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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野 王不难 9402 2021-04-02 12:58

  直到他出院,苏酒始终陪在身边,其间林以芯来过几次,面上很随和,也没有人多说什么。

  不想想太多,只怕日子太短时间都浪费在赶车上,苏酒搬到他家里和他一起住。没什么大事他都不去俱乐部,在家里陪着她,看看电视,写写毛笔字,或是偶尔去逛街散步。

  玩拼图打赌,他用了一晚上就拼得整整齐齐,还特意买了框子裱好挂在客厅里。硬跟她炫耀了几天,她认输,硬着头皮学做饭,做出来的东西再难吃,他都会通通吃下去,从不抱怨一句,弄的苏酒自己都不好意西再折磨大家的胃,直求他饶命。

  他家中的那些事,她不敢去打听,一点都不敢,怕听了又会承受不住。只想再多过几天这样的幸福日子。像垂死的病人,明知是时日无多,越发留恋尘世的美好。

  算起来,在一起的日子也没有多久,数一数就算得清楚,苏酒却觉得仿佛是和他过了一辈子那么长,有时他有必要的应酬不能按时回家,她坐在客厅里什么都不做,只盯着挂钟看,觉得时间过去,好可惜。等他回来,明明是每天早上都能见到,却总像很久没见过一样,抱住他不想放手。

  近来发现他手机总是响,短信越来越多,她一般不爱动他隐私的东西,但在他洗澡时无意中动了一次,实在好奇。翻开最上面一条,是林以芯,只道了句晚安。她不愿多想,努力把它忘记。

  衍柏升职在俱乐部庆祝,推脱不掉她只好简单打扮了一下去赴宴。只是小聚,人不算多,寥寥几桌,却都是重要人物。苏酒也见到了自己最不想见的人,隐约感觉林家一家似乎都来了,与穆家的长辈们坐成一桌,几个晚辈坐成一桌。大概都清楚她是什么人,却也都并不在乎她是什么人。哪怕穆衍森就坐在她身旁,却怎么都像天涯两端,永远融入不了他的世界。

  他们聊天,没有人搭理她只当她不存在,她也并不插一句话。无形的压力压的人窒息。有林以芯在,她便是敌人,就算她还有穆衍森和穆衍柏庇护,他们兄妹为识大体,怕也是站在中间的位置,她不傻,坐在他们中间本就像个无所遁形的怪物,更不会去自取其辱。

  林以芯的父母都是大人物,他父亲尤其有气度,见了苏酒竟笑的爽朗还与她敬酒,她母亲也文雅,心里再不如意,面上对她始终彬彬有礼。她的兄弟姐妹,虽不将苏酒放在眼里也都算客气礼貌。

  稍微有些身份的人都要装的认不清自己是谁,何况是这等人物?看着他们,苏酒只觉吃什么都无味,躲进卫生间吸烟。

  没一会儿,听见有人进来,苏酒随手把烟扔进马桶里,没有冲,只站着不动。

  “姐,你真行,人家都把人带跟前来了,这不是成心添堵么!你和爸妈还当没事儿人一样还搭理她!真成!”

  “你懂什么!补了妆先出去,我等会儿再过去。”

  看着妹妹出去,林以芯边补妆边从镜子里看背后,说,“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这里再没别人,私人包厢厕所都是专用的,苏酒最清楚不过,打开门,走到林以芯身旁,忍不住,又点了根烟,问她:“你要么?”

  “我不会,谢谢。”林以芯合上粉饼,收拾化妆包。

  苏酒撇撇嘴,用力吸了一口,烟雾弥漫,“我也是在桌上顺手顺出来的,好像是你那位哥哥军区的烟,连标志都没有,内部烟?”

  林以芯嫌恶的挥手弄开自己眼前的烟雾,咳了几下,“他们都抽那种烟,怎么?很好抽?”

  “恩,好烟,当官的抽的当然是好烟。”

  苏酒几口吸了大半根,丢进洗手池,看着它被水浸湿熄灭,然后看着林以芯,说:“又想跟我说什么,说吧。”

  “你当自己是什么身份来到这里?他女朋友?我告诉你,没有人把你当回事儿,他们和我一样,只当你是个过客,匆匆而过的过客,你这样死撑,不累吗?你嫁不进他们家的,不如趁着年轻找个老实人嫁了吧,女人的好时光很短暂,我也是为你好。”

  说的也算诚恳,苏酒笑着点点头,不似她那么正经,笑呵呵的像没把她的话当回事,“那真谢谢了,还有吗?”

