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随后一周的时间，奈良每天都带着敏桃到田间看农民收获，让这个城市里的女孩雀跃不已。但敏桃像大多数人一样，依旧抱怨连连。

　　奈良，我已经报废了两双皮鞋。奈良，这里的卫生间简直可怕。奈良没看看我肩膀上被虫子咬的包。奈良……

　　沈仲明常常在一旁笑得腹痛，他知道，敏桃的反应才是正常的。奈良来到这里后，一切平静的让人咋舌，她总是淡淡的，淡淡的看人待物，不疏离也从不过分亲近。这样的态度往往让沈仲明深深地痴迷。

　　敏桃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沈仲明对奈良的爱太过于明显，他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宠溺与疼惜，以至于奈良的每句话每个动作，他都想牢牢的收在眼里。但是敏桃知道，奈良不爱他，这一切将注定是一个遗憾，乃至一个悲剧。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奈良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拿手菜招待敏桃，他们吃得格外开心。敏桃照例带来了香槟，奈良喝得很多，她像是很疲倦的样子，只想快快喝醉然后倒头大睡。她低声的说了很多的话，大多是原先跟敏桃初生活的点滴。没多久，奈良就依偎在角落里睡过去了。沈仲明帮敏桃安顿好奈良，轻轻的收拾着碗筷。他是那样的小心，以至于每付诸一个动作都要看看有没有吵到熟睡中的奈良。

　　敏桃笑笑走出屋子，她很少在夜晚好好的审视这个村庄。周围一片死寂，只能偶尔听到一两声犬吠。敏桃坐在操场的石砌围栏上，小声的哼着歌。她听到小小灶间木门打开的声音，是沈仲明。敏桃调皮的笑笑，冲着他响亮的吹着口哨。沈仲明转过头来，看到娇俏的敏桃，披着奈良的棉布开衫，穿着一双夹脚的拖鞋正坐在围栏上。

　　笑着走过去。小心不要摔到。

　　敏桃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沈仲明坐过来。沈仲明很高，坐在围栏上脚可以轻松地支在地面上。

　　敏桃晃着两条腿，抬起头看着夜空，随后浅浅的说。你很喜欢奈良吧。

　　沈仲明微微一怔，轻笑道。你知道了？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你看奈良的眼光，简直要把她融化掉。沈仲明竟有些害羞的搔搔头，随后转过身正视敏桃。

　　敏桃，奈良可是故意回避我？

　　你放心，奈良只是反应较一般人迟钝很多，如果她发觉到你的爱，她会明确的表达出对你的感觉和看法。

　　可是她那么聪敏，怎么会……沈仲明糊涂了，奈良遇事向来是一点即透，根本不用旁人过多费心，而他的爱与关照是那么的真切，奈良真的会一点都感觉不到？

　　敏桃笑笑。你高估了奈良的智能了，她虽然真的很聪明，但是在感情方面向来迟钝。我认识她这些年，从未见她结交过男伴，我也亲眼看见过一个个的男人被奈良的冷漠击退。

　　沈仲明不禁笑出了声，他能想象到那种情景。敏桃。

　　嗯？

　　你与奈良是怎么相识的？

　　是不是觉得我和奈良的性格截然相反，我们不该成为那样好的朋友。

　　沈仲明一怔，他小觑了眼前的这个姑娘。在她看似天真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洞察世事的敏锐心灵。

　　我和奈良是在学校认识的。敏桃陷入了回忆里。可能你不知道吧，我还长奈良几岁。那时我在她的学校读研，我还记得那时是跟现在差不多的季节。天气有点冷，我在校园里偶然看见她，她穿着一条连衣裙，披散着一头长卷发。裹着一条极其宽大的暗红色印度麻披肩，一双绑脚的绣花矮靴。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的奈良，带着凛然的神色。说来惭愧，我当时竟为那样的她脸红心跳，我觉得很少有女人能美成那般模样。

　　沈仲明浅浅的笑。是，我第一次见到奈良时也是那样，她的美是那样的深沉与宁静。

　　敏桃点点头表示认同，随后说道。我为她倾倒，于是冒失的走上去拦住她。

　　什么？沈仲明险些呛到。你上去拦她？

　　是啊，因为那一刻我觉得我必须要认识这个女人，不认识她会是我一辈子的遗憾。于是我走上前拦住她。奈良的眼光冷冷的，她比我高，就那样冷漠的看着我。我紧张的手心出汗，但还是磕磕巴巴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说了什么？沈仲明问。

　　我说我觉得你很美，我想与你做朋友。敏桃说到这里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了。然后我们就认识了。一直到现在。

