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世事难料
一大早,程颖将尚石送到电梯门口,问:“妹妹确定今天上班没事吗?”
尚石笑笑道:“姐姐忘了我在医院上班吗?假若身体真有不适,呆在医院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吧!”
“那你注意这点儿,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程颖叮嘱。
“姐姐请放宽心!”尚石一语双关的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想不开的人,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尚石笑着进了电梯,挥挥手。门合上的一刹那,她长长的出了口气。
走出大楼,外面阳光普照,又是一个艳阳天吧!她扯动嘴角,本想笑一个给自己,目光不经意的接触到了停在楼前的车以及倚在车上的人,笑容就僵了。她咬一下唇,准备无视而过。她不认为他是来等她的,他的目标应该是程颖吧!手腕不期然的被抓住,小小的恼怒在漂亮的眼眸中升腾,没好气的道:“安丰扬,男女授受不亲的,请放手!”用力的想甩掉,却是徒劳。“你究竟想怎样?”
“尚石,你可以恼我,怨我,恨我,无论你想怎样,我只要求一点儿,就是不准再失踪!不准让我找不到你!”他的语速很慢,似乎想把每一个字烙印在她脑海里。
“你以为你是谁呀?”霸道无礼的家伙!他凭什么管她?以为眼中蓄满歉疚和疼惜,她就会心软吗?就算她有那么一点点心软,她可以放任自己心软吗?
“一个被你遗忘了的人。”他叹气。
“想打怀旧牌吗?不好意思,我的记忆中找不到你!”她故作潇洒的说。
“上车吧!我送你去单位!”他不容置疑的拉起她往车子走去。不是那晚燕东冒雨去接她的那辆车,而是他第一次去单位接她去柳树下吃饭的那辆车。明明有好车却不开,他是故意低调还是彰显自己的环保心态啊?
“我坐后排!”尚石大喊,既然盛情难却,那就退而求其次,抗拒副驾驶,不过是不想让自己靠他太近。心易放难收,是她一直警告自己的真理。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把自己的心看顾的很好。可是,到了现在,却似乎有些难以控制。明明他不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白马王子落在她心中的影像一直都是高高瘦瘦的呀!可为什么靠近他,还会有莫名的悸动?肆无忌惮的注视他坐在驾驶座上的背影,好像真的瘦了很多。难道仅仅因为这样,她就管不住自己的心了吗?不对!应该是他身上有某种特质在吸引她,究竟是什么呢?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那种一根棒棒糖就可以骗走的很廉价的女孩,因为缺少关爱,所以,别人稍稍的示好都会深入她的心。他是深谙这一点的吗?就连他刚刚喊出的那句霸道的话,不准失踪,不准让他找不到她,招致的不是反感,心中反而涌起丝丝的甜蜜,觉得自己是被一个人重视的。天哪!她是不是病的很厉害啊?在这样下去,尚石还是尚石吗?“哎呦!”她的头在车子的急速刹车中撞向了前排的座椅,她不悦的撅嘴,“干吗?”
“刚才不小心走神了。”
“程姐骗人!还说你开车是最稳当的,却原来也用走神来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
“那是因为你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让我心中没底。”他就笑了,一嗔一怒,瞬间让她的小脸生动了起来。
“你怎么看到我脸上的表情的?你的眼睛不该是盯着前方的吗?”她警钟大鸣。他指指后视镜,她恍然,然后小脸泛红,恼道:“你找个地方停车吧!我不要坐了,否则连小命怎么赔上的都不知道了。我上有双亲需要侍奉,下有妹妹正在读书,所以,还需要长命百岁的活着。”
“我会注意!”
“你这个人……”
“你还有个妹妹呀!还在读书吗?在哪里?”
“我的妹妹不劳费心,你要是有时间,还是多关心一下我那个姐姐吧!你昨天在朱友林耳边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间变得那么听话。”
“秘密!”
“嘁!”
“程颖和朱友林的事,你真的很想管呀?”
“如果可以,我宁愿什么都不管。下辈子最好托生个猪,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等到把身体养壮了,就高歌一曲,慷慨就义。多么惬意的一生啊!”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你的厌世情绪吗?”她虽说得好笑,安丰扬却是笑不出来,还直觉的心酸。没有俗事缠身,又怎会羡慕庸庸碌碌?