  她这样一笑,林以芯是真生起气,严肃道:“你以为衍柏如何能那么年轻就这么快升到那个位置上?他大姐面临调走升迁的事情没受一点阻拦,他父亲能撑到现在又是谁在背后顶着?这些事他父亲不是一点不知道,心里有数着呢,不过是为了全家安稳忍气吞声,要不是他母亲哭着求着他父亲是不会来吃这顿饭的,可照了面还不是要笑脸迎人。做人不能只顾着自己!”

  “别那么看着我,他们家的事就没有我不清楚的,光靠爱情你能帮他做什么?你告诉我,爱情能顶什么用?!爱情不过形同虚设,没一点用处!吃饱了没事干才风花雪月,饿肚子了就明白现实有多残忍。他早晚会明白我的重要。我也不可能就这么傻乎乎的帮他,我付出那么多,绝对不可能会成全你们那么伟大。所以,我劝你完全是觉得你还不错,没必要跟我这么耗着耽误了你自己。”

  这一刻,她若是再笑得出来,那就是真的没脸没皮了,苏酒动了动嘴唇,比她更严肃,“所以你每天给他发短信是想打动他还是想挑拨我们?我没那么笨,所以,我认为你想打动他恐怕有点难,愚公移山,不是好办法。”

  与聪明人说话从不需绕弯子,林以芯忽然浅浅笑了一下,“你果真是聪明,这是我母亲教我的,她说要想留住一个男人就要让他看明白你有多懂事,善意通达。其实我也觉得不是好办法,过去的女人才会那么傻,却还是忍不住试了试。可见女人为了男人,都是没大脑的。我好像,总是输你一筹。”

  “不是,你不是一直站在终点,天生就是赢家。”苏酒将烟装进口袋里,有些沮丧的耸耸肩膀,“放心吧,等‘山’再想明白点,会自己走的,‘愚公’的耐心不会就这么点吧?其实我也觉得,人不见得要找最爱的,合适才好,我父母开始也是爱的死去活来,后来真生活在一起,发现都忍受不了对方,互相厌恶到死,各奔东西,把我弄出来这么造孽,我也不想这世上再多一个我,活受罪。”

  说完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对林以芯微微一笑,说:“其实第一次见你,我一点都不讨厌你,真的。”

  林以芯愣了几秒,默默回答:“我也是。”

  此时苏酒已经开门走出去,不知有没有听见。可不管听没听见,都没什么意义。有的人,再好,终究是做不成朋友,也没必要。

  好几日穆衍森发现她都不怎么爱理自己,问了,也不说,像提不起什么精神。以为她是一个人呆在家里闷了,悄悄打电话叫衍柏约她出去玩或是到母亲那里坐一坐。

  苏酒接到电话,有时肯去,有时怎么约都想方设法推了。就一个人在家里洗衣,学做饭,收拾屋子,生活看上去散漫又自由。渐渐她发现自己的生活被琐碎的事情团团围住时会焦虑,时间多到打发不掉又心慌的厉害。想逃,无处可去,想以后,前途未卜,整日整日的无所适从,想到爷爷更是抑制不住的伤心难过很久。时常莫名心情就会低落到极点,一个人好好的就开始哭,她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患了轻微的抑郁,但没办法控制。偶尔情绪失控乱发脾气,他都极有耐心的哄着,尽量抽空多陪在她身边。可她越发害怕,怕未来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度过,还是要以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可耻身份存在着,怕自己这一生都活在痛苦里走不出。偏偏,想到离开,哭的更厉害。总感觉自己,快要发疯了。

