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颜从车库里出来, 唐诺已不在原处。柏颜猜测着唐诺可能已经上楼。她低叹口气,回家。唐诺的脾气她也算有几分了解, 绝不是那种闷不吭声的人, 一会儿进家门,只怕少不了唐诺的怒火。站在家门口, 柏颜拿着钥匙,深吸口气,做好迎接唐诺愤怒炮火的准备, 扭转钥匙,推开门——空荡荡的客厅只有冰冷的家具摆在那里,别说唐诺, 连柏霖也不见踪影。
柏颜怔在门口,那感觉就像是一脚踏空。她在屋里转了圈, 偌大的屋子只有她一人。唐诺不在?没回来?她扭头看去, 见沙发上还放着唐诺的包和手机, 回到卧室,卧室里的一切仍是她们昨天出门前的模样。真的没有回来。柏颜走到窗前朝楼下看去,马路上、花坛旁、公交站台前都没有唐诺的踪影。柏颜咬住嘴唇站在窗前, 咬得嘴唇发白。
唐诺一身疲惫地来到市政府,站在市政府的广场前, 抬起头, 看向楼上程绎的办公楼。
几分钟后, 程绎的身影出现在大楼的门前, 她飞奔下台阶, 一路小跑到唐诺的跟前,看到唐诺冻得乌青的双唇以及布满血丝的双眼吓一大跳。“小诺。”程绎叫一声,忙取下脖子上的围巾替唐诺围上,“你去哪了?我和柏颜找了你一晚上!”这么冷的天,没戴围巾没戴手套就出来了,不怕冻坏啊!程绎扯下手上的手套替唐诺戴上,握住唐诺的手,那十指冰凉僵硬简直像钢筋。程绎又是心疼又是焦急。“冻坏了吧?”脱下外套替唐诺披上,搂住她往大楼里走去。“你怎么不来找我?”
“现在不是来了吗?”唐诺垂下头低声说。她扯下程绎给她披在身上的衣服,披回程绎的身上,“我穿了衣服,不冷,你别冻着。”
程绎搂住唐诺回办公室,一路上也顾不上来往众人的疑惑眼光。
进入办公室,暖气笼罩全身,让唐诺也松了口气。
程绎替唐诺沏了杯热茶,又插上电热水袋让唐诺捂手。“站这里多久了?你昨晚去哪了?”她问。她和柏颜开车把全城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找到这混球。就算是吵架闹别扭,也不能在这大冷天出去晃一整夜啊。
唐诺摇头,叹口气,说,“还能去哪?在你家楼下的网吧蹲了一夜。”她抿嘴低下头说,“这么大冷天,我也不会疯到在外面瞎逛。”网吧晚上大把的空位,随便找个没人的沙发位蹲一晚上就过了。有暖气,不上机还不用花钱。
“你——”程绎气结,“你就不知道来按我的门铃。”
“我看到柏颜去找你了。”唐诺抿嘴,她身无分文,是一路走到大姐家的。还没上楼,就看到柏颜急冲冲地去找大姐,于是又躲起来。她承认她坏心,她当时就是不想出去,就是想看柏颜急。
程绎瞪向唐诺,很是无语。“你和柏颜到底怎么了?吵架了?”她低声问,眉头拧成一道结。老实说,对于唐诺失踪一晚上的行为,她很有抽唐诺一耳光的冲动,可看到唐诺冻成这模样,又什么怒气也使不出来。当初她家的那个也是一生气就玩失踪,等气消了自己跑回来再哄她。最后一次他玩失踪,她等他回来道歉,可她没像往日那样等到他的回来,她从耐心的等待到焦急地寻找,寻寻觅觅好几天都不见人,一点音讯也没有,她找到心都伤了,甚至想到分手。等找到他的时候,那句分手永远也没办法再说出来。她在宾仪馆看到的是他的尸体,看到的是一位受人敬仰的英雄烈士。她接他回家,带回家的不是人,是一坛骨灰。
“没吵。”唐诺燥恼地颦紧眉头,心里即压抑又烦燥,理不出个头绪。觉察到气氛有点不对劲,她朝程绎看去,看到程绎正失神发傻,整个人像一棵木头桩子。“大姐。”她喊。
“啊?”程绎回过神来,收敛心神,问,“那你知不知道失踪一晚,会让人替你担心着急?”声音很轻很缓,却难掩雷霆怒意。
唐诺叹口气,蹙着眉头不作声。她端起茶杯,抿了几口茶,才说,“听到她和嫂子唱《知心爱人》我心里不痛快!”她没办法不去介意柏颜和她嫂嫂还彼此牵挂。她们已经分了,已经结束了。
程绎像看怪物一样看唐诺,“你不要告诉我你和柏颜闹一晚上就是因为她和你嫂嫂唱歌?唱知心爱人?”她很难理解,就简单的一首歌能引起这么大的反晌?
