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钟，李如画手里提了保温杯走进病房。冯啸远抬头看到是妈妈，一双眼睛转到了别处，似乎还叹了一口气。李如画看到儿子如此反应，心里有气：“干嘛这样对我？你出事了我天天跑上跑下的，不怕我自己辛苦不嫌弃你麻烦，你倒嫌弃起我来了，这等给我脸色？”真恨自己的儿子不识好歹，李如画本来很累，看到儿子这样，很生气做坐到林如茵休息的那张床上扭过了脸。

　　冯啸远看到妈妈这个样子心里满是愧意，他实际上是做样子给林如茵看的，意思是闲妈妈多事。如今妈妈不高兴了，忙又笑：“妈，我说您老人家的好意我是明白的，但是您该知道您的好意总是给别人惹麻烦。”

　　李如画扭过头来，不解地望着儿子：“我给谁惹麻烦了？”

　　林如茵忙说：“妈你别听他的，都没有的事。”她心里明白冯啸远这样不过是做样子给她看的，还是因为曲承欢的事，这让她即感到欣慰又觉得难过，他心里有她害怕她心里别扭，可他……又何必？

　　李如画听了林如茵的话，越加不满地看着儿子：“你是那一根神经搭错了呢，怪了这个怪那个，怎么就不怪你自己？”

　　冯啸远一双眼睛眨巴着，就这样把曲承欢昨晚急急忙忙赶回来看他，清早又急急忙忙赶回去上班的事情说出来有些拗口，他想说他对妈妈的不满是因为妈妈的多嘴，可……说的出口吗？

　　还是林如茵及时地为他解了围：“妈，他说的是承欢。昨晚上承欢回来看他了，他大概是觉得劳累了人家不好意思，所以跟你发火呢。”

　　这个倒是李如画万万没有想到的，她本来也就是那样顺口一说，觉得儿子没事才说的，哪里还大惊小怪的真的麻烦到人家了？“她……她回来了，她人呢？”

　　林如茵说：“走了，她说单位忙，只是不放心回来看看，一大早就走了。”

　　“唉，这样啊。”李如画这才为自己的多嘴感到后悔了。怪不得儿子怪她呢，还真的是她多事。不过，脸上的悔意稍顿即逝，手一扬做无所谓状，“来就来了，没什么。她年轻走几步路也没啥，何况也是坐车来的又没有用她步行，累不坏她的。”

　　冯啸远无可奈何：“妈，你还讲不讲理了？不管怎么说也是劳累了人家，咱怎么也是过意不去的，你又这样说。就算大部分路是坐车的，也不完全是不走路的吧？她总不至于是车直接给送到病房的。”他知道妈妈对曲承欢的喜欢，可妈妈的这种说法他不赞同。更主要的，他心里明白曲承欢来看他是多种意思。更重要的……因为是大半夜的，有林如茵在不方便，两个人并没有多说话，但少量的言语和眼神他们彼此也都心里明白。

　　冯啸远更有一层忧虑那就是林如茵的敏感，他心里明白他和曲承欢都是怀着做了亏心事的样子，两个人说几句话也是言辞闪烁，他眼神惶惑自己也知道，曲承欢没有他那般刻意掩饰，所以那一双眼里包含的深情让他心底里发慌，难道林如茵看不出来没有疑问吗？林如茵表面上一如既往，可他总觉得林如茵是察觉出什么的，她那样敏感，只不过是不揭穿而已。

　　曲承欢的这一趟，给他带来了无法预料的麻烦，他有这种预感。当然妈妈什么都不知道，是弯弯曲曲被蒙在鼓里的。

　　李如画不同意儿子的说法：“难道还一步路都不能走了？现在的你们日子越来越好了，人是越来越懒了，什么都不能做，就坐吃立穿啊？她走几步路？连上楼也是坐电梯连楼梯就不爬的，还累到哪里去？”

　　冯啸远只能是心底里担忧，却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无可奈何地叹气：“好好，你说的对，不和你争论了。”

　　林如茵静静地看着他们母子两个人。婆婆对这件事持一般看法，虽然没有觉得曲承欢大半夜的从外地赶回来来看望冯啸远有什么特别，当然也没有说是理所当然，但如果不是对曲承欢很喜欢，也是曲承欢完全的当成亲人对待，会是这种说法和看法吗？在她的眼里，这件事情是平常事，只能说明她对曲承欢的重视，也从另外一面折射出一直以来冯啸远和曲承欢的关系就十分亲近。冯啸远反应激烈，表面上又是这般的否定，完全的把曲承欢对他的好意关心当成不值得，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恰恰好证明了他和曲承欢的关系非同一般，不过是做样子遮掩而已。

