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秦簪独自站在窗前,她在等凌隽回来。窗外有车的汽笛声响过,她刚侧起耳朵倾听,那声音便又向着另外一个方向飞快地消失了。瞧着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她叹着气关上窗拉好窗帘,凌隽是不会回来了,就算是怀有他的孩子也不足以引起他些许的重视。
算了吧,维持表面的一家人就可以了。
她安慰着自己,却忍不住还是伤心。
凌隽是在清晨的时候回来的,那时秦簪还没醒过来,他静静地坐在床边凝视着她。睡着的她是那么的美,柔和得就像沉寂在心里的水,一点点地泛开,然后占满整颗心。
不能被她打动。他警告着自己,但是手却还是不听话地抚上她的脸颊,停留在那令他回味无穷的芳唇上。
秦簪醒过来时就瞧见凌隽坐在床边,心里有些高兴,笑容就绽放在了他的手边。可是凌隽看着这美丽至极的笑容却厌恶起来,她是故意装的,她是想迷惑他。他缩回了手,站起身坐到侧面的软沙发上。
“凌隽,你回来了,现在不用去上班吗?”
凌隽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秦簪瞧着他,他的面色阴沉,似乎甚是不快,一句话梗在喉咙里不敢说出来,过了半晌她实在忍不住又道:“你说昨晚给我答复,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道,“这就是我的答复,你可满意。”
秦簪稍愣了一下恢复过来,这样的答复其实也早应想到了,凌隽对高欣的感情比对她深得多,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比自己多,要凌隽离开高欣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那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凌隽一直冷眼瞧着她,她的面上隐隐有些失望,他不住地冷笑,她能有什么失望,可笑。他摇摇头,走到茶几边从口袋里摸出一盒药,他把这盒药拿到手中仔细地看着,好半天才打开纸盒挤出一片药来,然后他从玻璃壶中倒了一杯水,一齐端到床边。
“把这片药吃了。”
秦簪望着他手中的那片药迟迟不敢去接,她只是怀孕又不是生病,凌隽为什么要让她吃药。
“怕我害你?”凌隽直接说出了她的疑惑。
秦簪有些尴尬,面前的男人可是她的丈夫,也是她腹中孩子的亲生父亲,他有什么理由会害自己。她赶紧接过那片药放进嘴里,再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水将药咽了进去。
瞧着她吃了药,凌隽的唇边露出笑容来,他将杯子放回茶几上,转过头道:“现在我要去公司,晚上我会回来,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
凌隽走后,秦簪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去学校,班上的那些学生的功课估计落下不少。等她到了学校后居然多了几张生面孔,他们都是常茫茫聘请回来的老师,据说还是全国有名大学的毕业生。秦簪这几日不在,她所授的课也由新老师补上,看着每个老师都忙得团团转,自己却有些插不上手的感觉,忽然她就生出了一些退意。
秦簪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了常茫茫,请求她同意自己离职。常茫茫并没有答应,只是给了她一年的假期。秦簪也没有和其他同事告辞,悄悄地离开了回望小学。
晚上,凌隽果然回到家中,在睡前他同样让秦簪服下一片药,如此这般三天。每当秦簪问是什么药时,凌隽都是笑着不语,她心头惊疑不定但终究也想不出什么。
第四天的早晨,凌隽依然让秦簪服下一片药后离去。秦簪也并没感到有什么不妥,再说药已经连吃第四天并没什么不舒服,也就不再放在心上。由于暂时不用去工作,时间便又如从前一样空闲下来,但是秦簪已经不再去朝云公园,一是因为天气渐热,二是怀孕有所不便。可是家中人虽多,却没有谁能够说说话聊聊天,虽有个小巧但却始终谈不到心里去。
她在别墅后面的长椅上坐了一回,便觉身上发热流汗,赶紧回到卧室里冲了一回凉,闲坐了一回还是呆不住,便又往楼上走去。走到最后一间房间门前时停了下来,她记得这里是凌隽存放自己最贵重东西的收藏室,而她送给凌隽的一枚塑料簪子也存放在这房间中。
想着,她便怀念起那枚簪子来,二十来年的时间凌隽仍旧将它保存完好,他也应该是珍惜往昔她和他之间的情谊,那现在又为何变成如此冷漠和仇视呢。秦簪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推门,轻轻地,门就开在她的面前。她有些惊讶,平常这里凌隽都会锁上,即使仆人也不允许进去打扫,难道是凌隽进去后忘记了锁门。
秦簪怀着好奇走了进去,进去后她又呆住了,原本锁着大柜子全都大开着,那个装着簪子的紫色小盒子也放得东倒西歪。她拿过小盒子托在手中慢慢地揭开,盒子里仍有一枚簪子,依旧是二十年前秦簪送给凌隽的那枚红色的俗气的塑料簪子,所不同的是,今日它已经断成两截,静静地躺在盒子当中,通红的颜色像流动在血管里的鲜血。
她吃惊地瞧着那枚断簪,一枚放在盒子的簪子好生生地怎么会折断,这原因已经不言而喻了,是有人故意折断了它,这个人也不用猜,是凌隽,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
