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看陈林干完一切。

　　我不知道如何处理他对我的感情，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放那颗随时可能被我伤害的心。一如过去的态度，我没有办法接受他的爱。他小我太多，他有大好的年华来消磨，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忘不了宋家明，因为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一旦对一个人形成习惯，将无法再去迁就别的人。就算对方再好，还是无法做到。

　　陈林看见我沉默，并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餐桌前自己泡茶来喝。那是家明买来的碧螺春，他走之后，就再也没人喝了。陈林静静的坐在那里。午后的阳光很好，日光透过玻璃洒在陈林身上，让他的周身散发着晶光。我看着他，心中有万千的不忍。这种思考让我的感情难以持续。于是只得站起身。

　　陈林，我们出去走走。我取过外套。

　　好。

　　T城是个有将近600年历史的北方沿海大都市。虽不及上海广州等发展迅猛，但是物质富足生活安适。食物也异常美味。T城人热情大方，没有过度的精明也没有无限制的豪放，整个城市处于一种中庸的和谐气质中。我的公寓在T城有名的景观街道旁。那是十九世纪通商后各国殖民留下的产物。融合了文艺复兴式，哥特式，希腊式，中西合璧的特色建筑群。深沉内敛而高雅，常常能在一些建筑斑驳的外墙上看到英文篆刻的老式铜牌。有些是餐厅，有些是银楼。经后期政府改建，更增添了浓郁的美感。正值十月，是这片景观街道最美的时候。繁茂的树木交错掩映，让眼前的一切好似凝固的历史默片。

　　各地的游客涌入这里，乘坐马车观光游览。我和陈林漫步在街边。这是他第一次来到T城，他感叹这片街道的美好与宁静。举着相机，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瞬间。我笑着跟在他身后，看他像一个孩子般对眼前的一切感到美好而惊奇。不时有国外的游客乘坐马车从我们身边经过，陈林会笑着为他们拍照片，用英语向他们打招呼。

　　各式各样的特色咖啡馆隐匿在建筑之间。我们来到了平日较为熟悉的一家，人很少，这家咖啡馆只对熟客开放且价格高昂。但是有极之舒服的沙发和店主养了多年的老玳瑁猫，老猫看到陈林，跑到他的脚边用头不住地蹭他的双腿。陈林抓了一点零食喂给它，把它抱起放在腿上。老猫打了个呵欠静静窝在他的腿上。老板看到我，走过来。

　　他是个四十五岁左右的中年人，早些年投身广告业发了一笔财。上了一点年纪后，才发现自己为财庸庸碌碌那么多年，没有时间目睹以及陪伴女儿成长没有时间关怀父母。于是毅然退居二线，自己出钱开了这家咖啡馆。不图盈利，只为相熟的朋友在想念时有个安乐的地点可以相聚。店内的装修异常典雅，倾尽了作为一个广告从业者的所有创意与心思。虽然价格颇高，但是只要走进店里的都是真心喜爱这爿地方，自然没有人会计较那多出的几十块。

　　小莫，好久不见。他笑着打招呼。

　　是，出了趟门。现在回来了。

　　他看到陈林腿上蜷着的老猫，笑着说。南希向来比较认生，没想到居然那么喜欢你的朋友。

　　陈林看向我露出不解的神色。我急忙解释道。南希是这只猫的名字。

　　陈林听到后，马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将南希聚到面前，不停地说。哇，南希，听说你见到陌生人会害羞呢~你喜欢我是不是呀，是不是呀。

　　南希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陈林，随后打了个呵欠舔舔嘴唇，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我被逗得捧腹大笑。陈林装出生气的样子将南希放到地上，说什么也不再抱它。老板也跟着笑，随后为我们端出两杯黑咖啡。

　　来，小莫，尝尝我新从巴西搞来的咖啡豆。

　　我笑着接过，尝了一口。口感香醇的难以言表。陈林举着咖啡杯，喝了一口便开始沉默。我看向他。怎么了？不喜欢。

　　他摇摇头。不是不喜欢，是太喜欢了。他看向我，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后接着说道。莫，我从小在南方长大，从没有来到过T城，之前去过北京天安门看升旗。但是都没有来这里。我从没有想到一个城市会是那么的好。

　　我呷了咖啡。喜欢这里？

　　恩，太喜欢了。刚刚和你在外面散步，我就在想。怎么会有这样美丽而静谧的街道，一切美好的就像幻境。尽管我在上海开酒吧，但我都没有喝过如此香醇的高品质咖啡。小莫，我想留在这里。

　　我笑。因为这里的街道和食物？

　　陈林点点头。还因为住在这个城市的你。

　　我放下手中的杯子，不知如何开口。陈林，我希望你明白，我们俩个之间没有可能。我不敢面对他，因为我能想象到他此时的眼光是怎样的。陈林，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些话很伤人，但是我很早就说过，我无法重新爱上一个人。就算现在我和宋家明分手，我的想法依然没有改变。如果我一味自私的把你留在这里。只是耽误你的青春，这种事，我不想做。

