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洲把寝室里所有口袋状的东西都翻了两遍,最后,扬着钱夹对张琦苦着脸道:“琦,我被金融风暴席卷了!”
张琦从书桌前抬起头来,漠然地扫了米洲一眼,又低下头去,嘴里说道:“那你怎么还没被风暴卷跑?最次也该把衣服撕成碎片吧。”
米洲谄媚地倚在张琦身边:“那啥,就凭咱俩的奸情……”
“打住!我也即将面临财政赤字了。”张琦赶紧把米洲罪恶的想法扼杀在子宫里。
米洲狠狠刮她两眼,就知道这女人靠不住。这个月还不到月底,花销又超出预算了。她走到阳台上,惴惴不安地拨通老佛爷的电话:“妈妈、娘亲、亲娘、老佛爷,圣体金安,您最可爱的女儿跟您商量个事儿……”
“没钱!”老佛爷说完就挂掉电话,电话那头隐隐的台海新闻播报声戛然而止。
米洲拿电话的手还停在耳边。不愧是亲娘啊,就这样都把她看穿了。还没来得及沮丧,电话又响起来,一刹那,米洲感觉自己又变回那个有钱的热血青年了,急切地接起电话:“亲娘呃,您回心转意了吗?这就对了嘛,我不就吃了你的饭,花了你的钱,住了你的房,使唤了你的老公吗?也不至于你恨我入骨,要把我饿死在异地他乡吧。”
“咳,抱歉,别叫我亲娘,我是纯爷们儿。”
听着耳边低沉醇厚的嗓音,那清冷的男子仿佛就在身边。米洲整个人被冻住,刚才太兴奋,没有看来电显示。
叶纶的声音听上去很明快:“我回来了。”
米洲又是一愣,没想着叶纶竟这么早就回来了。抑下心中上扬的喜悦,她忿忿地想,明明他可以一开始就出声阻止她的,却偏生要憋着笑听她讲完后面愚蠢的自说自话,真是够可恶。
米洲故意不说话。叶纶等了片刻出声道:“怎么?不欢迎我回来?”
等不到米洲回答,叶纶微不可闻地一声叹息:“下来吧,我在你们楼下。”
米洲从阳台探个头出去看,看见了花坛边直直立着的清瘦男子。似乎感应到米洲的视线,叶纶抬起头来看向楼上。距离太远,米洲看不清楚他的脸,只是突然涌上一阵陌生的熟悉感和喜悦之情。
明明心里已经同意了,米洲还是警惕地问:“做什么?”
“哪儿这么多废话,下来就知道了。我还能把你拐了不成?再说,就你那样儿,拐来卖给谁啊?你——该不会怕了吧。”
米洲愤怒了,他竟敢无视她的美貌,其罪当诛!“切,笑话,下来就下来,谁怕谁。”楼下可是她的地界儿,还有王母娘娘坐阵呢。她的信条就是:江湖险恶,不行就撤。
米洲站在叶纶面前,脊背挺得笔直,气势十足地扬着脸(其实是因为身高不够):“说吧,什么事儿?”她看着叶纶,觉得胸口有些发堵。是错觉吗?为什么她觉得叶纶的脸比以前瘦削?真不知他这两日是怎么熬过来的,一定是身心疲惫吧。
“我饿了,请你吃饭。”叶纶眼也不眨地看着米洲粉白的脸,贪婪地想把这几日的空缺补回来。
米洲本来还心不在焉,听到“吃饭”二字立刻囧囧有神,什么疑惑、难过、赌气都给忘了,在她这么困难的时刻,叶纶可是送上门来的羔羊啊,不宰白不宰。她紧抓住叶纶的衣袖,边拖边说:“吃饭得趁早,赶紧的去把菜点好。”
叶纶落后她半个身子看着她愉悦的侧脸,眼睛里溢出点点笑意。
坐在风格优雅的茶餐厅里,听着舒缓流淌的音乐,米洲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奇怪地瞟一眼对面只看不吃的叶纶。她多少是知道一点叶纶的喜好的,刚才点菜的时候特意点了几样他爱吃的菜品,好歹补补身子。“怎么?菜不合胃口?”
