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歌云不再挣扎，但是李顾聿察觉到一阵潮湿润，是来自被他“侵犯”的人的脸上。
他心口猛地颤抖了一下。
许久，他的动作停了下来，眼前人的羽睫沾着泪珠，眉头紧紧皱着，那神情，不是生气，不是愤怒，而是，在厌弃……
他变得让她讨厌了吗？但是，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是让人讨厌的人吧……
李顾聿愣了愣，神智一瞬间恢复过来，他抿起火辣辣的唇瓣，轻动着喉结，将脸一点点驶离她的面庞，手也轻轻的释开她的颈子。
旋即，他朝后退了两步，“对不起……”
声音沙哑的厉害。
歌云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剧烈的喘息着。
“对不起，我喝多了……”
歌云轻轻睨向眼前高大的男人，高大的身躯此刻只是狼狈的弓着，似乎不稳，似乎颤抖，似乎脆弱的不堪一击。
李顾聿掩住脸面，低沉至极的嗓音带着一缕绝望。
歌云觉得心脏泛起的痛意并不能回避，她是很想就这么将他拒之门外，得到片刻的清静，可所有的决定都在听到他软弱下来的声音之后，统统消失殆尽。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抹去眼角的泪珠，缓慢的走上前来，伸手抓住了他掩在脸颊，指骨无肉还微微颤抖的手。
李顾聿惊动了一下，却没有挣扎，任由歌云将他的手从脸上拽了下来，握在手心里。
“歌云……”
“你对不起什么呢，你喝醉了而已，刚刚，也是我打了你……”
“我……”
“去睡觉吧。”歌云清淡的说完，松开了李顾聿的手。
“歌云！”李顾聿一把又将歌云的胳膊拉住，生生强抱住她的身子，“对不起，对不起隐瞒了你，对不起没有控制好情绪，对不起不够坦诚，但……”
“但是如果要你在回忆和我中选一个，你也不会选择忘记以前的那个人对么？”
“不是这样……”
“你是和沈之幸一起离开的吧。她的脚伤严重吗？”
黑暗中，李顾聿的身子轻动了动。迟疑一会儿，他终于还是放开了歌云。理智好像又回来了，尽管他现在一点也不想清醒。
“你都看见了？”
歌云轻轻“恩”了一声，“我没有沈之幸那么伟大，可以一直不清不楚的跟在你的身边，我很讨厌流言蜚语，非常讨厌，我也很普通，非常的普通。所以我很想要的爱，只是简单安稳的，不需要每过一段时间就患得患失，发现还有那么多我所不知道的秘密，再去判断，猜测，理解，再去失望……”
“这样，真的很累……”
“……”李顾聿说不出话来，听到她这样的说辞，他感觉到心痛的无法自已。
“对不起。”不想再说这三个字了，可是一开口，却只能说这三个字。
歌云抿紧唇，幸亏是在黑暗中，自己的样子不至于太狼狈。
他宁可他不要这么礼貌的和她说对不起，她要听的不过是他明确而坦诚的真心，可是他却连骗一下她都不肯。是她要求的太多了么？
“跟我在一起很辛苦，对么？”李顾聿继续说道。声音平静下来，就像是掉入了深海的身体，浸泡了冰冷的水后再被生生的托起，那样冰冷而又僵硬。
歌云张了张口，当然不是。可是她却没有来得及出声，就听到他后面的话。
“我已经尽力了。如果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很累的话，我会放你走，不会纠缠，不会让你有半点为难。只不过请你悄悄的走，不要正大光面的离开。最好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消失掉……”
已经近乎是哀求的口吻，李顾聿暗自笑了笑，是嘲笑自己的狼狈和不堪。
沈之幸说的对，或许他们真的不合适，和他在一起，她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快乐，反而，还觉得很累……
那么与其让她讨厌他，还不如让她早些离开。
说完，李顾聿转身缓慢的离开房间。他走的缓慢而又艰难，几乎站不稳，要靠用力的扶墙才不会倒下，但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是腹部的某个地方，强烈的疼痛了起来……