很荒诞吗?因为一首歌?可她听到的不是歌,而是两人的那份情意,那份水乳交融的默契。靠在沙发上,唐诺环住双臂把自己抱住,低下头埋在胸前,她闷闷地问,“大姐,我是不是很小气?”她介意柏颜心里有她嫂嫂,她介意她和她嫂嫂在柏颜心里的位置谁轻谁重。她介意她们还彼此有情。
“是!”程绎很坦白地回答唐诺!
“那就小气吧。”唐诺闷闷地说,她抿嘴,扭头看向程绎,“可不可以在你家住几天?”她本来就小气,她不想强装大方。她在意的,她不想去装成不在意。
“那柏颜呢?你就不怕她为你担心?”程绎偏头望向唐诺。
唐诺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几步,说,“你发条信息给她。”说完,蹙紧眉头走到窗前站着,看到外面飘雪的天空,看到空旷的广场。这个冬天很冷,也比以往的任可一个冬天都让人觉得落寞。她想柏颜,凌晨窝在网吧的椅子上睡了半个小时,梦到柏颜,醒来后就想她了。她顶着寒风一路跑回去,在楼下看到柏颜开着车回来,看到柏颜,安心也暖心。她站在那里看着柏颜,看到柏颜坐在车上,就想这样看柏颜一辈子。可是,柏颜开车从她的面前驶过,停也没停一下,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唐诺抬起头,泪水泛出,酸涩的泪。她不是感情脆弱的人,可那一刻,她真的被伤了心。她甚至怀疑柏颜的心里是否真的有她,不然又怎么能那样漠视她的存在。拭去眼角的泪,唐诺转过头问程绎,“有烟吗?”
“你不是戒了吗?”程绎问。
唐诺摇头,不作声。
程绎起身,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条烟,“送人的,便宜你了。”
软中华,还没拆封的。看来还真是送人的。唐诺拆出一包,抽出一声烟,程绎递给她打火机。唐诺把烟夹在指间,低头准备点烟,脑子里又浮现起那天在厨房柏颜让她戒烟的情形,顿时,再也点不下去。她掐断手中的烟,把打火机重重地搁回程绎的桌子上。
程绎挑眉望向唐诺,“烟不好?”
唐诺摇头,叹口气,“戒了。”看到程绎直勾勾地望着自己,耸耸肩,扯起嘴角勉强一笑,再朝程绎伸出手去,“你们家钥匙给我,我一晚上没睡,困。”
程绎又把钥匙丢给唐诺,连带车钥匙一起给出去,看到唐诺这副饱受打击的模样,又把车钥匙收回去,“在你手上毁了两辆车了,我的车可不给你。”翻出钱包,数了几百块钱给唐诺,“自己打的过去,我一会儿还要见领导,走不开。”
唐诺到程绎家,下厨煮了一大碗面条,放很多辣椒,端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一边流着鼻涕、一边不停抹眼泪狂吃,辣得耳朵像跑火车似的“轰轰”作响。面条吃完,连汤汁也喝得一滴不剩,辣得唐诺的嘴唇火红充血,鼻子也变成红鼻子。唐诺坐在沙发上,吸吸鼻子,猛灌一大口冰凉的凉水,扯来纸巾拭去纵横满面的泪,抬起头,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幅放大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是她的大姐夫,穿着迷彩武警制服,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照片上的大姐夫很年轻,二十四五岁的年华,英挺帅气,又刚毅逼人。他还没和大姐结婚,可她一直姐夫姐夫地叫,她上大学的时候大姐还在读研,大姐夫常踩着单车来载大姐出去玩,每次大姐夫出现,都能引起无数花痴狂奔。那时的大姐也是年轻俏丽,虽然也是大姐派头十足,却不似如今这般沧桑老练。一次见义勇为,挺身而出以一敌五,被人背后捅刀,年轻的生命就这么走了,生命永远定格在二十五岁,也锁住了大姐的爱。大姐守着这张照片,就这么过了六年。
大姐夫下葬的时候,大家都歌颂他的英勇事迹,唯大姐在边上哭着骂他傻X,就算是武警也不能赤手空拳冲上去一个打五个有刀、有钢管的流氓呀。大家都在称颂他豪爽侠义的时候,大姐在边上哭着数落他小气,送玫瑰花只送一枝,请客吃饭永远是小店,出门一直是踩单车和搭公交车,连打的都舍不得。大家都赞他有担当的时候,大姐骂他窝囊,每次大姐一发脾气他就躲起来,等大姐气消了才敢露面。可时光任茬,大家都逐渐遗忘了他,大姐还这么一直留恋着,不肯放开。其实他们也没认识多久,才半年而已,大姐失恋喝醉酒,冲出酒吧呕吐结果一不小心吐到路过的大姐夫身上……
唐诺呆呆地看着照片上的那个人,歪倒在沙发上,泪水从眼角滚落。如果她死了,柏颜会不会也像大姐记挂大姐夫这样一直记着她。她还是想柏颜,抑制不住地想,可越想心里越难受。她不想问柏颜是否还牵挂她嫂嫂,她只想问在柏颜的心里,她到底有几分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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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各位大大写下这么多的评论和争议,今天不及早更出83章绝歌都过意不去,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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