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好大的雨,黑,到处都是黑暗,走,永远走不出的冰冷……
我惊叫一声醒来,冰冷的空气包裹了我。
狭小的空间,弥散的夜色……
我终于看清楚我所在的地方,这是我租住的城乡结合部一处老院子的一间小房。我已经在这里住了二个多月。这是上海郊区,我为什么来到上海。在车站,一个人站在拥挤的人群中,我感觉到的只是孤独。
我之所以最终买了一张苏州到上海的车票,那是因为我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北方老家那个小城,上海就是我最熟悉的地方了。我在这里上了四年大学,又工作了一年。在上大学那几年里,我四处打工,可以说对上海的角角落落都是熟悉的。
我怕,我怀着孩子,说不定哪天就生了,我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出现什么问题。我只能选择来上海。
我在郊区租了这间房,除了房租,就是生活费,我用的很省,我出来的时候,手头的钱不多。我知道生孩子,去医院要花钱。所以我把手头的钱存的很紧,尽量少花钱。
听人说生孩子,其实就是生死一线间,我的身体状况一直都不好,所以我不能不向坏的地方多想一下。我想如果万一发生什么问题,我总是能及时拔打电话给董杰和唐豆,把孩子托付给她们,我就是死了,也会安心的。
上海那么大,要藏一个人,尤其是我这样平凡的近乎卑微的人,那是很容易的。
我一个人一直躲在上海,为了断掉所有的联系,我换了手机卡,在新的手机里,我只存了一个号码,那就是董杰的号码。
打算万一有事的时候,就拔打这个电话。
可是我睡不好,我天天做噩梦,就像今天这样在半夜里醒来,那是常有的事。
我很多时间都用来发呆,有时候也想阳光和雨乔的事,想着想着,就会忘了自己最初思考的目的,到了最后,我几乎觉得那是很久远的事了。久远到和我似乎没有一点关系了。
这两天,我开始想另一件事情,那就是我没钱了。除了死存着的五千块钱,用来住院生产的。我已经身无分文了,肚子硕大的厉害。我的脚都胖起来。由于后期太过节省,我营养不良了。而且为了省钱,来到上海,我一次B超也没有做过。
我的担心一天比一天厉害,到了这几天,几乎到了不能合眼的地步。我开始害怕,是真的害怕,一种强烈的恐怖感围绕着我。
尤其是这个夜晚,我居然又做了那个儿时的梦,在梦里,依然到处是水,我依然一个人在黑暗里走着,更可怕的是,我走到最后,发现我脚下的不再是漫天的大水,而是血,恐怖的鲜血。
我的肚子也在这时候隐隐做疼起来。
这是一个多么不吉利的梦。
我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难道?
我不敢往下想了。
我摸索着下床,打开小灯,我开始收拾东西,东西都是这些天,我已经准备好的,小孩子的内衣,小被子,卫生纸,我的一件干净的睡衣……
我把这些都包在一个大包里,我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钱,我把钱,整整五千块现金,这也是提前准备好的,我听人说孩子都喜欢晚上出生,而晚上我自己到时候去银行取钱是不方便的,所以早取好了放在枕头底下。身份证,都放进小包里,我提着包出门。
黑夜,凌晨一点时分,二月的夜晚,寒风凛冽,依然有着冬天的味道。
我提着大包,身上包裹着厚厚的毛呢大衣,一步一步从长长的小巷子里往外走。
我住的这个地方,有点偏僻,因为这是一个城中村类型的地方,政府已经下了拆迁通知,却又一时没有被推掉的。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生活在最底层的那些人。就像我所住的院子,北方正屋一连六间平房,那里住着两家杀猪的,南边住着一个推着车子卖小菜的女人,据说连带着做皮肉生意。紧靠我房子的邻居,是一家三口从安徽萧县来的杀狗的。男人在街头摆个狗肉摊儿,女人打烧饼。
从这里到能打出租车的大路,有一段距离,这在平时,是我走路二十分钟的距离,可在今天,对于我,那简直就是二万五千里长征了。
我的肚子一阵阵的痛,那种痛很奇怪,奇怪到让我恐怖,不是手脚烂了的痛,而是从里面最柔软的地方,一揪一揪的,酸酸的痛,痛的让你没有地方可以抓挠。
我不知道这种痛是正常,还是不正常的。
我不知道我肚子里孩子在做什么,怎么样了?