  天气出奇的好,打开窗子微风徐徐,可他早已经出门,一个人呆着天气再好都没什么心情。中午,衍柏又打电话来叫她过去吃饭,不好再找借口,苏酒只好去了。

  吃过饭,他父亲招呼苏酒到书房,满桌子都是新练的字,问她意见,苏酒挨个仔细翻了又翻,最近练的像是北魏碑版,厚实劲健而苍劲朴茂。看到其中一张写的遒劲有力,笔锋力透纸背,含蓄深沉。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爷爷也喜欢他的词,苏酒从小就背过不少,所以一看便知其中含义。明了他父亲这是在借词抒发自己心中无限感慨。只是用了这样一句,着实让人钦佩其心胸的坦荡。

  穆峥嵘见她只盯着一张看,走近了瞧,一把抽了过去,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只笑道:“诶,这张写的不好,就不要看了。”

  苏酒没多说什么,提起笔便写了一句——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待她写完,穆峥嵘开怀大笑,像是真的很开心,抚着她的字边,直感叹:“人生难得遇知己,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也能懂我这老朽的心思,好,难得,真难得。”

  只是忽然想到便写了,并没有半分迎合的意思,是真的能够明白他不得志只能坦然相对的心情,苏酒放了笔。

  “只是刚好读过这首词,听我爷爷讲过能用‘也无风雨也无晴’的眼光去看天下不是谁人都能做到的。”

  “你爷爷不简单啊,能教你写出如此好的字和做人的道理,不是寻常人的觉悟。”

  穆峥嵘仔细品她写的字,此次写的是小行书,温润秀劲,法度谨严而意态生动,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小姑娘能写出来的,稳重老成,无雄浑之势,却颇具文人的儒雅之气。嘴里直又赞又叹。

  如此风口浪尖上,他反而是看得开,很多不必要的事都尽量避开,有空闲就呆在家中闭不见客。这一下午与苏酒极有兴致的探讨各派的字,喜欢的诗句写了她总能够接上。穆峥嵘是打心眼儿里欣赏喜欢苏酒这孩子,只暗自叹息衍柏没有让自己教成这样,从小就不爱学舞文弄墨的东西,一刻也闲不住,就喜欢唱唱跳跳不像样。殊不知苏酒的心里反而是羡慕衍柏某些时候活的比旁人都恣意。

  傍晚有急事等着去处理,穆峥嵘难得带着好心情出了门。安廖送他到门口,回屋,听衍柏和苏酒在卫生间不知干什么,过去一瞧,是苏酒扶着洗手池在干呕。

  “你这样多久了?”安廖心中疑虑重重,非常不安。

  “我怀孕了,才测出来没多久,只是个意外,就没告诉他。”

  那晚他应酬喝醉了,回家见了她心情却是极好,一个翻山倒海便将她压在身下,带着浓烈的酒味和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吻如暴雨般落下霸道的不容她有一点反抗,她整个人也中人欲熏,几乎缠绵了一夜,事后睡的将安全措施忘得一干二净。

  只当是意外,苏酒一直瞒着穆衍森,却忽然很想告诉他家人,因为这一刻是把他的家人也当做是自己的,哪怕不是真的,只想要让人知道不再一个人背负。

  “真的?那赶紧告诉我哥啊,他一定会高兴坏了的!”

  穆衍柏兴奋不已,她虽然年纪比苏酒大一些,却时常天真的像个孩子。苏酒瞧出安廖眼中的担忧,只说,“我不想要,所以你不要告诉你哥,我会找时间去做掉。”

  “为什么?!”穆衍柏拉住她大叫。

  苏酒随口编了个慌骗她,“我有抑郁症,吃了很多药,医生说不能留这个孩子。”

  “怎么会这样呢?我哥对你不好?怎么会得那种病?”

  “不是,是我自己,我爷爷刚去世……总之很多事情困扰,我现在好多了,衍柏,千万别告诉你哥。”

  苏酒不想解释那么多,也说不清的,但她说的话衍柏会听。穆衍柏果然是点着头答应,多么纯洁善良的好姑娘。

  实在吃不下晚饭,也不想多留,安廖送她到门口,嘱咐司机一定要送到家门口,上车前又拉住她说话。

  千般万般的难耐,像对自己的孩子,安廖说的也心酸,“我知道委屈你了,也知道你懂事体谅他,可我们……没办法,你看你伯父还笑的出来,说不上哪天就下来了,衍森他也难,这节骨眼儿上要孩子不是时候,谢谢你体谅我们……”

