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窗前, 阳光穿透玻璃窗照在身上, 却让唐诺泛起一丝冷意。胸腔间酸酸涩涩胀胀的,说不出的难受。她坐了两分钟, 把手机放进衣服口袋里,招来服务生结账。出了茶餐厅,凉凉的风迎面拂来, 扬起头, 白色的阳光也掩不了冬天的冷意,有些灰凉。
唐诺长长地叹口气,抬手拦了辆计程车, 报出秦鸿燕家的地址。
从计程车上下来, 站在秦鸿燕的楼下, 抬头仰望,看到秦鸿燕家的阳台, 她驻足停步, 有些迟疑。去还是不去?见还是不见?见了面说什么?说她很珍惜这段姐妹情,想要挽回这段姐妹情。那四姐呢?她给了四姐那么深的伤, 站在四姐面前,不是更让四姐难受?见, 还不如不见。不见,任由这份姐妹们就这么随风散去?几年的姐妹,几年的风雨相随, 从此陌路?见, 难;不见, 亦难!
唐诺站在楼下,不上去也不离开。
围巾缠在颈上裹得严严实实,雪白的纯毛长风衣随风轻摆,修长的长筒皮靴衬得她更加高挑出众,婷婷玉立地站立在那里,即使一动也不动,仍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风衣是秦鸿燕亲手设计手工制作的,围巾是秦鸿燕一针一针织的,靴子是秦鸿燕去年出差从国外带回来的——
她的衣服,不管是夏季还是冬季,不管是春装还是秋装,大部分都是出自秦鸿燕的手。
与秦鸿燕相处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开心的或不开心的,辜负的……是的,她辜负了秦鸿燕的情。她回报不了秦鸿燕的情,却一直在享受秦鸿燕的付出,这些年,一直说着让四姐别爱她,一边享受四姐的爱。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拒绝彻底,今天四姐不会伤得这么深,她们姐妹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错不在四姐,在她。那一刀,没冤她,真没冤她。
天渐渐暗下来,小区的行人渐渐多了。
唐诺站在那里仍没动,思绪飘得很远,穿梭了时空把这几年的路又再走了遍,忽视的,没去在意都浮现出来。
眼睛有些润,心口更加酸涩。她低下头,忏悔。四姐的情,她欠了,且永远也没办法偿还。四姐的心,她伤了,永远也没办法去填补医治。
这段姐妹情,不是毁在四姐的手上,是毁在她手上。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没办法去回报,却还在接受。到最后,把四姐伤到了底、伤到了根。
感觉到异样,唐诺回过头,夏婕站在三米外的地方。
“二姐。”她喊了声,才发现路灯亮了,天也黑了,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细碎的雪花。
“你站了多久?”夏婕问,雪不大,可唐诺的头上、身上有一层薄雪。她在唐诺的身后站了十几分钟,唐诺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像一樽雕塑。
唐诺摇头,“不久。”只是一会儿。
夏婕望着唐诺,叹了口气,“伤都伤了,这会儿再来又有什么意义?你已经选择柏颜,难道还想伤完老四再伤柏颜一回?”
唐诺摇头,两者不一样。对四姐,是亲情;对柏颜,是爱情。可亲情和爱情在心里的位置和份量是同样重。她默默地垂下头,低低地叹了口气,说,“我该回去了。”欲抬腿离开,才发现脚有些僵,连膝盖都弯不了,生疼。
夏婕直直地看着唐诺,她问,“你来是做什么?”
唐诺抿了下嘴角,她也不知道她来做什么。不该来,该让四姐忘了她,以后好好地走属于四姐自己的路。但想来,就来了,只是没上去。“我该回了。”她说。
夏婕看向唐诺,勾起嘴角笑了下,没有一丝笑意的笑。她说,“我都想捅你一刀。”扬起头,深吸口气,说,“你回去,别再找老四。让她忘了你,比记得你要好。”
唐诺的眼眶里浮出水雾,却还是点头。“好。”她缓了下问,“二姐喜欢四姐?”
夏婕轻哧一声,“做为姐妹,我只是不想看她一个人承受伤害。你回去吧,别再站在这里了,也别再来……”“伤害老四”几个字终是没出口,毕竟这个也是妹妹,叹了口气,“天冷,别冻着。”上前,替唐诺拍拍身上的雪,再拂去唐诺头发上的雪,“很晚了,大姐说要去看你,估计已经到你家了。”
唐诺一醒,低头看时间,已经快到七点了。“好,二姐你上去吧。”慢悠悠地抬起僵直的腿,艰难地往回走。
天很冷,冷得全身的血液都似凝固。
夏婕看着唐诺一步步地往回走,忍不住长长地叹口气,叹一声,“冤孽!”转身朝大楼里走去。
手机铃声响起,唐诺摸出电话,看到是程绎打来的电话,“在哪呢?”
