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江南、林越珊和两名护士先后走进门来。
“怎么回事?”护士问道。
欧阳离语气苍白,“割脉,她割脉了。”
“交给我们就好。”
护士语声未落,燕江南走到她近前,“交给护士吧。”
欧阳离却充耳未闻,双手依然紧紧握着肖露受伤的手腕。
燕江南废了些力气,才掰开她的手。
她这才如梦初醒,疾步退后,转身进了洗手间,用水冲洗着手上不小心沾染的鲜血。
燕江南看着护士把肖露送到急诊室,等医生给她缝合好伤口且确定没有大碍之后,深深的凝了母亲一眼,这才寻找欧阳离。
人命关天的时候,自然来不及去多想,现在回忆一下,才觉出她的反应有点儿不正常……她在被人刺了一刀之后,都没有流露过恐惧,可那一刻,她却是很怕的样子,整个人变成了梦游一般的状态。
找了许久,他才发现,她还在洗手间里,仍在冲洗双手,低垂着眼睑,没有任何情绪的流露。
“阿离。”他怕自己的出现吓到她,尽量放轻声音唤她,之后关掉水龙头,拿过毛巾,帮她擦干已经冰凉的双手。
欧阳离像是被人从梦中惊醒,睁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他,目光交错之时,她抿起唇角,“没什么,有点儿缓不过来。”
“别怕,她没事了。”燕江南轻轻拥抱她,“我在呢,什么都不用怕。”
她的手臂慢慢环上他身躯,声音很轻,“好多的血,一滴一滴的慢慢的往下落。我以为我再也不会看到这种场景了。欧阳晓割脉吓人住院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不怕这种事了,没想到,亲眼看见,还是不行。”
“心理作用。”他大概猜出了她这样所为何来,便开玩笑缓和气氛,“你还真是名副其实的乌鸦嘴,我真弄巧成拙了。”
欧阳离的思维却还现在刚才的事情之中,“我如果一直坐在她旁边就好了,我应该看住她的,你不给她时间,她怎么会有机会自杀呢?”
这话,与其说是针对肖露,倒不如说是讲给消亡的欧阳可依听的。
这种阴影,就算是最高明的心理医生,恐怕也没办法让她痊愈,因为这种阴影的代名词是遗憾、后悔。
燕江南更紧地拥住她,心内忽然生出一股无名火。他恨欧阳泽和秦月,那对夫妻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的女儿的经历,几乎已经使得她的心空掉了一部分。
把孩子托付给关系并不好的欧阳可依,之后让她真正认识到被放弃而无能为力的孤单,过程还算幸运,姑侄两关系还算不错,结局却是眼睁睁目睹身边人放弃生命而自己什么也不能做。
他们让她承受的太多,在她回国之后却从未弥补过什么。这样的父母,有不如没有。还不如生来就是孤儿,那是命运的残酷,而任性的残酷,比之命运,伤人更重。
不能怪她连生日都不屑庆祝,出生那一日,是秦月的灾难日,又何尝不是她的。
他转身带她向外走去,“柳柳还在家里,你回去和她逛逛街喝喝茶,好么?”
“好啊。”她柔顺地不像样子。
“让司机开车送你回去,我还有事儿,中午一起吃饭。”
“嗯。”
燕江南看她坐车离开,自己拦了计程车,对司机报出欧阳家的地址。他要去弄清楚一件事……当年他们为何会做出让阿离寄人篱下的决定,为何要让他爱的女孩,经历那么多无常无情无奈。
今天是周末,街上比平时显得热闹,他因此更加心烦意乱。医院里的肖露到底是出自什么心理自杀也需要弄明白,感情经历中第一个女孩,怎么就忽然意志消沉到了这种地步?
怪自己么?他反思着,自认为从来没给过肖露任何暧昧的讯息,自己结个婚,她怎么就激动成了这样?他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
说到底,还是怪母亲。他慢慢认识到这一点。的确是不能躲着了,应该不时就和母亲聊聊天,应该让她逐步接受阿离。这件事想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太过艰难。
一件一件慢慢来吧。他下了车,现在要做的这件事似乎是无用功,却是一刻也不能等。他需要一个详细的拿得出手的理由,来为自己、为她解惑,如此,才能找到缓解她阴影的途径。
走进院中,很意外的,他听到欧阳泽声嘶力竭地吼声:“滚!你早就该滚!没出息的东西!难为我那些年把你当做掌上明珠,真是瞎了眼!滚出去就别再回来!”
继而就是秦月的哭闹声:“你跟晓晓发什么脾气,要怪就怪我,要撵人就撵我好了!”
“随便你怎么样!有其母必有其女!”
来的不是时候?燕江南这么想着,脚步并未停留。
欧阳晓抽泣着走了出来,拖着一个硕大的旅行箱。
燕江南停了下来。
欧阳晓拖着箱子,极为吃力地走下台阶,到中途时脚下的高跟鞋子一滑,人和箱子一起滚了下来。
“晓晓,你给我回来,他让你走你就走么?”秦月急匆匆追出来,走到女儿身边,伸手去扶。
欧阳晓狼狈地站起来,一把推开母亲的手,“我受不了这个家了,讨厌死了!我一分钟也不要待下去了!”说罢踹了一脚地上的旅行箱,弃之不要,一瘸一拐地转身往外走。
母女二人在这同时,看到了闲闲观望的燕江南。
燕江南唇边漾出一个笑容,含义不明,继而问道:“我是不是需要改天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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