼睛横着自己,马苏杭再也忍不下去,这绝对不是巧合!起身,走到她对面坐下。
他一只胳膊横在桌子上,摆出不好惹的架势,“说吧,你什么意思。”
小昭鄙视的看着他,“没别的意思,看你什么时候死心!”
“我死不死心关你什么事!”
“我闲的无聊行不行。”小昭摩拳擦掌,咱有真功夫,更不是好惹的。
马苏杭吃过她的亏,想起上回,不禁笑了起来,“你倒是挺有意思,小小年纪给人家做打手?”
“你能比我大几岁啊,看把你了不起的。我一个打你五个都小菜!”
“我要是不死心,你还能把我怎么样?”与这丫头斗嘴还挺有趣的。
小昭也是个直肠子的,完全没听出他是在开玩笑,凶狠的瞪起眼,“我说你有劲没劲,人家俩人可是旧情复燃,老早就认识了只是有点误会,你非横、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啊!”
“我也很早认识她。”马苏杭忽然没了斗嘴的心思,被人这么说,又有了点不甘心。
“有多早?我就不信能比我二哥还早!”
“没他早,可我记得很清楚,一直,忘不了。”马苏杭侧坐,一手抵着椅背,神色有些落寞,“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飞机上,她旁若无人地哭个没完,我就坐在她前面,我听过很多女人哭,却从来没因为谁影响过自己的心情,可那天,她让我一路带着悲伤的心情落地,下飞机时,我一直跟着她看,就那么记住了她。后来再见面,我是多么高兴,可惜,她根本就不记得我是谁。我还以为,我是最先认识她的人早晚会追到她,没想到,根本就不是。爱情不是不分先来后到的,怎么我输得这么冤枉?”
这个故事多少有点伤感,小昭同情又好奇的问:“那你也没告诉她?说不定你说了她会感动一点点。”完全是忘了立场的某人拖着下巴惋惜。
“没有,因为知道没有用。”
忽而,他警觉,这个谁都未曾告诉过的秘密,竟是对这个把自己当敌人的丫头说了出来。
“你要是替我保密,我会很快放弃,自动弃权,绝不反悔。”
“好啊,我一定谁也不说,我很靠谱,最喜欢帮人保守秘密了。”
也不知道最近是什么情况,马苏杭和小昭熟络起来,经常看见俩人在一起聊天吃饭。苏酒下班到酒店找穆衍森,遇上马苏杭一个人,奇怪了,故意调侃他。
“你那小朋友呢?”
“谁知道,我不知道。”
她也不是八卦,好奇而已,“你和她,什么情况?”
“没情况,人家那么好的一姑娘,能跟我有什么情况啊。”马苏杭最近也是忽然大逆转不怎么爱搭理她了。
“呦!什么时候做人这么有原则了?”挖苦他是乐趣。
“你做人有原则,说不嫁人,转脸比谁都欢实,听说有冯先生给你撑腰,要去北京见家长了?”马苏杭绷着脸。
小孩似的,苏酒笑了笑,“是啊,是要见家长,我终于时来运转了,我做人的原则就是,看心情。”
“成,我祝你不离婚,没别的话,先走了。”
“你去哪儿啊?”
马苏杭背对她摆摆手,“大桥上吹吹风,看见有姑娘路过,就拽回家结婚!”
“你说真的假的?”
“真的!是个女的顺眼的我就要了!”
一听这话,苏酒眼珠子转了半天,好机会,雪耻的机会来了!马上跑去会所找小昭。
“跟你说,马苏杭在大桥等你,说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呀,我正忙着呢,一会开会我还要做记录呢!”
“我帮你做,赶紧去,大事,他说你不去他就跳下去了。”
“真的假的!”
“真的,等不到你肯定会跳。”
“抽什么疯啊!那我去了!你替我一下。”
会所安排的会议室,穆衍森见到苏酒捧着笔记本进来,惊诧了几秒,等她坐到身边,悄声问:“怎么是你,小昭呢?”
苏酒坏坏笑了一下,“去办人生大事了。”
会议结束,穆衍森搬过电脑一看,记得乱七八糟,完全理不清头绪,不知道她有没有认真听。
“听说我要和赵老板合作,你是故意来给我捣乱的吧!”还好他记性好,低头自己重新整理。
“啊?是吗?我不知道呀。”这完全是巧合来的,苏酒挠挠刘海,开始找借口,“哎呀,很久没做这些事,打字慢了,脑子也有点乱,能看就行了,重点我都有记录,多大的生意,那么了不起。”
“恩,没多大,一点都不了不起,我渴了,你出去帮我点一杯水。”
支开她,穆衍森无奈叹气,真是被打败了,几个亿的项目,搅黄了他赔的可就不是一点点了,他是商人不是慈善家!有她这么个不消停的,以后的日子真不知道要拿多少钱去打水漂了!