  “您别这么说,我自愿的,我自己有分寸,伯母您回去吧,再见。”

  肯这般尊重她,已经是很不易了。不是她自惭形秽看不起自己,是阶级这种东西,永远存在,无形中打压着卑微渺小的你。即便怎样强行将其压制、漠视,心底总是有那么一个声音在提醒着:你没有资格,你永远,没有那份资格。

  所谓尊严,早已是粉碎殆尽,她这一生恐怕都逃不脱厄运的枷锁,从一个困境闯入另一个困境,总也寻不到好去处,安静看好风景。又何苦连累别人走歪路?

  苏酒坐在车里,红灯停,看窗外形形色色的路人,看路边摆摊的小贩,看马路边捡垃圾的流浪汉,心中没任何多余的奢念,也不想要所谓安慰感谢,只悲哀自己命该如此。路灯行,她慢慢躺下去,只想睡一下,很困,终于知道困。

  一边瞒得严实,一边又舍不得迟迟下不了决心。开始嗜睡,消瘦,呕吐的厉害,他也开始怀疑,再编不出任何理由,万分不舍苏酒还是决定去医院。

  独自坐在手术室门口,看着墙上贴着可爱宝宝的海报,忽然泪流不止。冰凉的手术刀,贴着皮肤一直凉到心底最深处,手术她不肯打麻药,眼泪把枕头都打湿了,毛巾也被咬破了。走下手术台,她终于忍住不哭。医生叹息,孩子有胎角,应该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太可惜。她恍惚走出医院大门,蹲在路口,已是泣不成声,没一点力气。

  打开门,他低头坐在客厅里,像是等了她很久,抬眼看着她,“去哪儿了?”

  “随便走走。”

  她蹲下解鞋带,其实是因为实在站不稳,又怕他看出来,埋着头,动作迟缓。

  他眉宇一扬,冷漠的脸上不再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眸子死死盯住她不放,声线也冷的吓人,“我不对你有脾气,是因为我舍不得,但你不要这样处处逼我!”

  她心中委屈无限,抬起头,与他对视,嘴却还很硬,借机无理取闹,“我怎么逼你了?我走走有什么不对?你这就开始受不了我了!”

  “不要再跟我撒谎!”他生气的打断,“衍柏都告诉我了,你给她发信息说在医院,她害怕就全都对我说了,我找遍了所有医院都找不到你,你去了哪里?你说!到底上哪儿去了?!”

  人生第一次,因为害怕,又没什么朋友可以倾诉,她忍不住给衍柏发了条隐晦的信息,怕是衍柏看出端倪担心告诉了他。她去的是偏僻的小医院,省钱又不会巧遇什么认识的人。她想的周全,却到底是没能瞒住。

  她哽住,只觉心一紧,狠狠揪在一起,不能呼吸,“去了你永远都不会踏近半步的破医院。”

  “你居然瞒着我这么久!!”他突然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目眦尽裂地对她大吼:“孩子呢?!”

  心早已是麻木得没有知觉,竟然还能够笑着对他说:“打掉了。”

  居然还能摆出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穆衍森贴近她,气势压人,俯身低头钳住她的脸,恶狠狠地说,“你怎么与我闹我都处处忍让,就怕你不满意。可这是孩子!我的孩子!你怎么就那么狠的心!一个孩子,你连说都不与我说一声就打掉了!我对你不好吗?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要这样对我!!到底又是哪里不让你满意了!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如此狠心!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终于得到发泄,不忍对她怎么样,随手狠狠掀翻了一旁的柜子,一整柜的青花瓷,全部扬翻在地,噼里啪啦,都是又脆又薄的名贵瓷,逐个摔得粉碎。

  她又忍不住掉了眼泪,用袖子用力擦掉。这些日子总是找茬想激怒他,他始终不说一句重话,她更加疲惫,之所以打掉孩子,就是心里清楚他重视,他知道一定会翻脸,不知道还可以再赖些日子,知道了就再没有任何理由,看来老天爷都不想她再厚脸皮下去。只要是他说不再要她,她才能狠下心决绝离开。

  “我就是这样,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发疯就是六亲不认,你赶我走啊,你要是赶我走我永远都不会再出现!我就是这么自私,没本事就这么生个孩子出来让它跟着我造孽!我可没我妈那种能耐一个人养个操心的孩子几十年,付出所有到人老珠黄才勉强嫁出去,我不想过那种日子!我宁可弄死它!”

