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顾一贞面前的是一个木制的小碗,不过比成年男子的拳头大一点。没有繁复的纹路,有的只是那生命的走向。只一眼,她就爱上了。与之相匹配的筷子也是同色系的,由上而下,渐渐从粗到细。
这个点说早不算早,说晚不算晚,考虑到还有后续食物,大头并没有用平时的大碗招呼她。
面被压在下面,除了几根偷跑在外的,她根本看不见下面的情况。不过,大抵可知,那根绵延不断的面在自我纠缠着。
对于厨房菜鸟来说,美丽可人的顾一贞时无法分辨已经被碎尸了的食材。原本就分辨不出的菌类,此刻更是让她难以分辨。她唯一能认出的也不过那嫩嫩的小青菜,这是这菜是有够小的,只比小指头粗一点,看得出来是处理过的。
明明是很家常的做法,她却馋的不行。香气弥漫,嗖嗖地钻入她的鼻孔,侵蚀她的五脏六腑,忍不住要食指大动。
郭大厨的手艺,就是做泥土都好吃。
她夹了一口菜,急急地吹了几下,就往嘴巴里塞。不过,她倒是小巧了这菜的温度了。被油汤包裹的它,简直就是披上了一件天然的保温服,又岂是她几口就能吹冷的。
果不其然,一入口,她就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右手赶紧捂了上去,左手则急着扇风,试图让嘴巴里的食物快速冷却。
大头倒是被她逗笑了,“饿死鬼投胎啊,这个点你怎么着都该吃过饭了吧。”
她摇摇头,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
“是吃过饭才来的,不过你也太抠门了吧,就给我这么一点,根本不够塞牙缝啊。一年才来这么几次呢。”她抱怨道。嘴里有着麻麻的感觉,十之八九是起水泡了。
大头指了指某人,“喏,是他指使的,说要给你留着肚子吃别的。可不是我抠门,我对你够大度了,哪次你来不是把最好的食物给奉献出来,你还不领情。”
顾一贞道,“我怎么觉得跟别人的菜也差不多啊,同等待遇啊。”
不说还好,一说他就炸毛了。
“得得得,早知道你的嘴巴吃不出分别来,我就不用这么伺候你了。我平时给你泡的茶可不是超市货,大红袍啊,顶级大红袍啊,母树上来的大红袍。一共就三株,每年也就那么几片叶子。我好不容易弄到手的,给你喝真是糟蹋了。还有你现在吃的蔬菜,全都是无公害里面的尖尖,是芯啊,最嫩的地方。”
他两只手捂着心,装作很痛的样子。
“不行了,我好受伤,我好难过。”
这么浮夸的表演,徐灿金真的是看不下去了。
“不就吃你几片叶子,至于吗,你要什么我回去给你拿,别上这来哭。”
大头听到这句话,很是满意。
“这样我就不客气啦,我最近想要弄几瓶酒,你也知道我未来岳父嗜酒如命,我想趁着这次的假日把他拿下。你总不忍心看我都这么一把年纪还单着吧,难得遇到一个我想过日子的人。”
大头遇上了真爱,只是真爱的老爹身份不一般,性子又虐,对着唯一的宝贝女儿,他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轻易嫁了。千挑万选,愣是没找到一个看得顺眼的。在他千挑万选之际,大头这撬墙角的功夫也不能小觑了,愣是把他闺女给弄到手了。
大头是个美食评论家,常年去各国吃各种美食。自己私下又是忙活餐饮业,这在她老爹眼里简直就是不务正业,因此一直不被认同,而被棒打鸳鸯。
但是大头又岂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他一搜集到什么好东西就送过去,孝敬他比孝敬自己亲爹还甚,眼看着他有点松口了,只差最后一击。
徐灿金自是了然,“包我身上了。”
他喜上眉梢,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你们聊着吧,我去看看老郭在做些什么。”
他找了个借口撤了。
只有他们俩个人了。
安静。
安静到能听到顾一贞那并不明显的咀嚼声。
她将菜拨到一边,企图捞几根面吃吃。
只是面太滑,每次快要成功的时候,又掉到了碗里,溅了她一脸的油水。
面前出现了一张纸巾,“擦擦吧。”
随后他又说了一句话,非常倒兴致。
“真是笨死了,这么多年的筷子白用了。来,看哥哥我怎么使的。”
他从她手上拿过筷子,在面里卷了几下,看着筷子上逐渐厚实的面圈,这才递给了她。
她接过,咬了几口,只是因为心里乱,吃不出面本来的味道。
只有她一个人在吃,而徐灿金则是看着她吃,一时间,她有些尴尬。
“你不吃吗?”
“不饿,已经吃过了。”他说道,“今天你生日,你吃面就好。”
“哦。”
他并没有打算吃东西,就想看看她,几天不见,她从之前的衰颓又重新变得充满生气,依旧是那个顾一贞。他是看得满足了,前提是,那个人还能继续吃下去。
顾一贞放下筷子,“你这么一直盯着我,是想吃,还是想看我出丑啊?”