水有什么好喝的,苏酒点了自己爱喝的奶茶,侍应说马上送过去,走廊里,遇上了赵梦溪。寥寥见过几次,彼此心里也清楚一些事,苏酒笑着打了声招呼,未走远,听见她叫声,“等一下。”
“恩?”苏酒停下脚步,回头,与她离得很近。
赵梦溪大量了她一下,“你运气,真好。”
苏酒不明白的看着她,赵梦溪笑了笑,“你是天骄的姐姐,按理我也得叫你声姐姐,可是说实话,我有点不服气,你并不比我好,我从小在国外长大,受皇室的贵族教育,论什么,我都比你强许多。”
这种话,像小孩子的撒气话,没必要听,苏酒只觉得好笑,却又好奇想听听她接下去要怎么说。
“恩哼,然后呢?”
“我只是想说,你只是比我运气好罢了,先认识了他,要是我先认识的,穆先生一定会喜欢上我。”
上层人士的自尊心与高姿态,在她眼里,一文不值,可赵梦溪,不过是个许了芳心得不到回应又骄傲的大小姐。苏酒忽然间有点理解她,当然,也希望她理解,感情的事,从来不分先后。是不是你的,心知道。
“也许,不过,有些事就是这样,你出身是好,可也不会什么好事都让你占尽了。我的运气,不是什么人都要得起。我耗尽了前二十几年全部的运气,或许只是为了遇上他,你要是过和我一样的生活,一定是撑不到遇上他。”
赵梦溪多少听过她的事,略略低了头,居然肯向她坦白,“他那天只和我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一点聊天的机会都没留给我。”
极不情愿的,有点委屈的,还是告诉了她,“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男人,他跟我说,他有爱的人,我问他是什么样子,他说,哭起来,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样子,再也容不下任何人。我又说不让我父亲和他做生意,他居然笑了,说做人不能欲望太强,好东西拥有一样,就够了,他很知足。”
苏酒傻傻站在原地,这些,他只字未提,懵懵懂懂看着赵梦溪,不明白她这样替他说话是什么意思。
赵梦溪经历世事不多,单纯但并不天真,亦是聪明人,“我和你说这些,只是太羡慕你的运气,我希望,以后也能遇上一个这样的人。我真的,有点妒忌。”
苏酒微微一笑,“会的。世界这么大,总会遇上的。”
转过弯,突见天骄和穆衍森站在门口不知说什么,苏酒走上去,天骄调皮的笑了笑,“姐姐,我走了哦,可不敢打扰你和姐夫。”
苏酒追着撵着问他天骄和他说了什么,穆衍森随便解释了一下,她又问起赵梦溪的事,别的女人的事,他没兴趣,直接不搭理。她左右夹击,没完没了,是被她烦怕了,完全没办法工作,他收拾了东西回酒店,她还是不依不饶。
一使坏,她拔了电脑的电源还说不是故意的,还好他早就料到她那些小伎俩,备了份。
“算了算了,我们出去逛一逛。”穆衍森投降叫冤,“你妹妹还说让我对你好点,不许欺负你,从头到尾,到底是谁欺负谁啊!从来都是你作威作福,我忍气吞声,你现在厉害了,有人撑腰了,我更不敢拿你怎么样了。”
“天骄还和你说这些了?”
她帮他穿大衣,他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自己套上。
“可不敢劳您大驾。是啊!我出门遇上她,一上来就说你是冯家大小姐,让我且得对你好点,那架势,我都怕,你本事,什么人都跟你一伙,往后到了我家,又有衍柏,被你气死都没地儿伸冤。”
苏酒“咯咯”笑,进了电梯,钻进他怀里,笑嘻嘻的问:“我要是真把你气死了可怎么办?”
极难得的,他对着她开起玩笑,“那你记得给我立个最好的碑,最好是纯水晶打造,立在家里的院子里,旁边给我种些花,每天早晚来看看我。不要让我孤单。”
她一下子不笑了,严肃起来,“还是不要了,虽然我这人贪生怕死,但我不想死在你前面。其实,我挺害怕一个人的,我这么自私,还是我先好了。”
“也好,你不在,我再找个听话的。”
“你敢!”
“不敢不敢。”穆衍森楼主她肩膀,“我天天抱着你的骨灰盒,不让你孤单。”
“穆老二你少油嘴滑舌了!”
好在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拧起眉毛,“你能不能别这样喊我。”
“那我喊什么,衍森,阿森,森森,还要不要吃饭了!”
这一刻,他又开始头痛了,可怎么治得了她呢!
苏酒先走出电梯,大喊,“空调先生,我饿了!你快点!”
穆衍森随后走出来,却是笑呵呵的,似乎心情很好。
守在电梯两旁的侍应面面相觑了一下,又恢复常态,这位小姐对这位先生大呼小叫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奇怪。
两人吃了豆捞在街上散步,怕她冷,穆衍森握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夜晚的街头还是有不少出来闲逛的人,走了一会儿,在商业街附近,遇上个乞讨,一个中年男人,有手有脚的,半蹲在大街上。
其实澳门福利是相当不错的,几乎不会有这样遭遇的人,有也是坐船从别地方来这里骗点讨口钱的假乞丐。
穆衍森很少回去想那些,伸另一手摸钱包,苏酒立马拉住他,“不要给!”
