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到下午五点才结束，秦簪带着韩曳并没有回家，而是到附近一家酒馆去吃饭以庆祝韩曳获得了初一年级5000米赛跑的冠军。

　　这是一家川菜馆，以麻辣著称，韩曳最喜吃这里的一道鱼头火锅，秦簪也曾自己试着做过几次，但是就是做不出人家那个麻辣味来，等韩曳嘴馋的时候她便带他过来吃上一回。当然，这样的次数并不多，韩曳也知秦簪赚钱不容易并不要求什么，倒是秦簪主动带他来。

　　韩曳挨着列凨并排坐着，手中拿着一双木筷子轻轻敲打着碗碟，他敲得轻重有致极富节奏感，听起来倒也不刺耳。但是秦簪仍是拿眼示意了一下，道：“小曳，别敲了，会影响其他人吃饭。”

　　“我高兴嘛，簪子，你看我得冠军了。”韩曳掩饰不住兴奋，他放下筷子，拿着胸前挂着奖牌抚摸了一遍又一遍。

　　秦簪也很为他高兴，一直温柔地瞧着他，温柔得化成汩汩的流水。

　　而列凨瞧着他们两个，心绪却是异常沉重复杂。只要瞧到秦簪琉璃般清透的眼神，他就会感到烦乱，他对秦簪撒下了弥天大谎，这个谎言要怎么解释才能得到她的谅解，他完全没有把握，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秦簪得知他欺骗她会怎么做，她会报警，或者将他赶走。

　　唉。怎么当时会想到这个差劲的办法，看来真是自己脑袋也糊涂了。

　　“列凨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我，我……”列凨破天荒地感到一丝慌乱，因为秦簪的眼神已经缭绕到他的面上，幸好此时服务员端着火锅走了过来。

　　“吃鱼头了。”韩曳高兴地道，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面前香喷喷的鱼头火锅给吸引住了。他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列凨的碗中，道：“列凨哥哥，这里的鱼头可好吃了，你快尝尝。”说完，他又忙给秦簪也夹了一块，然后才自己吃起来。

　　列凨又瞧了秦簪一眼，她正微笑地望着韩曳，并没有再看他。忽然地他心里就更难受了，秦簪的整颗心都在韩曳身上，她的眼里几乎不会看到别人了。但是这只是片刻，他的自信心又给了他勇气，这世上没有他做不到的。

　　是的，没有他做不到的。等那件事情有了结果后，再把一切都说明。这样一想，他便就释然了。

　　结帐的时候是列凨付的，秦簪本来想自己付钱，但是列凨坚持，没有办法她只得同意了。

　　回到家中的时候，潘军放了一把椅子直挺挺地坐在窗边，看到他们回来后赶紧站了起来。他同列凨低声耳语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晚上，韩曳很早就洗了澡睡了，今天他累了一天身子刚躺上床就睡过去。秦簪瞧他睡安稳了，便把房中韩曳换下来的脏衣服拿到洗衣机里浸洗，自己又收拾了一下屋子，待这忙完后时间早过了十一点。

　　她站在阳台上，明月正高悬于夜空中俯视着这人世间，冷冷地，没有丝毫温暖，就像这世间本是没有温暖地。天若有情天亦老，这明月大概也是无情无心的，否则怎能经起数亿万年的月圆月缺呢。明月千年万载，而人呢早已不见。

　　“想什么这么出神。”列凨瞧见她站在阳台上独自发呆，料想又是想到以前的事故此出来安慰她。

　　秦簪笑了下，道：“没想什么，只是在看月亮，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

　　“很亮吗？不觉得，我觉得你的眼睛比它亮，呵呵。”

　　列凨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却让秦簪羞红了脸，她有何德何能可与明月的光辉相比。

　　列凨笑着望她，唇边轻吟道：“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他的声音极富磁性，念出来竟是相当地有韵律感。

　　但秦簪却听呆了，曾经就在这样圆圆的明月下，就在这个寂寥的旧阳台上，她和阳帆站在一起，阳帆从背后紧紧地抱着她，当时他也念了这首诗，和今日的情形是多么地相似。她瞅了身旁的列凨一眼，心里更感伤了。

　　那多年前的明月依然在，而那多年前的人早不见了踪影，今夜陪在此处念着这首诗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情以何堪哪。

