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慢慢奈良发现，班上的很多孩子都极其聪敏，他们只是缺少一个良好的教育环境和供其发展的平台。奈良开始尝试教授给孩子们一些简单的英语口语，并且为他们提供了更加系统的绘画教学。

　　沈仲明一次一次的被奈良的才情倾倒，她仿佛一个万花筒，总是能让他看到各色的美丽风景，她像是一个谜，永远猜不到谜底。奈良每天都很认真的为孩子们授课，然后在放学后便闷在屋子里备课，虽然只是小学的初级课程但是奈良丝毫不马虎。

　　仲明。奈良轻唤道。

　　沈仲明连忙回过身来走到奈良身边。怎么了？

　　我有一点事情想跟你商量。奈良并没有抬起头，她低着头在批阅孩子们的试卷。

　　你说。沈仲明拉了一张椅子坐到她的身边。

　　我想向县中学提交申请，让我们的孩子可以参加中学的入学考试，只能读到小学毕业这对他们并不公平。这时奈良才抬起头来，她直视着沈仲明的眼睛，眼神急切而诚恳。仲明听完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奈良，其实这件事我努力了很久，也向县政府反映了很多次，但是都没有结果，我也去找过几个中学的校长，但是他们认为咱们的孩子基础定没有他们县里的孩子好，所以连一个笔试的机会都不给。

　　什么？奈良眼光中透露着隐隐的愤怒。为什么连一个机会都不给他们？人生来是平等的。

　　沈仲明听到这句话忍不出笑出来，他没有理会奈良的白眼，自顾自说道。奈良，有时我真的觉得你可爱至极，你的心里仿佛有自己的理想国，在那里，一切都是光明美好的。他用手轻轻扶住的奈良肩膀。听着，我们只要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去教育这些孩子就可以了，他们会在我们这里学到远超于中学的知识，这就够了，不是吗？那一纸文凭又能说明什么呢？

　　奈良呼出一口气，沈忠明说得对，曾经在考场殊死拼搏。现在的苏奈良在哪里呢？现在的沈仲明又在哪里呢？他们同样身处在这个落后而破败的小村庄里，教着最基础的课程。她不应当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孩子们身上，她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乡村的学校和城市学校的最大区别是，学生的假期是根据农忙农闲来定的。转眼进入了秋季，正是收获的忙碌时节，大一点的孩子都被当做可用的劳动力唤回家，学校放假，奈良终于有机会好好的休息一下。

　　不想回市里看看吗？沈仲明问道。

　　奈良摇摇头。打算做满一年再回去，我对那里并没有太多的挂念，反倒是这里更加适合我，来到这里后的这几个月，我胖了很多，晚上也睡得很安稳。沈仲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是有私心的，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让他对奈良产生了深深的依赖，他很怕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

　　那你呢？奈良问。你不打算回家去看看？

　　我已经三年没回过家了。沈仲明微笑着说，但那笑容里分明有一丝苦涩。上次回去，是因为祖母去世。我从小在祖母的呵护下长大，我必须回去送他最后一程。奈良不是多事的人，她并不想问，你的父母呢？你可有兄弟姊妹？或者从另一个角度说，苏奈良从没有关心过任何人的家庭组成问题。

　　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奈良学会了很多传统的乡村菜式，她仿佛有烹调天赋，一道看着其貌不扬的炒青菜也能做出独特的鲜香味道，吃得沈仲明赞不绝口。有的时候，有的孩子家长不能按时回家，就会提前来到学校通知奈良，奈良便会将孩子留下来，做晚饭给他们吃。

　　在学校放假的一周后。敏桃来到了村庄，找到了奈良。

　　那天的太阳很好，有一点热。奈良早早起床步行到她来时的车站等待敏桃。车站旁有一家简陋的面馆，很多往来的行人坐在里面吃面聊天喝高度酒。奈良在车站前站了一会，觉得又累又渴。便走进面馆要了一碗牛肉面，一壶茶。有点残破的木桌，一只桌脚下还垫着折叠的报纸，桌子边积满油泥，使之看起来竟有一种畸形的光亮。不多久，牛肉面被端上来，很大的一碗，看起来极其油腻，几片薄薄的牛肉躺在面条上，一些青葱看起来倒是清爽可爱。奈良没有多想，呼呼地吃起来。她对食物向来不挑剔，在她的眼中，食物只是为了饱腹的，能吃饱就是好的。

　　她坐在面馆里喝着热茶不愿起身。敏桃在地理位置上的靠近，不知为何，激发了奈良骨子里懒散的因子。中午十一点，随着一声汽车的沉重鸣笛，一辆肮脏的大巴车停靠在了站牌的旁边。很快，大批的乘客涌下车来。奈良急忙走出面馆在人群中焦急的张望。