“回家的路上。你呢?”唐诺问。
“按你家的门铃没人应,就到柏颜这里等你回来。”程绎叹口气,问,“在什么地方?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打的回去。”唐诺说,“很快就到家。”她走了几步,发现腿又酸又僵,走得很艰难,于是靠在路边的电线桩上休息。膝盖有些疼,弯下腰轻轻捶着膝盖,忍不住“咝”地吸口冷气。
“还没上的士?”程绎试探着问,听唐诺这边的动静不像是在的士上。
“没,快了。”唐诺说。
“报地址,我去接你。”程绎的口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用了。”唐诺说,“我能回去。”
“地址。”程绎坚持。
唐诺叹了口气,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膝盖,低声说,“四姐家楼下。”
程绎那边沉默片刻,才说,“在那里等着,我马上过去。”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程绎的车子开进小区,看到站在路边的唐诺斜靠在电线桩上。程绎把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看向靠在电线桩上的唐诺,按了下喇叭。
唐诺抬起头,冲程绎抿嘴笑一下,慢慢悠悠地走过去,拉开副驾位的车门。
程绎看到唐诺的脸色苍白,连唇上没一点血色,衣服上和头上凝了层水珠子,顿时沉下脸,“身体没好,你跑过来做什么?”看她这脸色,这么冷的天跑出来估计折腾得不轻。
唐诺低头不作声,只轻轻地敲着自己站僵的腿。僵麻的腿不像是自己的。
“见到老四了?”程绎发动车子,调转车头朝小区外驶去。
唐诺摇头,“没上去,就在楼下站了会儿。”
程绎明显地怔了下,“你没上去?”声音都变了。唐诺的QQ什么时候下的线她知道,如果唐诺是来找老四,那应该就是在跟老四打完电话把QQ下线后。她从下午三点多站到现在?“你在楼下站了多久?”不要命了!
“就一会儿。柏颜回家了吗?”唐诺扯开话题。
“回家好一会儿了。”程绎的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也不再吱一声,只是脸色十分阴沉。等红绿灯的时候,程绎摸了下唐诺的衣服,触手尽是冰凉的湿意,顿时脸色更难看。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问,“我说你到底是喜欢老四还是喜欢柏颜?”
唐诺惊讶地扭头看向程绎,随即醒悟,大姐误会了。“四姐只是姐姐。”歪在车椅上,低叹口气,“只是……舍不了这份姐妹情。”闭上眼睛,不想再说什么。再不舍,走到现在这一步,姐妹之间的缘分似乎也已经尽了。
两人到家,柏颜已经把饭菜端上桌。她见到唐诺的衣服表面全湿了,脸色苍白,皱了下眉头,什么也没说,拉唐诺回房去换好衣服才让她出来吃饭。
程绎吃过晚饭就走了,柏颜把碗筷收进厨房,让一身疲累的唐诺回房休息。她收拾干净厨房,回到卧室,坐在床边,低头看向蜷着身子睡在床上的唐诺。
未等柏颜发问,唐诺就开口了,“下午我去四姐那了。”
柏颜愣了下,惊愕地看向唐诺。她看唐诺和程绎的神色就能猜到一些,但唐诺这么直接地向她坦白倒让她意外。随即,释然。唐诺太直白,永远不会让她有机会去猜疑些什么。
唐诺蜷缩身子把头枕到柏颜的大腿上,手臂环在柏颜的腰上抱住柏颜,“不过没见到她,就在她家楼下站了会儿。”低叹口气,说:“姐妹缘尽了。”头埋在柏颜的小腹处,贴在最柔软的地方,将她抱得更紧。
一句“姐妹缘尽了”把什么都解释了,柏颜什么都没再问,她搂住唐诺,拉过被子把唐诺捂得严严实实。心疼唐诺,也气恼她不顾惜自己的身体跑出去,可能理解唐诺的心情,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明天再带唐诺去医院检查一下,这么冷的天撑着副没好全的身体跑出去,总是让她不放心。
唐诺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终是我伤了四姐。”扬起头,看向柏颜,把柏颜的手握得更紧,笑了下,有些苦涩,也有些欣慰。
柏颜轻抚唐诺的眉头,将那拧起的结舒展开,“再深的伤痕总有淡去的一天。你没欠她,你只是不爱她而已。”她叹口气,“姐妹情,如果是姐妹情就断不了。”能断的,是单方面的爱情。受伤的又何止是秦鸿燕,这里还有一个。秦鸿燕伤在爱情里,唐诺伤在她的姐妹亲情里。错爱,孽缘!早结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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