  “别说了……”他回身想找什么支撑靠一靠。

  “我偏要说,我这个人就是自私,我自己像垃圾一样我不想——”

  “啪!!”他竟是控制不住,怒不可遏的掴了她一巴掌。总是能很容易便让他开心也轻而易举撩起他的怒火,让他失去所有理智与自控力。打的并不重,可落在她脸上的一瞬便后悔了,悔的人心悸,上前去不停道歉。

  “你走开!”

  她捂住脸颊,缩在门边,也不是疼,只实在压抑不住情绪,凄凄惨惨地哭,有一种说不清的委屈和绝望心痛。自己的孩子,她怎么会忍心,可不忍心又能如何?明知没好结果还不管不顾生出来,将来和自己命运一样,不过又是造孽。宁可自己苦死,硬生生独自吞了这孽果,也不要它将来跟着自己遭罪。

  穆衍森踉跄上前,心痛地将她圈住,抬起她的手,“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早点发现你不对,不够关心你,也不该发火,更不该打你,你打回去,你打我,打吧,随便怎么打,你打——我求你不要这样哭——你打我骂我就是不要这样哭——”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最听不得软话,苏酒立时崩溃地大哭,心中所有绝望无助都一股脑涌到顶点,扬手打他,使不上力气也一下接一下的打,“你要我怎么样啊!我不能就这么生出来!!我自己都要死不活了,怎么养活一个孩子!为什么都怨我?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全世界都要这么对我?非逼得我什么都没有走投无路去寻死才甘心啊!!我恨你们,恨死你们!”

  无论怎么闹,只要她一哭得惨兮兮,他就倍感铺天盖地的压力压的他无法呼吸,穆衍森就这么任她打骂,然后狠狠地抱紧她,又是哄又是哀求:“你别哭,求你,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不论怎样,你记住你还有我,有我在。”

  苏酒仰着脸,哭的喘不上气,感觉大腿根湿漉漉的粘着裤子,浑身软弱无力,眼前一黑,趴在他身上,昏了过去。

  醒来第一个见到的是衍柏,苏酒努力用沙哑的喉咙吭了一声。

  见她醒了穆衍柏急急甩开手机,跑到她跟前,“你可算醒了,吓死人了!你傻啊,怎么能去那种乱作宣传的私人医院,不安全的!我就是怕你出事,结果你还真——”

  苏酒抬了抬脑袋,屋子里再无其他人,只问:“你哥呢?”

  “我赶他去换件衣服整理一下,穿着拖鞋和衬衫就跑来了头发也是乱糟糟的,看着滑稽,你知道他一向衣冠楚楚的最在乎形象,被你吓的全不顾了,我硬是把他推到门外让他知道知道自己的样子多笑话人,你不会怪我吧?”

  苏酒勉强笑了一下,下/体隐隐作痛,拧着眉毛想坐起来,被穆衍柏赶忙按住,“你别动了,他不出十五分钟准会来。”想了一下,又说,“我还从来真没见过我哥紧张成那样,吓的脸煞白的,六神无主一会儿喊我看着你,一会儿又喊我回去帮他拿东西。你们……吵架了?你千万别怪我,我见你那信息,心里实在难受忍不住,一个小生命呢,多可惜。没想那么多……”

  “我不怪你,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别乱想。”苏酒微微向上靠了靠,问:“只有你知道我在这的事吧?”

  “恩,我正好在外面聚餐,一接电话我就赶紧开车去了,谁也没来得及告诉呢,对了,我得回家叫我妈熬鸡汤给你喝。”

  “不要!”苏酒尽量不去看她的脸,视线落在她衣服上,“别麻烦了,我体质好,躺几天自然就好了。真的。”

  “那好吧,有我哥也不可能亏了你。对了,我见他那些个宝贝碎了一地,不会是你砸的吧?”

