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三人怔怔地望着米洲被叶纶牵出去，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卿杨的目光一直胶着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直到二人消失在教室门口，才扭头一脸难以置信地问张琦：“他们俩是在交往吗？”

　　“那你以为他们手牵手是在比手劲儿啊。”张琦没好气地回道，同时捂上脸，觉得自己活人太失败了，居然让叶纶在她眼皮子底下把人拐走了。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是几时的事，同时心里又很疑惑，米洲对卿杨的心思她是知道的，怎么能说变就变了呢，春天还没到啊！于是一声长叹：“不是我不明白，只是这世界变化快！”说完颓废地走了，留下卿杨在那里发呆。

　　齐玉此刻心情很好，看到米洲身边有了别的男生，在为她高兴的同时，更多的竟是感到一种安心，因为齐玉之前一直觉得，卿杨之于米洲，并不只是一个蓝颜知己那么单纯。她看卿杨似乎还在琢磨这件事，有些不悦，不喜欢他花太多心思在别的女生身上，于是推推卿杨的胳膊柔柔地说：“发什么呆呢，这是好事儿啊。”

　　卿杨看着温柔如水的齐玉，轻拥一下她微笑道：“谁说不是呢，这野丫头可算把自己销出去了。”说起来，相比中学时期，现在的米洲已经文静很多了。

　　卿杨回想起第一次注意到米洲，是在初二上完晚自习回家的路上。因为正是放学时间，路上的行人车辆很多，当时他正站在路边与同班同学萧正道别，眼角余光却瞥到一抹红色影子直直冲他们过来，速度快到他还没做出任何反应，一辆红色捷安特就已经结结实实撞上了萧正，准确地说是从后面冲入了他两腿之间。萧正表情古怪地看向挤进自己双腿间的车轱辘，脸色由青转红，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尴尬。

　　卿杨不由看向骑车的人，是个戴鸭舌帽的高挑白净的女生，再仔细看，竟是同班的米洲。此刻她意识到自己闯祸了，早已慌忙跳下车，一面把车停在路边，一面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我和别人说话分神了，有没有撞伤？”说着竟低下头直直盯着萧正的下面。

　　萧正被她盯得满脸通红，一侧身避过她灼人的视线，龇着牙没好气地说：“没有！”

　　女生眨眨眼，有些疑惑：“不可能啊，明明撞上了啊？同学，你赶紧好好检查一下，我米洲是敢作敢当的人。”说着眼睛又看向了下面。

　　卿杨心里这个汗啊，这女生是过于纯真还是太过开放啊，难道她想让萧正当场验证不成？直到后来跟米洲深交以后，他才知道，她既非纯真也非开放，纯属神经大条。

　　当下，萧正被她看到心里发毛，恍惚间有种被调戏的感觉，后退一步挨近卿杨，舌头打结地说道：“不、不用了，真的没有伤到哪里。”

　　却见米洲跟进一步，极其恳切地说：“虽然我们是同学，但是你千万别跟我客气，有问题要及时反映，早发现早治疗，男人，要对自己好一点儿，不要以为还年轻就不顾惜自个儿的身子……”萧正听得一愣一愣地，不知道是为了赶紧结束这尴尬的对话，还是真被绕糊涂了，竟迷迷登登地点着头。米洲满意地一拍萧正的肩——尽管由于身高差异有些勉强——豪气万丈地对他道：“那今儿就这样，要真伤了就勇敢地说出来，我会对你负责的。”说完还拍拍自己胸脯。

　　卿杨看着飞身上车绝尘而去的米洲，第一次知道原来女生也可以调戏男生。就见身旁萧正揉揉大腿内侧，虚弱地说道：“还好我人高腿长，不然这一撞就撞到重点部位了，这女生太可怕了！”

　　思及此，卿杨情不自禁笑起来，笑容就像三月和煦的阳光，看得齐玉一阵心襟荡漾。

　　话分两头说，这一边，米洲郁郁地想着心事，走出教室好久才察觉手一直被叶纶牵着，心中一紧，使劲儿甩开叶纶的手，在原地定定站着。叶纶皱眉奇怪地看着她，这女人又发什么疯？

　　米洲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男生牵手，想到自己刚才竟安静地任由他握住自己的处手（是的，各位看官，您没看错，我也没打错，确实是“处手”，因为小米粥私觉得，没被男人碰过的女人是处女，没被男人牵过的手是处手），手上似乎还残留着他微凉的体温，脸上渐渐飞起两片可疑的红霞。

　　叶纶这会儿也算看明白了，想不到这女人神经粗得可以织毛衣，居然也会害羞，不由低低地笑起来，声音很好听。米洲又羞又怒地看向他：“笑什么笑，牙齿很白吗？不去卖笑真是可惜了。”

　　叶纶听后反而笑得更开心了：“我权当你是在夸我长得帅。”

　　米洲被他笑得窘了，干笑一声道：“你心理素质很好。”说完扭身便走。

　　叶纶自觉笑得有些失态，忙敛了笑容，紧走两步跟上米洲道：“我们去吃德园火锅吧。”

