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他爸的气儿还没顺过来,脸色十分苍白,伸出食指点着廖景,一脸谴责的表情。
廖景虽然有点心虚有点歉疚,但出于黑社会的职业素养,还是面沉如水横眉冷对,眼神堪比冰块。当初D哥看上他就是因为他长的够冷,眼神够凶,光是瞪着眼睛不说话就能吓的对头尿裤子。
男人虽然没有尿裤子,但明显已经慑于他的淫威,很快就将怒气压了下来,目光也渐渐软了,改口道:“你,你没事吧?”
廖景撇撇嘴,一扭脖子,把后脑勺给他一亮:“这么大的包,你说呢?”
“哦……”男人无奈看了看他,露出忍让的表情,道,“对,对不起啊,那个,小孩下手没轻重。”
真是个好欺负的主儿,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被掐晕的事了。作为一个黑社会,恃强凌弱借题发挥什么的是基本素质,于是廖景冷哼一声没说话。
“稍等我给你看看,家里有跌打药。”他爸一副息事宁人的腔调,歉意地说。
廖景摆摆手表示算了,他便抱起儿子搁在旁边一张单人小床上,盖上被,温语道:“冬冬乖乖睡哦,明天还要上学。”
“爸爸你没事吧?”小孩小手摸摸爸爸脖子,满眼心疼,小声说,“疼不疼?”
“没事,一点都不疼。”他爸低声安慰,“你睡着了爸爸就更不疼了。”
小孩吊着爸爸的脖子哼哼唧唧不放手,奶声奶气地撒着娇,他爸只好软声软语地安抚着儿子,廖景看得他们腻味,没完没了的,不耐烦地重重咳嗽了一声。
他爸的背僵了一下,几秒钟后终于搞定了儿子,打开门走了出去。
小孩包着被子偷眼看廖景,廖景凶他一眼,小孩马上把整个脑袋都缩到了被子里。
跟他爸一样,小兔子似的东西,廖景撇嘴,他从来就跟小孩犯冲,别说这么腻味的小孩了。
夜深了,小孩到底困倦,蒙着被子才一会就睡着了,发出均匀的鼾声,廖景揉着脑袋在床头又靠了一会,听到外面的木楼梯咯吱咯吱响了起来,接着门开了,男人端着个盘子走了进来,放在床头柜上。
“那个,麻烦你。”男人怕吵醒孩子,轻声说,“让我看看你的头。”
廖景歪过头,感觉几个细长的指头在后脑小心翼翼摸了摸,软软的,凉冰冰的。
“肿了个包。”男人低声咕哝,给廖景头上喷了点跌打药,然后敷上个冰袋,“没事没事,皮外伤,小孩子没什么手劲,明儿就散了。”
小孩那一下确实没多大劲,就是来的突然,揉了半天廖景已经感觉不到多疼了,伸手按住冰袋:“行了。”
男人站在廖景身边,双手搓了搓,像是很冷的样子,而后又在大腿外侧的裤子上蹭了蹭,说,“真是对不起,那个……冬冬他不是故意的,只是紧张我。”
“算了……我这是在那儿?”廖景按着头四下看看,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好像是个阁楼,屋顶是斜的,只有不到三十平的样子,摆着两张单人床,一个大衣柜,墙角立着个折叠桌,还有几样生活必须的家具,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十分单薄简陋,但因为收拾的井井有条,给人感觉非常干净舒适。
“这儿是我家,下面是茶餐厅,哦,就是良记,我和儿子住在上面阁楼。”男人解释道。
廖景“哦”了一声,男人又说:“你今天早上来我店里吃饭,菜还没上,忽然昏过去了,我就让伙计把你抬上来休息。”
“啊?”廖景皱眉,多少有点诧异,“我昏过去了?”