　　奈良！奈良！

　　奈良连忙循着声音找过去，她很快看见了敏桃。几乎在同一时间，敏桃也望到了她，她急忙拨开人群走向奈良。那天的敏桃穿了一件桑蚕丝的墨绿色长款上衣外搭一件黑色的棉布开衫，小脚牛仔裤，小小半跟牛皮鞋。她将长发挽起，额角布满汗珠，脸上的妆已经落得七七八八。她背着一个和她身体几乎不成比例的超大旅行包，手上还拉着一个硕大的旅行箱。奈良笑着迎上去，一边接过她肩上的旅行包，一边帮她拭掉额角的汗水。

　　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你也不打算走了么？奈良调侃道。

　　敏桃显然累坏了，只是呼呼的喘着粗气。这些，都是给你和孩子们带的。天气变冷了，我为你带来了些换洗的衣服。

　　奈良的露出感激的神色，连忙轻轻拥抱敏桃。朋友，我爱你永远永远。

　　敏桃显然被这样的苏奈良震惊到，离开了短短几个月，她竟然变得如此平和与亲切。敏桃拍拍她的背。小声说。我也是。

　　她们将东西进行了简单的分配便往学校走去，敏桃走了不到一半就开始叫苦连连。奈良看看她脚上的一双小皮鞋，早就布满了泥泞，这一趟不行的代价着实不低。一路上她们走走停停，遇到了很多熟识的村民，都热情地向奈良打招呼。敏桃笑着，眼睛里有羡艳的神色。

　　奈良，看得出他们都敬重你。

　　奈良笑笑没有说话，只是背着背囊继续赶路。敏桃看着眼前的奈良，她比之前晒黑了一些，皮肤因为得不到好的保养而略显干燥和粗糙，但是她看起来比原先结实了许多，不再充斥着一种单薄感。她的长发在脑后编成了一条粗粗的麻花辫，发尾用细细的麻绳绑住。她的眼光依旧是坚定的，但是那份坚定里却又多出了几丝难以形容的平和。敏桃知道她变了，她不再是那个阴郁而暴戾的苏奈良，她为她感到开心，于是不再抱怨，只是安心的赶路。

　　到达小学时，太阳正烈。敏桃觉得自己的体力已经快要透支，她气喘吁吁跟在奈良的身后，巴不得马上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要起身。

　　这时，一间小屋的门从里面打开，走出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敏桃惊讶不已，她从未听奈良提起过这里还有其他的人。男人连忙迎上来，露出灿烂的笑容，他穿着干净的浅灰色衬衫和粗布裤子，理平头，并且极为英俊。

　　你一定是敏桃了，我们的幕后英雄。男人笑着说道，是纯正的普通话。

　　敏桃看着眼前的男人只是发愣，奈良走向前来。敏桃，这是沈仲明，我的同事。敏桃这才恍然回过神握住沈仲明伸过来的手。他的手大而有力，让人觉得踏实。

　　总是听奈良提起你，今天终于有机会见面，非常感谢你总是寄东西给我们，你简直是我们小学的恩人。沈仲明笑着，敏桃被他这样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一个劲的推辞。

　　待进到奈良的屋子掩上门后，敏桃急忙奔向床，扑倒在上面不愿起身。奈良坐到她身边，弯腰收拾着敏桃带来的行李。

　　奈良，告诉我，沈仲明可是那个人？奈良背对着她，抬起头。沉默了几秒钟。

　　我想他不是。

　　但是我这次来，你确实是变了。你变得平和了许多，不再那么的尖锐和咄咄逼人。你已经尝试着去融入这个世界，这是好现象。

　　奈良笑笑。是么？我真的有这么大的变化？

　　是的，并且毫无疑问，你在这里的同事只有沈仲明，你能说你的改变不是因为他？

　　我相信改变我的是这片土地。奈良转过头来看牢敏桃。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便知道，我此行是多么的正确。一下车，我的心就有了明确的目标，这里的空气，土壤，水源和人都是那么的让我舒服，敏桃你知道吗，自从来到这里，我再也没有服用过安定类药物。我每天睡的很好，吃的也很多，虽然很辛苦，但是我觉得快乐。

　　跟沈仲明没有一点关系吗？敏桃的语气有点失望。

　　能遇到仲明是我来到这个村庄最幸运的事情，仅此而已。

　　可是奈良，你到底在等谁？敏桃的眼神已经有点朦胧，她累坏了。

　　奈良笑笑。我在等他，那个我一眼看见就知道再无旁人的男人，我愿意为其放弃我所有的锐利，他可以征服我，控制我。让我的世界完整而强盛。

　　可是那太难了。

　　其实并不难，我们不要想这些了，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奈良抚着敏桃的额头。

　　亲爱的奈良，读一段书给我听，我想睡一会。

　　好的。

　　我满眼泪水地在黑暗中醒来，已经是夜了，我要开灯在灯下毫不含羞地哭着，嘴唇上粘满泪水。她伸出手，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擦去我的泪水……【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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