　　米洲神色坚定地摇摇头，妈妈说，做人一定要有骨气。

　　“不去吗？德园的牛肉很好吃呢。”叶纶双手插在裤兜里很悠闲地走着。

　　米洲两眼直视前方，秀眉微蹙，看上去竟有一股不屈之势。

　　“看来是真的不想去啊，实在可惜，听说德园今天店庆，赠送每位客人一份巧克力慕斯呢。”叶纶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跟在米洲身后半步沉默地走着。

　　两人刚走出教学楼，米洲忽然收住脚步，扭头望着叶纶，认真地问：“你买单吗？”

　　叶纶险险刹住脚步才没撞上她，原来她是在琢磨这个，有些哭笑不得地点点头。

　　米洲正色道：“非常好！”率先迈开脚步向着德园出发。

　　来到德园，米洲才深刻地体会到：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晚餐也不例外。几乎是刚一踏进德园，她就发现了舒静和几个朋友围坐在离大门不远的一张桌子前点菜。当下米洲心中涌起一股被算计的感觉，扭头直直望住叶纶，有些厌恶地说道：“我不喜欢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被人当靶子使。”她倒也不是怕见舒静，只是不喜欢被人算计。

　　叶纶耸耸肩，一脸无辜地说道：“我不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目光越过舒静看到窗边有一张空桌子，便径直朝那边迈去，走了几步回头见米洲没跟上，有些不悦地说道：“还杵在那里干什么？以为自己是自由女神吗？”

　　米洲仔细打量他的神色似乎不像说谎，再看看舒静还在埋头点菜，认命地跟了上去。

　　在等着上菜的这会儿功夫，两个人都异常沉默。叶纶是因为第一次和米洲单独吃饭，心里有点儿小别扭。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教室当着那么多人把她拉出来吃饭，现在静下来想想，似乎是因为刚刚在教室她和卿杨旁若无人地谈笑风生，把他这个刚上任的男朋友晾在一边，不过这也就算了，他才不在乎呢——反正他们彼此看不顺眼，但好歹也得顾及旁边的齐玉吧，居然连“来生”都说出来了。这么想来，自己把她带走可是出于一片好心呢，现在反倒要他这个好人来请她吃饭，天理何在！

　　这么想着，叶纶有些不平地把目光从窗外移向对面的女孩，意外地看见她正用栗色眼珠直直盯着自己，却没有丝毫神采，完全处于神游状态。这么安静的米洲倒是难得一见，本就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看上去似乎有些透明，就像一个细瓷娃娃。叶纶有些失神地看着她，竟不敢再动，生怕把她惊醒，但是又很好奇她在想什么，内心就这么矛盾着。上菜的服务生怕打扰他俩，轻轻地来，又轻轻地走，挥一挥抹布，不带走一盘酸菜，心里暗羡：年轻就是好啊，可以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凝望。

　　一把突兀的女声打破了这看似含情脉脉的氛围：“哟，这不是叶纶和米洲嘛。”

　　叶纶心里一叹，该来的始终会来，转过头平静地对舒静点点头：“你好。”

　　米洲也回过神来，抬头就看见舒静丰满的胸部晃到了桌前，一时大脑短路，张嘴便道：“你好啊，硅胶！”

　　叶纶和舒静都愣了，顺着米洲痴痴的目光看过去才恍然。叶纶唇角有些抽搐，就见舒静红了一张俏脸，不知是怒的还是羞的，张嘴半天才出声：“你说什么！”声音有些颤抖。

　　米洲早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心里那个悔啊：人家舒静看到心仪对象和别的女孩一起吃饭，心里本就不痛快了，还被人平白无故盯着胸部叫硅胶，任谁也蛋腚不了啊。这样想着，米洲一脸纯真加疑惑地看着舒静道：“我吗？我没说话啊。”

　　“你刚刚明明叫我、叫我……”舒静吞吞吐吐半天，硬是不好意思说出那两个字来。米洲就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舒静脸憋得通红，求助似的看向叶纶，却看见他缓缓靠上椅背，头微微扬着，一副看戏不买票的样子。淑女的做派还是占了上风，舒静最终还是放弃了，微咬下唇有些气恼地一跺脚扭身走掉了，临走还含羞带怨地瞥了叶纶一眼，动作规范堪称淑女典范。

　　米洲在心里摇旗呐喊：还是党的政策好啊，坦白从严，抗拒从宽，她米洲从小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这点道理还是省得的。

　　叶纶这时才开口道：“没见过比你脸皮还厚的人，不过你倒是帮我忙了。”

　　米洲抿了抿杯中的淡茶水，抬眼看了看叶纶，似鼓了极大的勇气，谨慎地开口：“先声明一下，我思想很开放的，绝不歧视同性恋的。”她顿一顿，见叶纶只是微讶地扬起右边的眉毛，便继续道：“我刚才一直在琢磨，女人多好啊，像舒静那样的，那么温婉漂亮，又曲线动人，你为什么就不喜欢呢？”

　　叶纶先是讶异，她刚才那么出神竟是在想他的事，但琢磨过味儿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这女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她竟以为他是……

　　米洲看着他脸色不善，心中又是一阵懊悔，她就知道这么敏感的话题不能随便碰，可是心中实在好奇得紧，哎，好奇害死猫！她赶紧解释道：“别误会，我只是好奇而已，没别的意思啊……”声音在叶纶越来越愤怒的目光中逐渐低了下去。

　　叶纶的小宇宙处于爆发的边缘。他克制地低吼道：“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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