因为此刻心口的窒息感更要命。
歌云没有回头，听着他的脚步很慢的移动了出去，渐渐远去。
她身子一仰，靠在墙上。
没有过多久，寂静的房中传来一声巨响！
歌云惊骇的开了灯，冲出去一看，只见李顾聿捂住腹部倒在了地上，他靠近门口，身上连外套都没穿似乎就想出去，像是要逃离一般。
“顾聿！”歌云脑中一片空白。脱口就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嘶哑而满含痛楚。
灯光下，李顾聿扭动的身躯似乎写满痛苦，整个人十分用力的蜷缩一起，但却奄奄一息般，无力应她一声。
歌云忙冲上去将他扶入怀中，近距离一看，他的脸色更是惨白至极，满面都是冷汗，像是痛的痉挛，嘴唇不断的颤抖着，胸口剧烈起伏，用力的呼吸。
歌云看到李顾聿是用力的按住腹部，手背已经青筋暴起，似乎大力到要将腹部按穿。她立刻明白了是他胃病犯了。
“药在哪里，我去给你拿药……”歌云焦急的询问着，李顾聿听到声音，终于将紧闭的眼眸张了张，恍惚中看到身边人焦急惨白的脸色，他不觉有了一丝慰藉。
只是这个时候，他痛的连说上一句安慰她的话都没有力气。
“在房间……抽屉……”
李顾聿微弱的声音刚说完，歌云将他扶靠在门边，转身就冲入屋内疯狂找药，按照李顾聿说的，她将所有的抽屉都找了一遍，终于找到了那瓶她曾经熟记过的药瓶，冲出来就倒了两粒塞入李顾聿的口中，这才意识到急的忘了倒水，她立刻又要起身，可手腕却被李顾聿强行的抓住。
一惊，他滚烫的嘴唇已经贴了上来，咬住她用力的一吸，才将嘴里的两粒药碗生生咽了下去，带着些痛苦，他的眉头更深更紧了些。
歌云被他嘴里的温度弄得有些怕了，连忙用手探上他的额头，果不其然，很烫！他发烧了！
“该死，你怎么这么烫？你不知道你不能喝酒吗？你到底喝了多少！”
歌云心乱如麻，劈头盖脸的就骂了李顾聿一通，咬咬牙，她将李顾聿的胳膊捉住，往自己的脖颈上一挂，用尽全力将他扶了起来。
李顾聿虽然疼的像是被掏空一般，可却还是配合的起了身，被歌云艰难的扶回了房间，但是刚沾在床边，歌云就支撑不住了，身上的人一斜，重重的倒在了床上！
这一倒不打紧，却让歌云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她转过头来，竟发现床上突然开满了妖艳的红花，一朵接一朵，刺痛她的双目！
“李顾聿！”歌云脱口喊出他的名字，只觉得痛彻心扉。
他此刻正斜倚在床边，弓着身子，微微颤抖，而双手都用力的掩在唇部，大片大片的鲜血从指缝间滴落下来，触目惊心！
“不碍事……”他咳嗽了半晌，才将一只手拿开，轻轻抹了抹嘴边的血迹，可手上本来就沾满了血迹，这样一抹，更是让他满脸都是血，更加恐怖。
但他的神色却平静至极。
他哑声道，“只是胃出血……吃了药，一会儿……就好……”
“不碍事？这叫不碍事？李顾聿！你不要命了么！”歌云又惊又愤，一时间心口急促的泛着痛楚，叫她无法思考任何事，任由着本能，恨不能上去打人！
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的，可却还是这样放任，就算他不考虑自己，那么她呢，他死了的话，她难道不会心痛吗？
不，只是看到他这样痛苦，她就恨不能死掉算了，这样就不用看着他这样作践自己！
李顾聿清浅的勾了一下唇，“你这么关心我，我怎么舍得死……”
“李顾聿！我讨厌你！”歌云咬牙，一字一句的恨恨说道，但是眼泪却不争气的倏然掉下，顷刻间就浸湿了她强烈起伏的胸口。
“讨厌……么……”李顾聿此刻顾不得多想对方话中的含义，只觉得心中无由一悲，话没说完，就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看来，她不会留在一个讨厌的人身边了……
歌云惊声，一下扑了上来，用力的从后抱住李顾聿的身躯，发现他抖得很厉害，“你撑住，我现在就去打给喻医生……”
“不，不要叫他。”李顾聿说着，一激动，又吐出一口鲜血来，似乎真的很严重，他从刚刚到现在，已经吐了不少的血，而且嘴角还止不住的在滴着血。
“那我去叫救护车……”
“我不喜欢去医院……”