叶纶淡淡摇摇头,他刚下飞机,其实是没多少食欲的。他只是想静静地看着她吃成小猪的模样。
米洲夹了一点他爱吃的虾仁儿到他碗里。叶纶微弯眼角:“谢谢。”顿了一下,“看来你还是很关心我的。”
米洲一下子被嘴里的菜噎住,呛得直咳嗽,在安静的餐厅显得格外引人注意。米洲满脸通红,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因为窘迫。叶纶赶紧递过桌上的清水,起身绕过去轻抚她的后背,一下一下,极轻柔地抚上米洲心尖。
叶纶板着声音责备道:“干嘛吃得像个非洲难民似的。”
米洲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道:“机不可失啊。我这是抓住机遇、迎接挑战。”
见米洲缓过劲儿来了,叶纶无奈地坐回座位去:“是不是咱妈不给你生活费了?”
“嗯?咱妈?”米洲疑惑地抬头,看出他眼中的调侃,“停!跟你又不熟,我妈是我妈,你妈……”米洲顿住,一时激动说错了话。她一边暗骂自己嘴贱,一边小心翼翼打量叶纶脸色,只是平静淡定,完美得无懈可击。她没来由就感到涩楚,这样波澜不兴,若不是已经成了伪装高手,把一切伤口伪装到连自己都难以察觉,便是真的已经遗忘了,看淡了,若如此,那岁月确是世界上最高明的医生。
“怎么不说了?”叶纶将小火锅的火调得大一些,微黄跳动的火光浅映着他的脸,柔和,温暖,却似带着不真实的幻影。
米洲心虚地眨眨眼,悄声道:“嘘——食不言寝不语。”
叶纶拨弄凤尾的筷子一滞,表情惋惜地叹气:“这样啊,本来我还想说,最近心情好,有时间的话请你出来吃吃饭聊聊天儿啥的……”
米洲眼中精光四射:“那敢情好,咱们聊点儿啥?诶,今儿天不错,万里无云的天空……那啥,那条狗好迷人。”
叶纶身子一抖,看看窗外阴霾欲雨的天空下,一只浑身脏污的癞皮狗发疯似的撞到一家商店的玻璃门上,嘴角的笑意是怎么憋都憋不住,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米洲绿着脸,却是微讶地看着叶纶,倒是鲜少看见他笑得这么开怀。他平日也至多是翘翘嘴角,仿佛心中压着搬不开的巨石,即使他就站在身侧,也总让人觉得有距离感。现如今,这一笑之下,倒生出几分邻家男孩的亲切感。米洲无所谓地想,笑吧,就当是她耍宝吧——又不是没耍过。
叶纶送米洲回宿舍,快至楼下之时,毫不意外地看见远处缠绵着几对野鸳鸯。在二人最近的地方,一个男生正细细浅浅地吻着怀中双颊微红的女孩。看见这旖旎的画面,米洲头一次觉得尴尬,不敢抬眼看叶纶,只望向楼上寝室透出的点点灯光:“我上去了。”
脚步不及迈出,耳旁叶纶的话音已至:“那天晚上我……”
米洲扭过头看他,阻止他再说下去:“我知道,都是荷尔蒙的错。我们都忘了吧。”她依稀知道他未说出口的话,但是,现在她还没准备好听。从前心房只住着一个人,如今,还能住下第二个人吗,还是换一个人住进去?这一切的变化,尤其是隐约能够预见的答案,让她觉得惶恐。在感情的世界里,她一向怯懦,在她没认清自己的时候,总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她觉得,总会有那么一天,自己能够自然而然地想明白。
叶纶眼神清冷,沉默地牵起米洲的手。米洲安安静静地任由他牵着,没有挣扎,只觉得贴着自己的皮肤一如既往地微凉。
叶纶牵着米洲避过亲昵的情侣,在宿舍门口放开米洲的手。那一刹那,米洲悄悄握紧了空落的掌心,混沌地走过王母娘娘的桌子,在第一级阶梯微顿。明明想回头看看他是否已经离去,却生生控住回首的动作,因为她发觉,无论回头看见的是什么,她都无法面对。脑海中还盘桓着临别时叶纶笃定的话:
“我允许你暂时忘记,但是我不会。”
叶纶看着微顿之后重新拾阶的米洲,轻轻说道:“我允许你暂时忘记,但是我不会。等到你准备好的时候,我会提醒你记得。但是,不要让我等得连自己都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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