“有吗?”她眨眨眼睛,扮无辜,“人在不如意的时候其实都会多多少少有点厌世吧!所谓的醉眼看花花也醉,嘻嘻!我现在的人生是积极还是厌世,我也糊涂着呢!不过,我相信,被当成猪来养,应该是每个女孩的梦想,只是猪圈好找,好的养猪人却难寻。像朱友林这种不顾自己栏里的猪变瘦,而去犯贱的奉养别人家的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安丰扬笑,道:“原来你的梦想是当猪啊!到了!”
“到了吗?”尚石望向车外,这次的车停的果然平稳,“那我走了!谢谢!”
安丰扬也跟着下车,道:“下班后我会来接你!”
“安丰扬,你是不是很闲啊?你的那个店里不需要做生意吗?”
“我已经让燕东去了,有他在,我放心!”
“是吗?”尚石朝天丢了个白眼,“安丰扬,我必须得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我的人,跟我的名字一样,铁石心肠。你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费心思呢?你应该清楚,那个白雪羽是属意你的,你可别伤了人家的心啊!”
“我不是滞销的烂白菜,急需要卖出去。我的心,我自己清楚。”安丰扬阴着脸说完,缩回到车里,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尚石低头审视自己,若与白雪羽站在一起,自己绝对是不起眼的那个。男人不都是视觉动物吗?那个安丰扬究竟看上了她哪一点儿?莫非觉得她很有内涵,这一点儿她不否认。这样沾沾自喜的想着,尚石踱进了门诊楼的大门。
世事难料!尚石一直都觉得自己人缘很好,忘了那是在太平盛世的年代,一旦烽烟起了,人人都会自危,有谁还能顾念到她?每天上班都会与挂号室里的同事互打招呼的,今天里边的人明明看到她来了,却飞快的低下头对她视而不见。迎面而来的同事,也都挂着一副扑克脸,仿佛她身后跟着毒蛇猛兽,都对她闪避唯恐不及。尚石蹙眉,敏感的觉得出事了。
到了门诊,刚换上隔离衣,臀还没有沾上凳子,就见男男女女一群人冲了进来,然后将她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语言如同那晚的暴雨般一起向她砸来。
“你就是尚石吧!还大夫呢!不都说医者仁心嘛!你究竟安得什么心?”
“就是!有艾滋病怎么可以当医生。”
“传染给病号怎么办?”
“就是!头疼脑热不是什么大病,来医院走一遭,却被传染上个半死不活的病,谁负责?”
“就算有人负责,命都不保了,还有什么劲?”
“所以,为了咱小区居民的健康,坚决不能让这个艾滋病患者在这里干下去。”
“对!滚出去!听说那个病都是行为不检点的人才得的,看她生得一副狐媚子的样子,就不是什么好鸟。”
“他们领导呢?主任呢?昨天不是说会上报院长,今天给个交代嘛!人呢?”
尚石听得头大,不过总算意识清醒,很快的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些闹事的人是冲着她来的,因为她得了艾滋病,而那个病不是什么好病,是会传染的。他们是来驱赶她滚蛋的,那么的义正言辞,仗着举着正义的旗号,便随便的对一个人判了死刑。她终于明白了同事们看她的眼光为何避如蛇蝎了。只是,这个艾滋病是谁给她诊断的呢?又是谁泄露了她的隐私传播了危害大众的言论呢?
一张肥硕的将幼稚和狠戾杂糅的不是很协调的大脸在她眼前浮现,在那晚的电闪雷鸣中丑陋的有些恐怖。尚石恍然间什么都明白了。艾滋病在此刻成了一把双刃剑,两天前救了她的清白,两天后毁了她的清誉。尚石的唇边滑过一丝冷笑,道:“若我真有艾滋病,你们离我这么近,就不怕吗?”
人群后退了一步,为首的一个中年妇女道:“怕!搁谁谁不怕呀?所以,我们才来医院讨个公道,势必要拔除你这个毒瘤。”
“阿姨眼含血丝,精神倦怠,似乎是睡眠不足的后遗症。思虑太多,那绝对是会伤身的。身为女人,更要适时的解压,否则是会跑步进入更年期的。”尚石淡淡的说。
“你这该死的狐媚子,给我闭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中年女人恼羞成怒。
“你敢吗?如果我真有艾滋病,你根本就不敢碰我;如果你敢碰我,就证明我没有艾滋病。”尚石冷笑的看着她。
“尚石,到院长办公室去一趟!”人到中年的科主任马玉萍适时的出现。人群自动闪开了一条路,尚石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受重视的一天,于众目睽睽之下昂首上三楼走去。身后是主任对闹事之人的安抚,“都回去吧!院长肯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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