“是啊,刚开始以为是睡着了,叫不醒,才知道是昏过去了。”男人说,“原本说送你去医院的,没送。”
“为什么不送?”廖景估计自己是□□抽多了,要么就是过敏症加重了,搞不好真该去医院看看。
“我闻见你抽了□□,怕警察找麻烦。”男人老老实实说,“你看,我这是小本生意,餐饮业本来就辛苦,不好做,隔三差五还有人来罚款。”
“也是。”这个廖景倒是谅解。
“你醒了就好。”男人又搓了搓手,“天亮了你自己去医院看看吧,这会儿才刚半夜一点,要么你就在我这凑和一夜吧。”
廖景眼角瞥过他的手,隐约看见他左手戴着手套,不解地想:大晚上的戴手套干嘛?这疑问一闪而过,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正好指向一点十分,廖景确实懒得回家,再说这儿也挺温馨挺安逸的,便客气了一句:“那就打扰了。”
“没事没事。”男人和蔼地说,“你睡你睡,上厕所的话,在那边——”指了指房间角落的一个小门,“也能洗澡。”
“算了。”廖景打个哈欠,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换过了衣服,T恤牛仔裤都不见了,身上穿着件要多土有多土的圆领白T恤,略有点短的灰色运动裤——一看就知道是中老年人的审美。
“抬你的时候伙计打翻了一杯奶茶,把你衣服弄脏了,我就给你换了一身。”男人解释了一句。
“嗯。”廖景看看手机钱包什么的放在床头柜上,便没说什么。
“那你早点睡吧。”男人关了灯,走到儿子床前,那儿的地板上铺着个被子,他一半铺一半盖的就这么睡了下去,还好他够瘦,倒是一点都不显得不够用。
廖景老大不客气地躺倒在床上,裹着棉被踏实睡下,这儿的夜静悄悄的,因为临着街,隐约还能听见远处汽车引擎的声音,但一点都不吵,像是某种催眠的背景音乐。被子里有一股子甜味,像是蛋挞,又像是奶茶,和着某种男性特有的陌生的体味,好闻的不得了,廖景嗅着被子闭目假寐,不一会居然饿了。
抽了□□廖景一般都会神经衰弱好些天,连着个把礼拜都睡不好,不知道怎么的这天晚上却睡的分外舒适,连噩梦都再没延续。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阳光透过蓝白条条窗帘透进来,照在脸上,暖暖的,很舒服。
廖景又躺了片刻才起了床,昨晚的父子俩已经都离开了,空气里奶茶的甜味更加浓郁,伙计送菜的吆喝声透过门缝传进来,茶餐厅早早的就已经开张了。
廖景洗漱完毕却找不到自己的衣服,索性不换了,清点了钱包手机驾驶证什么的,揣在裤兜里,穿着主人的衣服下了楼。
上午八点,茶餐厅里人很多,廖景四下看看没找到那父子俩,倒是看见了昨天那个圆圆脸女招待。
“小姐。”廖景拦住女招待,指了指楼上,“人呢?”
“您问老板呐?”女招待冲着厨房的方向喊,“良记,良记!”
“良记送儿子上学去啦,还没回来呢。”一个伙计从橱窗里伸出头,“什么事啊?”
“昨天昏过去那位大哥找他。”
“算了算了,没事了。”廖景掏出张钞票塞给女招待:“给我来半打蛋挞,一杯奶茶。”
刚找了个位子坐下,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显示李大伟发来短信,打开,全是前言不搭后语的废话。
这是他上司大韩,也就是缉毒大队韩队长发来的,用的是他们之间约定的暗语,翻译过来只有六个字——“九点半天台见。”
职业缘故,廖景没什么固定住所,最近半年就住在吉昌街一个老旧的家属区,这里的楼不高,但住户鱼龙混杂,安全通道四通八达,一旦出事很容易遁走。他喜欢高,喜欢亮,又不爱打扰,于是租了一套顶楼的一居室,大通间,阳台小门直通公共天台,私人活动空间很大。
大清早天台上阳光灿烂,晾衣杆上稀稀落落搭着些棉被和床单,但没什么人。两天没回来,丢的谷粒都已经被麻雀和鸽子吃完了,廖景便重新抓了些洒在地上,不一会来了一大批鸽子啄食,有些跟他混的熟了,索性落在他肩上玩耍。
漫天都是翅膀拍打的声音,细细的羽绒和阳光一起洒落下来,像极了文艺老电影中的情景,廖景惬意极了,坐在摇椅上眯着眼晒太阳。
虽然身在黑社会,但他的生活并不是天天那么光怪陆离,尤其沾手□□这两年多里,不用出去做事的时候他一般都是宅在家里,看看电视打打游戏。
有时也会觉得孤单,琢磨着该找个女朋友,要么起码养条狗什么的,但也只能想想而已。
等转白了再说吧,反正还年轻,熬一熬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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