他两手交叠着放在下巴上,支撑着脑袋。“我又不是你,嘴馋。当然是看你出丑啊,你的吃相那么差劲,牙齿上还留着菜叶子呢,啧啧,看不下去了。”
她听了,赶紧捂住嘴巴。
菜叶子?她用舌头扫了一遍,没有。
偷偷从包里拿出手机,黑色的屏幕上,她的牙齿干干净净,哪有他说的什么菜叶子。
“徐灿金,你耍我啊。”她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却忘了力的作用是相反的,桌子不痛,她倒是痛得龇牙咧嘴。
徐灿金见她的手都红了,不免有些担忧,但是语调仍旧有着调侃。
“你以为你的爪子是猪蹄吗?算了,猪都比你聪明,它才不会用爪子砸上去。”
“我这么白玉青葱的手,怎么能跟猪爪子混为一谈。”她的爪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意图驳回他的观点。
不料,却被他一把抓住。
握紧。
她抽不出来,刚要动用武力,却被他的眼神所震住。
那是一双饱含深情的眼睛,里面的爱意浓得都要溢出来,她要是还看不见,那么她的眼睛都成了摆设。
“阿贞,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就是那个男二,终其一生只能在旁看着,却进不得分毫的男二。”
这要让她怎么回答,回避了这么久,今天终于要摊牌了吗?
她默不作声,他却不依。
“回答我。”那是他从未有过的语气,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陌生。
“你不是我的男二,你是我的好朋友,好哥们儿,好姐妹。”这是她的回答。
“只是这样?”他有些受伤。
顾一贞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让他不难过一些。
她的沉默,让他再也无法压抑,真是够了。
“你知道我从来没曾想过要做你的朋友,自始至终,我都是想爱你。并且,我也一直爱你。顾一贞,我爱你,不止是朋友。”多年来的压抑,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他放开了她的手,手心的余温告诉她,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感情不是你说我爱你,我就必须回应的。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是俩个刚好寂寞的人,聊得来,而成为朋友。除了一些稀松平常的事,谁又曾彻底交心过。他不知道她的身份,她也不知道他的底细,彼此试探着,始终留着一条线,谁都越不去,也没有谁想要冲破它。
没有未来的事,她又怎么会抱有希望。
她早在一开始,就界定了这份感情。
或许,她的心里一直都有为那个小胖子留有一席之地。这才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对不起。”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的爱。
“你知道吗,我好痛,每到夜深人静,我就无法入睡。心里有一块石头压着我,让我感觉快要窒息了。这些日子以来看着你和成双成对,虽然有甜蜜有争执,可是在他面前,你才会完完全全地无所顾忌。而我,一个人在地狱里,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每天除了和那些人虚与蛇尾,强颜欢笑,完全没有快乐。而难得的快乐,就是与你发信息的时候,但也是那么的短暂。有了他以后,你与我联系的更少了,连信息都是寥寥数条。不会再有人吵着说要吃这个要吃那个,不会再有人来教我玩那些幼稚的游戏。”
“算了”,他苦笑一声,“我徐灿金又不是什么输不起的人,你不用想太多,忘记就好。”
“我家里的人给够了我任性的时间,我也要回去了。是三天后的机票,我的合约都处理好了,只差现在最后一部戏了。正好问了你,我也可以死心了,重头再来。哥哥我风华正茂,有的是姑娘。”他见她一脸歉疚,手伸过桌子重重地拍了她一下,“干嘛啦,我都不难过,你难过什么啊。给哥哥我笑一个,笑得好看了,我重重有赏。”
她努力扯了一下嘴角,笑得一点都不真实,但是他没有追究。
他拿出了一个纸袋子给她,“赏你的,谢恩吧。”
“谢主隆恩。”
那个纸袋子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虽然有些好奇,她却并没有立刻打开。
“回去再看吧,先保留一会儿神秘。”他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我要赶戏去了,回见。”
“生日快乐,阿贞。”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再见。”
她紧紧握着那个纸袋子,看着他离开。
大头再一次出现,这次送的只是一个小蛋糕。
依旧小气。
蛋糕上是俩个穿着婚纱的新郎新娘,她可以看出,那是照着她和夏之熙的模样做的。
这是他的祝福。
他彻底放手了。
舍不得吃那个蛋糕,她让大头把蛋糕包了起来,打算放在家里冰箱冷藏着,也算是一个念想。
终于忍到回家,她才打开那个袋子。
里面是一份协议,下面龙飞凤舞地签着他的大名。
她何德何能让他如此待她。
那是股份转让协议,已经签好了名。
他买下了顾一曼手中除了卖给刘良的所有股份,现在,没有谁能摆布顾氏了。
顾氏的大权还在姓顾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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