　　她没有再看列凨低着头走进了客厅，然后又进了房间，灯熄了。

　　列凨一头雾水，不知刚才哪句话又说错了，他把自己说过的话想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确定为是自己念的那首诗引发的问题，也许这首诗曾被她的丈夫念起过，也许就在这样的明月下，也许就在这个阳台上……

　　第二天早上，所有的事情按部就班，秦簪去公司上班，韩曳上学，列凨依旧假扮着警察监视不存在的毒贩。

　　当然，等秦簪和韩曳走后，列凨无需再假扮下去，但是他仍是习惯于凝视着窗外，现在他的心事越来越多，似乎自从来到中国后就有了心事，以前的一切在他眼中不过是浮云微尘从没放在眼中，而现在他越来越不理解自己，何以会变得如此执着。从看到她那天起，自己就好像着了魔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他正在苦恼，门铃声突地响起，然后手机铃声也响起，来电显示是潘军，他接了过去，那边道：“少爷，我在门口，你开下门。”

　　“好。”他挂断手机，走到门边打开门，潘军站在门口往屋里瞟了几眼，“进来吧，没有人，就只有我。”

　　潘军把门关上，从怀中掏出一张大信封来，道：“少爷，结果出来了，你看看。”

　　列凨接过信封从里面倒出一张厚纸来，他仔细地瞅了一眼便笑了起来，道：“果然是妈多心了，爸决不是那种酒后乱性的人。”说完，他把纸重新放回信封里，接着道：“潘军，你现在马上回日本，把这个鉴定交给我母亲。”

　　“少爷，你真的不打算回日本吗？太太可是很想念你的。”潘军没有接信封，他希望列凨能够改变主意和他一起回日本。前几天列凨的父亲已经给他打过电话，要他勿必劝说列凨回日本，因为列凨的婚事已经正式被提上了日程，女方家是日本有名的百货大王，他们强烈要求见上列凨一面。

　　“目前不会回日本，我还要留在中国一段时间，你先回去吧，我会和母亲说明情况的。”

　　潘军忽然变得很严肃起来，他盯着列凨道：“少爷，我看你必须现在回日本一趟，老爷在日本已经为你定了一门亲事，女方是日本百货大王千野浩夫的女儿千野蓿子，你上次还见过她一次。”

　　“不记得什么千野蓿子了，潘军，我现在心里很烦，你就别再拿老爷来压我了，我的婚事我要自己做主，不管是谁定的都没用。就这样吧，你先回日本。”列凨甚是不耐烦，潘军又不是不知他的个性，何苦拿父亲来压他，总之自己是决不会为了家族利益去娶根本不喜欢的人。

　　“少爷，你是为了秦簪才不回日本的吧。”潘军一语中矢。

　　“原来你看出来了，那这样更好，你回去后老爷问起你就这么说。”列缘忽然变得有些放松了，一旦心事被看穿他便觉得没什么好隐瞒了。

　　“老爷是不会让你娶她的，而且还是个离过婚的女人。”

　　“离过婚又怎样，只要我喜欢她就可以了。”列凨面向潘军正色道：“如果让你放弃梨子去娶别的女人，你愿意吗？”

　　潘军怔住了，放弃梨子可是他从没想过的事情，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却又喜欢劝说别人娶不爱的人。“不会，我只会娶梨子一个人。”

　　“那你应该明白我的想法，所以不要再劝我了，我的事自有分寸。”

　　“少爷，我明白，我不会再劝你，但是有一句我还是要说，我和梨子，跟你和秦簪是不同的，我和梨子是彼此相爱的。”

　　这次轮到列凨怔住了，确实他是和潘军不同的，潘军不放弃的女人也是爱他的，而自己所想要的女人却是不爱自己的，不过是单相思而已。

　　“少爷，我下午就回日本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这句话，潘军不等列凨答应便从他手上拿过信封大步跨出门去。

　　门里列凨依然发着愣，潘军的话像声炸雷般响在他的头顶震得他半天醒不过来，秦簪原是不爱他的，一时，他的脑子里只能回荡这句话。

　　但是不爱就要放弃啊，是的，今夜等她回来，一定要告诉她所有的事情，不去管结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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