凌隽还是深恨着自己啊。
秦簪默默地将盒子关上放回原位,再次回到自己的卧室里。这次在卧室里呆了没几分钟,她就感到腹中一阵阵地疼痛,那疼痛时而如被铁锤击中的钝痛,时而如用刀搅动肠子的绞痛,全身所有的肌肉都挛缩起来。一滴滴冷汗从她的额前淌下,薄薄的衣衫很快为汗水湿透。她趴在床沿上,双膝跪在地上,一手紧紧地捂住肚子,可那疼痛并无丝毫的缓解,反而一阵强烈一阵。她的脸因疼痛变得苍白如纸,手指发着颤,整个人都几乎要晕厥过去。
在床沿边趴了好久,腹痛开始转为更强烈的下坠感,身体里像有某个东西要迫不及待地钻出来一样,肌肉不断牵扯挛缩,汗如雨下,每一次的阵痛都如用过最残酷的刑法一般。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再不能支持,她就快痛得死过去。
有股腥湿的热流沿着大腿根部淌了下来,然后又是一阵热流淌了下来,卧室里开始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等秦簪发现时裤管里早已是血淋淋,而地面上已是一滩血。忽然她就明白过来,药,是那药的原因。
她愤怒起来,凌隽竟然是真的在害她,她的丈夫在谋害她和她的孩子。此时,她好想放声大哭,但眼泪始终落不下来,心若死了泪就会干涸,人若有泪便就还有希望。
“凌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簪大声喊着,忽然腹中疼痛一窒,一股热流夹着一团东西从身体里迅速坠了出来,然后双腿禁不住一软坐倒在地上,血又汩汩地流淌而出。
完了,她的孩子没有了。
时间在此刻仿佛停止了,秦簪再不能思考,心上的疼痛早超过身上的数倍。她呆呆地看着地上的那滩鲜血,忽地狂笑起来。
当愤怒不能表达出伤痛时只有笑。
凌隽一回到家中,小巧马上告诉他今天太太没有吃饭,把自己关在房中不肯出来。他将手中的公文包扔给小巧,自己径直上楼。他早就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并不慌张,胸有成竹。
他在卧室门口敲门,秦簪并没有给他开门,他又贴着耳朵听了几下,里面半点声息都没有。他隐隐有些不安,赶紧找出钥匙打开门。
凌隽一眼就看见了秦簪,她上半身趴在床上,下半身则歪坐在地面上,地面上是一大滩凝固的乌黑的血渍。
“簪子。”
秦簪似乎并没听见他的声音,依旧趴在床沿上一动不动,凌乱的发丝从头上倾泻下来遮住了整张脸。凌隽拨开她的发丝,手指触上她的脸颊竟是冰冻般刺骨寒冷。
“簪子。”他又叫了一声。
这次秦簪听见了他的喊声,睁开眼睛瞧见他愤怒马上来了,她气愤地道:“凌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凌隽的态度又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的心就是因为够硬才会成功。“秦簪,你别不要脸了,你有胆说说你怀的是谁的孩子。”
“你说什么?”原来凌隽根本不相信孩子是他的,自己还枉作多情去找他告诉他这个消息,可人家却根本不相信。
“敢做不敢当。”凌隽冷笑不停,“你别以为你做的事我不知道,你做的丑事自己心里明白,难道还要我说出来亲眼看到你和列凨在云汉广场……”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如果再说下去他就再也无法平息心中的怒气,那他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情出来。
“原来你已经看到了。”秦簪忽然想笑,她和列凨就是丑事,那他和高欣就不是丑事了吗,就是光明正大的吗,何以他会如此理直气壮去声讨别人,却不检讨自己做了什么。
“我看到了,还看到你在杂志上画的漫画,你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是列凨,不是我,你骗不了我的。”
秦簪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为了这个孩子失去了列凨,丢掉自尊来向他示好,可是一切并没有好转起来,自己失去的却是更多。这是多么蠢的决定啊,以为一个孩子就能让凌隽会对自己好起来,可事实完全不是如此,他甚至不认可这个孩子。
“你笑什么。”凌隽勃然大怒,这贱女人做了不要脸的事还敢嘲笑他,她又在挑战他的自尊。他冲上前去猛摇着秦簪的肩,吼道:“不许笑,秦簪,我命令你不许笑,听见没有。秦簪,我告诉你,就算这个孩子是我的,我也不会要他,因为你不配怀我的孩子。”
秦簪恍若未闻,她直直地瞅着凌隽,面上轻轻地微笑着,那微笑越来越明亮,仿佛阳光下盛开的一枝艳丽的芙蓉。“可悲。我们两个都很可悲。”她喃喃地道,笑容忽而就凝固在唇边不能再盛开,眼神黯淡下来。
凌隽大骇,秦簪的身体已经完全倒在他的怀中,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量。“簪子,簪子。”他焦急地喊着,可怀中的人已经完全闭上了眼睛。他瞧瞧地面,原来凝固的血渍已经完全被新鲜的血取代,从秦簪的身体正在涌出大滩大滩的血,触目惊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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