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家明听到我的话，连忙站起身。他的眼睛里有感激的神色。但他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我身后随我进屋。

　　我取了新的毛巾递给家明让他去卫生间淋浴。

　　随后拿了钱包下楼为他购置简易的剃须刀，剃须泡沫，换洗内衣。因为我知道，他看我离开了上海就急忙跑到机场追我，甚至没有时间带走任何一件行李。电话响了起来，是小米。

　　小米。我唤她。

　　莫，家明在哪？

　　家明在淋浴，我在楼下帮他买一点必需品。

　　小米像是放下心头的大石。你们终于在一起，我真心的很开心。宋家明是个优秀的男人。

　　不，小米。我打断她。我们只是此刻在一起，先不说了，家明还在等我。我挂了电话回到家，轻轻敲卫生间的门。家明打开门我将东西递进去。

　　谢谢你，小莫。我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只是说没有关系。真的谢谢你。家明再次说道，带着一丝强调的语气。我没有再应他，走到厨房做了两只煎蛋，好让他搭着面包来吃。百分之五十脱脂牛奶，这是他的习惯。

　　坐在餐桌前，我和家明并没有对话，只是默默的吃着东西。他吃的很多，两天来的奔波和与我的僵持让他的体力几乎透支。

　　吃完了，去睡一会。我终于开口，他的脸色很不好，一定是缺少睡眠的缘故。

　　恩，好。他把碗碟收到水槽里，走进卧室。我替他掩上卧室的门坐到电脑前。家明回到我身边了，此时他睡在我的床上，卧室里残留着他古龙水的味道，他用过的杯碟还在水槽里，脱掉的衬衫搭在沙发上。

　　回到公司的日期已经到了，MIKE已经为我布置下了下一季企划案的任务。我坐在电脑前查找资料，撰写企划。进行到一半时我突然想起装满资料的硬盘还留在卧室里，于是蹑手蹑脚的走进卧室，怕吵醒家明。拿到硬盘我小心的走到床边蹲下，看着家明的睡脸。他忽然睁开眼看向我。

　　抱歉，吵醒了你。我欲起身离开。

　　家明抓住我的手臂。我重新转过身面对他，坐到床边。怎么了？是不是睡不惯？我问。

　　家明摇摇头，顺势把我揽在怀里。我没有做声，只是静静的伏在他身上。他死死的抱住我，像是担心我会再次跑掉。

　　家明，我快不能呼吸了。我躺在他身边将他的头揽在怀里，他死死抱着我的腰不愿松手。

　　小莫，能不能别再离开我。家明的声音里透着哽咽。

　　我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不会离开。我轻轻捋着他的头发，力图使他平静下来。家明很快重新熟睡。我起身下床继续工作。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的脖颈酸痛。家明醒来走到我身后，依旧像之前一般将头埋在我的脖颈间。我微微侧过头微笑着问，醒了？

　　恩。他抬起头。小莫，陪我出去一趟吧，太多年没有回来，没有你我估计寸步难行。

　　我笑笑。好，等我收拾一下。

　　家明离开T城已有五年。这五年间，的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许多道路拓宽，城市建设有了新的规划。新的商业区，更加繁华的步行街。大面积的高层住宅以及划分清晰的富人区。坐在计程车上，家明看着这个被夜幕围拢的繁华都市，眼里多了几丝落寞的神色。当初，他执意离开这里寻求更好的发展，今日回来，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我们曾经居住的区域已经改建成高级写字楼，没有了一点当年的样子。

　　家明到商场购置了一些日常的衣物，我看到他随手取了一些那个昂贵至极的品牌的内衣。我并不在意，几年的时间让宋家明养成了他自己的生活习惯。我并不能勉强他为我改变，他有追求高品质生活的权利。

　　几件衣服花掉了令人咋舌的数目，家明表现的很平静。签出支票。店员看到支票上的签名请他稍等片刻，不一会便有一名中年男士迎上来与家明握手寒暄。从对话中得知，这名男士是这家商场的经理，而这家商场正是W集团旗下的产业。推算下来，家明应该是这位男士的顶头上司。