　　林如茵心底里悲哀。毕竟她和冯啸远是做过一段夫妻的人，会完全不知道冯啸远的性格吗？她只是不说，不去争。她也有要他移情别恋的希望，那样的话无论她走到何种地步都会放心。可是就这样，眼睁睁地，在眼皮底下，她，怎么会好受？

　　再不想在曲承欢的问题上纠结，她起身笑着说：“看妈妈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吃的，我都想吃了。”推开那个话题，她希望她的心绪能够平静些，心里能够好受些。

　　本来冯啸远出事以后，冯家人为了避免亲戚朋友的探望都没有把事情说出去的。可李如画一个不经意的电话把这件事泄漏出去了。曲承欢并不知情，所以就在给她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告诉了她妈妈，她妈妈又说给了别人，就这样，冯家绝大部分的亲戚都知道了。接下来的几天，病房里没有了前几天的安静，时不时地有亲戚来探望。就这样，冯啸远和林如茵再也没有安静，本来该安静的病房成了接待客人的客厅。

　　各种果品礼品营养品还有花篮鲜花在病房里堆积，整个病房里比一家杂货店还红火。

　　冯啸远面对着这一切连苦笑都笑不出，他悲哀的眼神看着林如茵：“你说，你说该怎么好？”

　　林如茵用极大的耐心和忍性看着他：“什么怎么好？这样不也一样的好吗？说明有人对你重视。”

　　她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冯啸远也觉得她的话里有双重含义……曲承欢！他觉得她是在射影曲承欢，可他说不出口。许久，他说：“对不起，我让你受累了。”

　　他的话和他眼里隐含的愧意反倒而让林如茵对她的苛刻自责，忙说：“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好像我是外人似的……”林如茵突然住口，他的话没有那种同舟共济的夫妻关系，而她的话更是说出了问题的实质，他们两个在那一个时候开始中间有了隔阂？

　　——很可怕的隔阂！

　　林如茵的眼前突然出现袁曼成的身影。这几天她没有走出过病房，在她发给袁曼成信息之后袁曼成也没有一点信息给她。他是遵照她的指使不言不语地等她了。他是“地下的”只能如此，林如茵明白。她又看看冯啸远，冯啸远的一张脸上有茫然，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没有在想曲承欢呢？她不知道。曲承欢和他有亲戚关系，所以他们可以在一定的范围内从明处来。

　　他们这一对夫妻……她有了一个另外的男人，他有了一个另外的女人，他们的家庭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了，只不过是一个外表完好内里腐败了的壳子而已，突然之间怎么能够没有隔阂？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而已，所以也因为心虚的作祟把不该是夫妻说的话也说了出来。

　　林如茵知道他们之间已经完全没有弥合的可能，看看冯啸远，她倍觉难过。想当初她下界的时候，是他那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呵护她的，而她一直因为她的身份和他同床异梦，认真说起来不对的是她，是她对不起他。她——为了她的爱情，牺牲了他。他是受害者，就算是他有错，难道说她没有责任？

　　冯啸远终于发现了病房里的异样，他茫然抬头，发现了林如茵泪光闪闪的眼睛：“你……”他一惊，“对不起，我说错话让你难过了，是我不好。”他说着，没有吊着吊带的那只手用力撑在床上，移动着身体下了床，“别难过了，是我不好，别和我一般见识，我知道你很大度的。”他用那只完好的胳膊环抱了她的肩头，“别……给我笑笑，笑一个。嘿嘿。”说着他弯腰把脸使劲地凑到她的面前做了一个鬼脸。

　　她破涕为笑。她不能不在他如此用心的时候不开心。用手轻轻抚摸他受伤的那只手臂：“没有啦。”哪怕下一刻他们就分手，她也不在这一刻让他难过。

　　她觉得她很可怜，而他……何尝不是？她的出现给他带来太多的伤害，她永远都亏欠他。她希望在她还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能够给他更多的快乐，让他开心，至少不能再因为她而难过了。

　　“晚上爸爸过来的时候，要他把这里的东西都带走也好腾空地方，要不明天有人带东西来都没地方搁了，总不能放到外边走廊里吧？”林如茵转移了不愉快的话题，很调皮地说。

　　冯啸远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为这个发愁呀？”他忍不住轻笑，“我们家里恐怕也放不下了，不知道大哥家里还能够放多少，你赶快给大哥打个电话，让他下班以后也来帮忙把东西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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