“为什么?”
苏酒瞪着那健壮的流浪汉,很不满,“因为是他自己不让他自己的人生有价值,尊严对他们或许是变得可有可无,但不能一点都没有。四肢健全,你可怜他什么!”
她不是一向最仗义?走出去老远,穆衍森还是不理解。
苏酒不许他回头,说:“我从前在火车站遇到一个小女孩,她问我要钱,我也没给,但是我给她买了吃的,我问她‘吃饱了想干什么’她说想上学,我又问上学为什么,她跟我说,上学为了当好人,不让别人要饭。一个人,再没尊严,心里也得有点追求。我不会白白花冤枉钱去救济可怜别人,命不好,是天意,可自己不争气,那是自作孽!”
她总是很有自己的想法,他是理解的。有许久,穆衍森盯着前方不做声,她以为他是不理解。
“我是不是很不善良?有时候,我总觉得,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没有我的同僚。”
“没有同僚,也可以有同伴。”他表情舒缓,目光揉揉的盯着前向。
苏酒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是一对老夫妻,坐在椅子上,依偎在一起,不知在说什么,老婆婆鬓发灰白,眉开眼笑的,很幸福。
穆衍森走神,是因为想起那天谈话最后,马苏杭问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他说,“我只是怕她,老无所依。”
他撑开大衣,裹住她,说,“我老了,你可不要不管我,要让我依偎。”
“好。”苏酒踮起脚,“我再也不会不要你了。”
时间似乎一下子静止住,凑到最近,他的脸近在咫尺,一秒,她主动吻了上去。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整个世界完全颠覆,周遭都是悬空的,只有他们两最真实,任万物变换,风起云涌,抵不过这一刹那,此时此刻,他们的心已是永恒。
是忍不住,吻了又吻,他们,错过了多少这样的拥吻,唇齿纠缠间,尽是对彼此的眷恋。
他亦是抱的很紧很紧,几乎想要把她活生生嵌进自己的身体,融合到一起。她只觉他是如此的用力,仿佛要将她的一切挤出来,就这么给吞进去。她气喘吁吁的推开了他,他也是极为狼狈的样子,却是笑着,仿佛从心底深出翻涌而出的笑意,一波一波,喜不胜喜,绵绵不绝。
“我们回家吧。”
决定要回北京,不过是他们先回去探望下老人提前商量婚事,等冯先生有时间,双方家长再约着好好见上一面。
苏酒其实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书,便再没几样大件的东西。剩下的,一个箱子,都装不满。
看着他自己整理行李不顺手的样子,幸灾乐祸过后,苏酒有点内疚,她这要当妻子的人,还真是超级不称职。
过去环住他的腰,“别弄了,明天我收拾。”
“等你收拾,我要在这里落户了。”
“哎呀,我真的会收拾的!”
拉着他窝在沙发里,苏酒靠在他心口,柔声问:“我们以后在一起,我会气你闹你,你可怎么办?”
她倒是有闲心替他操心了,有那功夫,干嘛不想想怎么变听话点!可要是真听话了,那估计就不是她了。
“我就是希望你缠着我,跟我闹,你想怎么样都行,就是别说走就走,不告诉我去哪里,再消失,我可真不原谅你。”
他越是说的正经苏酒反而笑了,“这世界本来就这样,谁也不可能保证跟谁一辈子,我最讨厌随随便便就说一辈子的人了!”
“我看上谁谁就得跟我一辈子!我爱的人,只能跟我一辈子。爱上我的人,也不会再爱别人。”
“你少得意,说不行我腻了就找别人去!你别以为我不敢!”
他笑的清清淡淡,“你或许还能找到一个能像我这样容你乱撒野的人,但问题是,你会找到像我这样肯花一辈子时间来奉陪的人吗?”
苏酒想,大概,是不可能会有了。
他的心跳很平稳,听着,也安心,她闭上眼睛,用自己的心,聆听着。
或许也还能找出那么一两个男人能容忍她的一切,比如马苏杭。但,多了一个“忍”字,意义便完全不同,忍着忍着,总有一天,腻了厌了,会把她扔掉。
穆衍森,不会那么做的。
他是这世界唯一能容她的人,烦了,老了,也不会丢下她不管,不用想那么多为什么,她就是能肯定,这个男人,为了她,什么都能做到。
飞机上,她不适应,什么都吃不下,很快便靠着他睡了,他小心护着她的头,睡着了也不老实,总把毯子扑腾掉。穆衍森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的给她盖好。
旁边的老夫妻见了,笑呵呵问他:“女朋友?”
“不,我妻子,太皮了,总也不老实。”
“活泼点好,活泼点日子过的才欢乐。”
穆衍森看着她睡颜,心中温暖无限。
终于是,可以带你回家,我们,自己的家。
要的,不过是想和你,相伴,共老。
彼此,老有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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