我第一次体会到一种害怕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一下子回到几年前,高中时代,我一个人在黑夜里蜷缩在我们那没有一个人的家的院子墙根下,那样一种孤独恐慌,这比那还不如。那是我一个人,而现在,对于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更多的恐慌是,我的孩子,他还好吗?
一个人的身体怎么可以软弱到这种程度,我不知道,我一步一步的挨着,路在黑暗中,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一样。
黑暗,到处都是黑暗,没有一丝人的声音,只有我的呼吸,我的疼痛,我一步一步向前挣扎着……
巷子很长很长,很黑暗,我终于看到一丝亮光,那是拐角处一家网吧的灯箱,我知道巷子出口处左拐,有一家网吧,我心里一喜,我终于快要走出巷子了。从网吧前面那条路,我只要再走几百米,就可以转到大路上,就可以坐出租车了。
我不顾疼痛,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突然我的脚步僵住了,我看到了人,在这样的黑夜里,在这样的巷子里,我看到了三个人,三个青年,正一步一步的从巷口向我走来。
“妈的,今天真晦气。”
一个矮个骂着。
那个高个拍了他头一下,
“好了,都是你手臭,硬是没打过级。明天再来,明天再来一肯能打过他丫的。”
“钱呢,我连裤子都要当掉了。明天该你弄钱了。喂,对了,强子,你干脆去问你老妈勾搭上的那个胖佬要点得了。”
叫强子的显然是那个胖子,他咒骂了一句什么,站在那里,面对着墙,解开裤子,哗哗的一阵水流声。
三个不良青年,我咬着嘴唇,停住了脚步,怎么办?以前打零工时,经常会回来晚,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可那时我总会第一时间拔脚就跑。我知道只要到了人多的地方,就会安全了。
我跑的速度那可不是盖的,在学校长跑也是出了名的,一般人绝追不上我。再说了,即使追上了,我岂是娇弱的小姐,我会用手里的包,手里的书,还有我的高跟鞋,给他们一个教训的。我了解这样的青年,他们多半内心并不恶毒,只是缺乏管教,放纵任性罢了,有时候头脑发热,不计后果,我那拼命的架势,他们多半会散了,不会再惹我。
可今天不行,我这样子,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哟,半夜遇到鬼了!”
瘦子最先看到我,面对他的挑衅,我最好的办法是沉默。
思考一下,我知道退回去是不可能的,只有向前,走过他们,向前再走几步,就走到亮处,跑几步,就到大路上,那时再喊人,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只能如此了,再说我一个孕妇,他们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吧。
我没的搭话,忍住痛,快步向他们走去。
快了,快了,我低着头,我已经走到叫强子的胖子身边了,巷子头的灯光已经能照到我的身上了。
我擦着胖子的身子走过去了,我走过了瘦子,再走下去,只要再走过高个,再快走几步,就可以出巷子口了。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站住!”
我全身一下子僵住了。
我怎么能站住呢?
我快步向前走去,我几乎想要跑了,可惜我的肚子和疼痛,让我别说跑,就是走,都已经十分困难了,我已经感觉到我的腿肚子都要转筋了。
“我们大哥让你站住,没听见啊。”前面的高个,一移足,就堵在了我的面前。
一瞬间,世间一切喧嚣都已经停止,只有夜的静,在这里静静流淌。
我知道这时候,就是我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这个时候,别说人,就连路边的狗都睡着了。
“大婶,包留下,人走吧。”
瘦子说的就像老板来瓶水一样简单。
包怎么能留下呢?大包里是所有必须的衣物,小包里是钱,怎么能留下呢?
哪一个也不能留下。
我镇静了一下,
“能不能商量一下,你们看,我是要到医院生孩子的。这里没有什么东西,都是孩子用的东西,你们放过我,好吗?”
“哈哈,大婶,你骗哪个呢?什么,去医院生孩子,你真会说慌,不要以为你是个孕妇,就蒙我们说要去生孩子。这时候,你一个人,连人家人都没有,一个人去医院生孩子吗?真当我们是傻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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