“李顾聿！”歌云急的已经满是哭腔，可碍于李顾聿一把抓了她的手，他现在身体太过虚弱，她担心自己强行挣脱，会造成他的再次吐血，只能咬牙切齿喊道：“你能不能别任性了！”
“我就想最后……任性一次……”李顾聿转过身，将歌云搂入怀中，“其实我骗了你一件事，我很自私……”
“去医院好不好，我什么都不会再跟你计较了，我真的很心疼你，我很爱你，就是因为太爱你了，所以我才会控制不了自己的对你生气，患得患失，想来想去……其实，我只不过是想要和你好好的在一起……”
“是么？是真的么……”李顾聿的声音突然有些欣悦，可还是十分无力，不用力听，就好像要飘飞而去一般。
歌云用力的靠着他的胸口点着头，“真的，听我的好不好，我们去医院……”
“去医院也没用的……”李顾聿突然又咳嗽起来，说的话中断了，他一把松开歌云，用手捂住嘴唇，再一次的，歌云看到他又吐了血。
吐血不止……
她惊恐的睁大双眸，眼前人双颊凹陷的没有人形，只一个劲的吐血，手紧紧压在腹部，似乎很痛，似乎要将五脏六腑全部吐出来一样……
为什么，她最爱的人竟然已经病到了这种地步，她却现在才后知后觉……
“我们必须去医院。”歌云眼中满蕴着泪花道，说完，她转身就走，却再次被李顾聿扼住了手腕，但是她狠了狠心，一把抽出了手……
“呃……”李顾聿也用了很大的力气，被歌云一挣脱，力道反弹，让他“咚”地一声翻身掉下了床，一声轻咳后，又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他觉得很痛，看来已经要瞒不住了……
“歌云！”他气息羸弱的叫了她一声，听到她的步子没有停下，他咬了咬牙道：“去医院没用的……我，我活不了了……”
……
歌云如被惊雷劈中，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脑中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话里的意思，泪水就先承认般的掉了下来，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越渐让她无法呼吸。
半晌，她缓过神，一把抹去了眼泪，冲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此刻，全身心的感受着李顾聿的体温和心跳，才让她有了一丝安全感，只不过，他怎么这么瘦了，这样抱着他，感觉他全身，竟都是骨头……
“……不要说傻话好不好？我答应你，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也再不会生你的气了，你哪怕一辈子都忘不了沈遇慈也没关系，你要我让着沈之幸也没关系，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求你，不要这样消沉，不要吓我，不要再吐血了……我真的很害怕。”
李顾聿身子有些痉挛，半天才抽出手来，轻轻的抚住了歌云战栗的身子。
“对不起，都是我太自私了。我不该再去找你的，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但……因为很想念你，所以就自私的想把你留在身边，却没有顾忌你的感受……”
“不，你胡说八道，你怎么会死！”歌云拼命的摇头反驳，可是李顾聿根本没有给她中断的几乎，继续淡淡声道：
“你难过怎么办，你被骗了怎么办，我死了，你要怎么办……”
“李顾聿，你不会死的！喻医生跟我说过的，你只是胃不好而已，你只是不能喝酒，你只是……”
“歌云，你听我说……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喻温谨那里，也是我让他不要说的……”李顾聿的喘息似乎很艰辛，但仍在歌云耳畔强撑道，“我是胃癌晚期。急性病变，三个月前就已经确诊了……”
喜欢剑门大师兄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剑门大师兄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