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午后的阳光密密地洒进院子里边,房子的后面是个半露天式的玻璃花房,种了很多桔梗,正是开花的季节,空气里还散着淡淡的香味。晓蒙靠坐在藤椅上小憩一下,刚刚眯上会儿眼,保姆就找过来了。
“涂小姐,郎先生又闹脾气了。把屋里的东西都砸了,我们拦都拦不住。”晓蒙连忙揉了揉眼睛,强打精神地跟着保姆一块儿赶到前头去。
如今家里的人都巴望着这个涂小姐了,当初朗先生也是闹脾气,不吃不喝不说话,谁劝都不听,一个人把自己管房间里,就是闷着不出声,还差一点点出人命。还好那天霍彦跟这个涂小姐在,接着,就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照顾先生的工作便统统交到她手里,护工跟保姆多数时候也就打个下手。说来倒真是奇怪,郎先生自那以后,人倒是一点点变了,饭只要是她喂了,便多少都会吃一点点,药也是这个涂小姐亲手送到他这儿,人真的是慢慢听话了。其实,这个时候的人就是小孩子,多半都是要连哄带骗的,但是想必他也只会上她的当。
就这样子,朗逸夫像是渐渐离不开晓蒙了。
“怎么又发脾气了?伤口又疼了?让我我看看。”晓蒙匆匆跑进房间里,朗逸夫一个人孤零零地斜靠在床边,半个身子背对着她,房间里的东西砸坏了大半。最初听到朗逸夫发脾气的时候,晓蒙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还是有脾气了,证明人没出大碍。房间里的古董花瓶统统砸了精光,一地碎瓷片,那个时候,晓蒙也是想现在这样冲进房间来,朗逸夫红着眼睛跟她对视了半秒,便别过头去。那一眼像是隔了迢迢山水,经年的距离连带到她的呼吸都是微微地一滞。
朗逸夫很耐痛,伤口疼起来的时候,他都尽量忍,忍不住了便会发脾气。这于他也是一个发泄的途径,所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只是,他依旧不愿意说话,永远固执地闭着嘴,用沉默像是在反抗着什么。
晓蒙蹲到他身边,想去看看他的伤口,但朗逸夫却一下子打开了她的手。晓蒙只当是他的气还没消,于是自己又拿了废物篓子把地板碎东西一件件拾进去,房间里本来就没有多少能砸的东西,收拾起来也不费劲。她一边慢慢地一样一样拾,一边轻轻淡淡地说道,
“伤口是不是很疼,要不要看看医生。要是不愿意的话,那还是吃止疼药吧,忍着一定很难受吧?”
“花房里的花都开了呢,满房的香味道,下午太阳很好,等你伤口好一点以后,我推你过去看看吧。”
“明天是第四次手术了,医生说身体恢复的很慢,明天我让李嫂去买点骨头炖汤喝。你平时就不好好吃饭,不然好起来就快了。”
“哦,对了——”
“你怎么还不走?”
晓蒙还想要说什么,她一如平常跟他说些话,多半都是无关痛痒的事情,只是从她口里说出,心像是都会暖一点点。晓蒙一直是这样说着,只是这一次,朗逸夫却开了口。
她却反倒没有回的过神,仰着头看他,连说话都忘了。而朗逸夫却支起身子俯下来,亲亲在她唇上吻了一吻,那是始料未及,却又是意料之中。朗逸夫的唇有些干,靠近了会有隐隐的药味,她定定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在她没日没夜的照顾下一点点把过去那个丰神俊朗的人带回来。而他还在轻轻吻着,淡淡问着,
“你为什么还不走?”“为什么要陪在身边?”
朗逸夫离她远了些,彼此直视对方的眼,从瞳孔里能看见那个真实的自我。
“我欠你很多,把你卷进这其中的是我,你要走,我不让,你要留,我又赶你。是我太自私了,强行改变了你的生活轨迹。如果不是我,也许你会过得更好,至少一定比现在好。过去我一直不相信命,其实,与其说不信,还不如说不敢相信。”
“我很胆小,甚至懦弱,即便是喜欢都不敢承认。可是看你走到别处去,却又不甘心。所以强留你在身边。用各种借口不放你走,最初,我把你当做今后那场交锋里的筹码,或者一颗有用的棋子以此聊以**。然而,时间终究掩藏不住真心,”朗逸夫闭着眼睛像是慢慢回忆。他出院至今说的话都没有今天那么多,仿佛是一时适应不过,眉心不自觉地皱在一起。
“看到你在这场毫无瓜葛的是非恩怨里越陷越深,我对你的感情和愧疚就像是双刃剑,两头都噬着血。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我一直这么问自己,然后诚惶诚恐的看着自己犯的错误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一直想要努力把你送回到原来的轨道上,尽最大的努力去保护你,可是却越发地力不从心。这几天里,我想了很多很多,”他停了停,像是自嘲般,又轻轻开口。
“如今我有这个下场,真的是报应了。”
晓蒙看着他凄惶地笑,心却莫名地揪紧了。眼眶无端酸涩,总有眼泪要偷偷溜出来。她吸了吸鼻子,轻轻贴着他的,她的眼睛深深看着他,慢慢地开口,
“你说了那么多的事情,有的,我知道,有的,我不知道。不过,不管怎么样,那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我就在你身边,你的身边只要有我,这样已经足够了。”
“朗逸夫不欠涂晓蒙,陪着你是我的一厢情愿,因为我爱你,就想你爱我一样的爱着你。”晓蒙倾身向前,她的唇又一次吻上他的,那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灵巧的舌探进来,也偷偷钻进了他的心里,再也逃不出去。
“我们离开这里吧。”她听到朗逸夫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
“回到最初”晓蒙应着,闭上眼,慢慢沉沦。
郎氏因为资金亏损,负债经营,终于还是在11年年初宣布破产,而与此同时,和郎氏破产有关的一桩商业诈骗绑架案也就此开了庭。当天围了不少媒体,谁都料想不到,这一男一女两名犯人中,其一竟是著名设计师的儿子岳郅和,他非但没有死,甚至还莫名其妙的卷进商业案件和绑架案件当中。据传当初是本人投案自首,立案侦查没几天却又有一个女的进局里自首。案子总体也不算复杂,如今走到法院这个程序也就大半年的时间。
庭审是公开的,放了媒体进来,原告郎氏企业也只委派了律师出面。在法庭正中的两个人表情都是静默地,仿佛是达成默契一般,低着头。直到听到最后量刑结果,两个人都是不小地吃了一惊。岳郅和自然知道,如今的量刑是从轻了的,他本身就是律师,心里清楚,这其中必然是有人走了路子,如果没有猜错——
想到这里,他猛然想四周寻找。
终于,在密密地人群之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孩的身影,她推着轮椅上的人,一点点消失在人群的尽头。
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也消失在公众的视线里。
宛如一对梁祝,翩然离开,永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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