　　敏桃，你的内心跟你的外表极不符合。沈仲明的语气有赞许。

　　那是自然，你们男人总是喜欢茫然无知的少女，好来满足你们的虚荣心和大男子主义。不是所有女人都像苏奈良那般固守坚持，只需一个疑惑的表情和眼神，事情就会好办的多，何乐而不为？敏桃露出娇俏的笑容，沈仲明双手抱拳做佩服状。

　　那敏桃，你可否告诉我，照你来看我和奈良是否有可能？

　　其实就算过了那么久，我依旧觉得我不了解奈良，她的内心像是一个深渊，我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却不知底线在哪里。仲明，我不会计算流年。敏桃灵巧的跃下围栏，拍拍手上的土。明天还要早起，我先回去了睡了，晚安。

　　沈仲明向敏桃摆了摆手道了晚安。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奈良，我到底要把你安放在何处。

　　转天，两个女孩早早醒来。沈仲明比她们更早，他预备好了早餐，并且装了一小袋子洗净的水果留给敏桃在路上吃。敏桃又回复了往日天真无邪的模样，亲切的拥抱仲明向他道别。因为当初大部分行李都是为奈良带的，所以到了离开时，只余一只小小的旅行包。她们坚持不让沈仲明去车站送，慎重名没有办法，只好乖乖的留在学校。

　　走之前，敏桃走过他身边，小声说道。仲明，祝你好运，我会记得你。

　　沈仲明轻笑，在他的心里，同样会记得这个甜美而大气的女孩。

　　路上奈良依旧没有什么话，两人只是快步行走赶路。敏桃跟在她后面脚步有些踉跄。

　　奈良。她轻唤，她并没有打算让奈良放慢脚步等待她，因为这些年，她早就习惯了跟在这个女人的身后。只是跟着她，就觉得安心。

　　怎么了？奈良微微放慢了步速。

　　答应我，过年的时候，要回来。我过年时可能不能再来这里看你，太冷，我怕我会被冻死在这里。

　　奈良笑笑。我尽量，如果条件允许我会回去。敏桃眼中的光彩微微有些黯淡，她知道，奈良这样说，就是不会回去了。她重新拉拉肩上的包，快步跟了上去。

　　坐在长途车上，敏桃一次一次的向车窗外的奈良挥手道别，奈良的脸上带着安抚的笑容，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宁静。敏桃知道，能来这里，对于奈良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车子缓缓启动，当苏奈良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时，敏桃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天渐渐冷了。奈良的身体本就不是很好，乡村昼夜温差大。她好似总是处在感冒的状态中。鼻子总是红红的，好似刚刚哭过一般让人无限疼惜。沈仲明建议奈良去看看医生，但是都被她拒绝了。乡村的医生奈良多少也有耳闻，所以一直自己吃着药硬撑。

　　每天大量的工作，让奈良一边不胜疲倦却又无暇顾及疲倦。人手太少孩子太多，每天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她的体力越来越差，但是因为不想让沈仲明担心，所以一直忍着病痛并不开口。天气越来越冷，很快就要到新年。农村里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奈良的精神却一直萎靡不振。沈仲明很担心。奈良，你可否要回家休息一个假期？

　　奈良摇摇头，很疲倦的样子。我并不打算回去，既然在这里做了，就做满一年再回去吧。

　　沈仲明不便再说什么，只好退出门去让奈良休息。

　　转天一早，奈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起来。沈仲明觉得疑惑便轻轻地敲房门呼唤奈良起床，但是不管他怎么叫都不见有人应答，仲明担心奈良不好，大力的擂门。奈良！苏奈良你怎么了！

　　门被缓缓打开。奈良站在他面前，长发凌乱的披散着。她的面色苍白，眼神甚至难以对焦。她看到仲明想开口却又发不出声音，只留下清晰的口型。随后终于支持不住倒了下去。沈仲明连忙一把搂住奈良，她的身上滚烫，沈仲明毫不犹豫的抱起奈良。他突然感觉到，奈良竟然那么的轻，他抱着她奔向村里的诊所。奈良在途中醒来过一次，她只是无力的唤着他的名字。仲明，仲明，我好难受。

　　沈仲明急的几乎要哭出来，他只是不住的应。奈良，我在我在。

　　终于到达了诊所，他将奈良放在了唯一一张治疗床上。所谓的医生来为奈良量体温随后准备为她注射。奈良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诊所惨不忍睹的医疗环境突然抱住沈仲明大叫起来。仲明！仲明！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家！

　　沈仲明很焦急。奈良，你病得太厉害，你必须先接受治疗。

　　不，我要回家，仲明，让我回家……奈良的眼光是那么的无助。她甚至带着乞求的神色看着沈仲明。他不忍心对她说出半个不字。

　　好，奈良，那你坚持住。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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