　　我轻笑，怪不得如此急切谄媚。男人看到家明身边的我，露出疑惑的神色，但是碍于情面还是没敢多说什么，只是笑着亲自把我们送出商场。家明又到商场附属的食品超市选购食物，一色的进口食材，价格依旧高的出奇。此时我才觉得我和家明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以至于在他的圈子中，旁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的来审视我。这样的感觉让我并不舒服，但我并没有对家明表现出来。因为此时，他在我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回到家，他亲自上阵帮我收拾屋子。清洗洁净水槽里的杯碟，抹掉桌子上的灰尘，帮我将洗好的衣服叠整齐放进衣橱。甚至为我的衣橱里加上了的干花袋。像他上海的家一样，家明依然买了一只硕大的水晶瓶，插满马蹄莲。两天下来，我的屋子感觉焕然一新。就连小米看到都赞叹连连。

　　莫，我早就说过应该把客厅的窗帘的换成浅色系的。瞧你原来的家，一进来好似盘丝洞。这个沙发靠垫真好看。哇，瞧这些马蹄莲，太美了。

　　我不住的笑。你要是喜欢全都搬走，快快。

　　我恢复了工作。MIKE见到我很开心。我为他递上了最新一季的企划，他看完异常满意。立刻吩咐手下去执行。我跟家明说我要恢复工作了，这件事我必须告诉他。因为此时他的处境与在上海的我一样，我太了解那种感受。家明只是笑笑。

　　你放心去工作吧，我正好有时间来好好看看这个城市。我离开太久了，需要重新去熟悉一下它。否则，我怕这个城市会将我遗弃。

　　很明显，这个城市的变化给了家明极大的震荡。他确实需要时间来把一切重新熟悉，这里不比上海，这里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他的身体里深深刻着属于这个城市的印记。这些，是他不论在外多久都无法摆脱的。我安心去上班，家明几乎每日都会在下班时到单位楼下等我一起回家。很多女同事都在杂志上见过家明，于是争相围在窗口观望。

　　一日下班走出办公大楼，我并没有看见家明。却在此时听到了不远处的鸣笛声。我望过去，是一辆银灰色的克鲁兹。我走进，车窗玻璃降下。是家明。

　　家明。

　　家明开门走下车，将钥匙交到我的手中。来，小莫，试试你的新车。

　　我的心里一沉，并没有表现出开心的神色。家明，这是你买的？

　　不是我买的还能有谁？家明看着我笑笑。

　　家明，但我并不需要汽车。

　　你每天上下班，怎么会不需要车？家明露出不解的神色。

　　我可以坐计程车，家门口有地铁。家明，我并不想接受这份贵重的礼物。

　　它并不贵，我知道你不喜欢太过于显眼。所以我只挑了较为经济大方的车型。

　　我无奈，为什么宋家明就是不懂。我拒绝的并不是这辆车本身，而是他试图强加于我身的消费观念和消费习惯。他的生活我是尊重的，但是他对于我原本生活的干涉让我已经开始力不从心。我没有说话，只是把钥匙交还给他。我并不想在公司楼下与家明起争执。

　　好了，家明。你来开车吧。我们回家。

　　我坐到副驾驶上。突然发现这并不是一辆单纯的新车，因为所有内饰都能看出家明是按照我的喜好来挑选的。简洁大方却又不失档次，车里摆放着几张CD，全部是我喜爱的民谣和香颂。我有点感动，对刚刚自己的态度感到抱歉。

　　家明熟练而平稳的开着车，很快到家。下车后，我想说几句话来缓和刚刚的尴尬气氛。

　　宋家明先生。我看着他唤道。

　　怎么了？沈小莫女士。

　　刚刚我看你车开得不错，决定正式聘请你担任我的司机，专门负责接送我上下班。

　　家明哈哈大笑。沈小莫女士，我的年薪可是很高的，你付得起吗？

　　我上前一步。你要多少我都付得起。

　　哗，哪里来的黄毛丫头，好大的口气啊。家明笑笑。那好吧，老板明天你几时上班啊。

　　我们笑着回到家。这或许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逃避。

　　如果我抓住这个问题不放，我们之间势必会引来更大的矛盾。因此我能做的不外只是为了这份感情而进行选择性的接受。我并不想接受那辆车，可是一味的退却家明会觉得难堪。只能用这样的方式。

　　我像往常一样料理晚饭。食材是家明提前买回来的。他在客厅抱着新买回的抱枕看电视。有时我觉得他就像一个孩子，尤其是来到T城后，他对我的依赖愈发加深。有时他的言行甚至会沾染着我执着而任性的风格。我不知道这些是好是坏，但是我想做的不外是把他留在身边。所以有些被动的接受他的一切选择和改变。

　　餐桌上。我们吃着饭，时不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我去把汤端来。我要起身，被家明拦下。

　　还是我去吧。

　　他走到厨房端汤。小莫。他突然唤我。

　　恩？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陈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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