　　陈林看向我，他的眼光并没有我预想中的忧伤。他淡淡一笑。莫，这些我早就有了准备。我来到这里，并不是想增加你的心理负担，我也没有期望你会爱上我。我只是觉得你需要一个了解你的人在身边，在你孤独伤心时借你一个肩膀。

　　但是这样对你不公平。

　　爱情中，能有几件事是公平的？一段感情中，谁先认真，谁就是输家。莫，这些，你会不知道吗？

　　我哑口无言。我怎么不知道，我就是太过于了解了，所以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告诉我。陈林说。为什么宋家明千里迢迢追你到这里，还是没能挽回你们的感情。

　　其实最开始，我也以为自己了解他。因为他毕竟是我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那种感觉太过于旖旎。让我甚至难以用言语来形容。我天真地以为我的爱会换来等价值的他的关怀。顾婉莹的事给了我极大地打击，但是并不足以成为我们分开的致命伤。直到他追来T城，跟我挤在狭小的公寓里共同生活时。我才知道，宋家明是个多么自私的男人。他其实从没有爱上过任何人，他只爱他自己。

　　陈林点点头。宋家明是个内心强大的男人，他有他自己的目标，因此难免活得刻板一些。

　　他已经为了他的目标断送了一切常人的情感。我应道。他不再是那个我认识的宋家明了，我无法再像原先那般无条件的爱他，或许这就是我坚持离开他的原因。

　　陈林叹了一口气。但是你们俩人都颇受震荡。

　　是。我喝光了杯里的咖啡。我夜不能寐，我恐惧那个他曾经居住过的房间。我彻夜买醉，每日以泪洗面。甚至有三个月没有拿到业绩奖金，都是因为他。

　　小莫，既然我选择了，我就会留在这里。不论你说什么，我是个男人，我有我的坚持。陈林看着我，他的眼神异常坚定。我知道我没有办法阻止他。

　　那你的店怎么办？

　　我会交给朋友打理，给他分红。酒吧的经营权还在我手里，我还有一些资金，可以选择在这边买一套房子来住或者再开一家夜茉莉。你觉得呢？他的眼睛里透出一丝狡黠。他知道我会如何选择。我无奈的笑笑。

　　陈林，再开一家夜茉莉吧。我爱煞那个地方。

　　他的眼里闪着光，我知道这是他希望得到的答案。因为我亲眼见证了他是如何将夜茉莉一点一点的弄成现在的样子。从装修工程开始，他就每天不间断的到现场报道。夜茉莉的一砖一瓦都是陈林的心血，他对那个地方的感情太深，这些我太了解。我已经把他拖累到完全陌生的异乡，我没有资格再去剥夺他的感情寄托。

　　那我们开在哪里好？陈林兴奋的像一个孩子。

　　等我休假我陪你在附近转转吧。我唤服务生来点了主食，都是地道的西餐，做的极为家常和美味。陈林吃得赞不绝口。

　　嚯，能让我们陈大厨夸奖的餐厅，那真是不简单。我奉承道。

　　陈林笑笑，只是埋头吃。

　　吃完饭，我陪陈林到商场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他同其他男人一样。一旦出行就抱着好似永不回头的架势，什么都不带走，到地方一律重新购置。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买了一只睡袋。我笑笑。陈林，我客厅里的是沙发床，你可以支开睡在外面。他不睬我，就是抱着睡袋不肯松手。我拿他没办法，只好迁就。

　　有了他，我的生活一下子变得轻松了很多。店铺处在选址和执照申请阶段，他每天都有很多时间在家，常常会做美味到不行的食物来喂饱我。半个月下来我的裤腰都变得有些紧。我叫苦连连，声称再吃下去就会变成胖子，但是嘴上依然停不住。他的性格很温和，也会撒娇，他到来后为我调合了一向冷漠的邻里关系，周围的老人看到他都笑个不停。

　　每当我下班回家，遇到附近的老人。他们都会跟我说。瞧你弟弟多好啊，人长的帅，会说话又有礼貌，多大啦，有女朋友没有啊？每次我都只能陪着笑跑回家。原来陈林对外称是我的弟弟，我有些心疼他，他处处为我着想，但我想不出任何方法来回报他。只能越欠越多。

　　回到家，依旧有美味的晚餐等着我。饭桌上，我们无意间聊到喜欢的作家。最后竟然因意见不合大吵起来。但是几分钟后就若无其事的收拾碗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虽然陈林分担了我大部分的工作。但是不久前长期不规律的生活还是让我的身体达到了一个极限。我越来越容易疲乏，全身酸痛，常常会因消化不良呕吐。陈林很担心，但是我只是笑着说。看，这就是人老后的症状。

　　我躺在床上困得睁不开双眼，打开手机想看看转天的工作日程。

　　但是，我突然呆在了那里，无法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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