  苏酒不回答,穆衍柏更显吃惊,“看来对你真是不同,以前我去摸摸都不让。我对你真是越来越佩服了,这么治他就对了。”说着又叹,“不过孩子,真的挺可惜的。不过以后、以后你们肯定会有个更聪明比丘丘还好看的孩子,我来帮你们带!”

  “好啊。”实在没心情与她聊,苏酒随口敷衍,想想又嘱咐,“回去什么都别说,千万别说,好么?”

  “恩,放心吧,这个点儿我也编不出什么理由了等会我去住酒店就说有公事加班,我妈最相信我了。”

  人单纯率真一点多好,这辈子自己是想不来了,苏酒看着她笑,“谢谢你。”

  “不用,我早当你是嫂子,只是……哎不说那些,我打电话订个酒店先。”

  没一会儿,穆衍森果然是风尘仆仆闯了进来,连敲门那些都全不顾,全身换的都是新的,她没见过的衣服,也不知随便在哪里买的,不是他平时穿的那种。

  进了门就走到她面前,用手摸了摸她额头,转身问穆衍柏:“医生后来怎么说?”

  “没说什么,好好挂水,别着凉就行了。”穆衍柏见自己二哥那一身完全称不上搭配的搭配,笑话他,“你这身跟哪儿买的呀,土大款似的!受不了你!用不用这么急,人有我给你看着又跑不了!”

  “我哪儿有那功夫!行了行了!你别在这儿捣乱打扰人休息,回家去。”

  “使唤完人家就翻脸不认人了,哼,我走,我不当电灯泡!”穆衍柏朝苏酒摆手,“嫂子我走了啊,明天再来看你。”

  穆衍柏一走,屋子里忽然安静的吓人,苏酒不开口,他也默默坐着不说话。良久,他问:“喝水吗?”

  “不喝。”苏酒伸了伸胳膊,“我想起来。”

  “躺好别动。”穆衍森轻轻帮她稍稍调高床位。

  苏酒就这么靠着躺了片刻,开口轻轻道:“对不起。”

  “恩?”他以为自己没听清。

  她加重声音力道,“对不起,我不该不告诉你就那么冲动——”

  他靠近她身边,手心轻轻覆上她嘴唇,“别说了听话,好好休息,孩子以后还可以再要,我们不要吵架,以后再也不吵架,好吗?”

  “恩。”苏酒鼻子一酸,眼角湿润却是硬憋了回去,以后?还会有以后吗?

  他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的,放在唇边吻了吻,很无力的拥着她。

  “我现在,没办法同你结婚,我家里……我现在真的好后悔当初没有跟着他从政,可以帮帮他,弄的现在这样艰难,举步维艰。他是个好官,我知道,他从来最孤高惩戒人手段快又狠,多少人想要弄倒他,他总是笑得傲然无畏。从小教我们做人要高风亮节绝不能忘本。也不钟意我们从商或出国,我大姐开始想嫁个外国人移民,他硬是让他们断了联系。以前我总是问我母亲为什么我们做什么都是错,她说因为我们不同,别人做错十件我们都不能随便做错一件事。我从来最不听话,与他作对抗衡,现在真的后悔没有听他的话,他就算赢得多少爱戴,没人知道他背后多么难,也没有多少人会真的帮他——”

  这样的家庭危机即便看不见弥漫的硝烟也一样能使人剜肉锥心。苏酒靠着他,噙起一抹苦涩的笑,夹杂淡淡的隔膜感,与他从来处在不同世界,心里再明白,也终是局外人。

  “会解决的,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她知道自己只是个累赘,没有任何力量的累赘。说的话也没力量,只当是听听罢了。

  一夜都睡的不那么安稳,总感觉人半梦半醒,挨到天亮,睁开眼,见他窝在沙发里,眼眶微青很疲累憔悴,拿了被子给他盖上。一个人站在窗边俯看,仿佛大半个城就在脚下,总不能适应这样的高度,她还是喜欢脚踏实地,哪怕是在最深的深渊里,只要不再下坠,不再惧怕向前。

  不知何时,他醒了,悄悄从背后环住她的腰,“想什么呢?”

  她微微转过脸,听见自己说:“我想去意大利,你送我去意大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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