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

　　对你来说……我终究还是成为了仇人的孩子。

　　如果可以选择……我真的希望这是一个永久的秘密。

　　恨我吧……只要不恨你自己就好。

　　对现在的你来说……仇恨似乎远比内疚要好得多。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受伤害的人是自己……而不是你。

　　哭吧。

　　就算你再恨我……

　　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原本属于你的自尊……

　　原本属于你的……犯下罪过的那些人的忏悔……

　　我都会还给你的。

　　……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小雨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元赫公寓的床上。

　　她从床上坐起来，发现温咛正趴在她的床边，枕着手臂，沉沉地睡着了。

　　床头柜上的钟，显示是六点十五分。

　　现在是早上？还是晚上？

　　小雨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试图把现在的时空和昏厥之前的记忆联系起来。

　　当零散的记忆一点点地拼接起来，小雨的心脏也跟着变得揪痛了起来。

　　元赫在教堂对她说的话，无疑已经把她带入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更加让她绝望的世界。

　　从床上走下来，小雨没有叫醒温咛，只是把床上的被子搭在了她的身上。

　　她要去医院，因为她意识到自己也许已经错过了最重要的消息。

　　虽然这个消息有可能让她痛不欲生，但是她还是要亲自去面对。

　　走出元赫的公寓，冷清的街道告诉小雨，现在是早上的六点十五分。

　　拦下一辆计程车，小雨到达了医院。

　　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隔着玻璃，小雨见到了躺在里面，全身插满各种仪器的浩宇。

　　护士告诉她，手术还算成功，但是病人还处于危险期，还需要在重症监护室里面继续观察。

　　望着心跳仪上面，那继续跳动的心率，小雨的心情有一些激动和感激，也有一些无助和无奈。

　　她有很多的话想要对他说，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和他相隔了很远的距离。

　　她的誓言，她没有忘记。

　　只要他可以平安无事留在这个世界，她一定会离他远远的。

　　倚靠在重症房外面的墙壁上，小雨无力地蹲坐在地上，默默地流着眼泪。

　　……

　　浩宇，为什么我的心里一点愤怒都没有？

　　我的亲生父亲自私地抛弃了我，强加给我不公平的人生，为什么我却连一丁点的愤怒都没有？

　　浩宇，为什么我的心里一点仇恨都没有？

　　那个恶魔害死了我的妈妈，无情地摧毁了我的生活，为什么我却连恨他的一丁点力气都没有？

　　是因为他是元赫的父亲吗？是因为他……也是你的父亲吗？

　　现在的我，只感觉到绝望，只感觉到这个冷酷的世界是多么的可笑。

　　我自以为的那些爱……我坚信的那些最重要的情感……似乎通通都不复存在了。

　　请你快点醒过来吧。快点醒过来抱住我。

　　请你告诉我……无论这个世界多么的黑暗和无情……你始终会在我的身边……你始终不会抛弃我……

　　但是怎么办？

　　我似乎再也没有勇气停留在你的身边了。

　　……

　　取消了出差接下来的行程，元友龙搭乘第一班的飞机，回到了B市。

　　从接到妻子的电话开始，他的心里就窝了一团想要杀人的怒火。花了一大笔钱，结果伤到的却是他自己的人。这种不可原谅的错误，足以让替他卖命的手下丢掉小命。

　　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里，张嫂接过他的外套，随即告知他，元赫回来了，现在正在主人房里面和杨岚交谈的消息。

　　他来干什么？元友龙抱着不祥的预感，快步地走上二楼。

　　推开主人房的房门，杨岚望着他，脸上那震惊万分的表情验证了他的猜测。

　　元赫坐在杨岚的对面，面无表情地按下手机的停止播放键。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愣在房门口的那张脸，厌恶至极地扬了扬嘴角。

　　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元赫把善意的目光落在杨岚惊愧未定的脸上。他蹲在她的身前，第一次握过她的手。

　　她的手轻微地颤抖着，对元赫的这种近距离接触更是感到惊讶。

　　“阿姨。”元赫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地说，“这么多年了，我好像都没有喊过你‘阿姨’。对不起。阿姨。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从来没有过任何怨言。我的愤怒……也从来不是针对你。我只是……”说到这里，元赫忍不住红了眼眶，“我只是讨厌自己的生活，讨厌自己是这个人的血脉。当你和浩宇把这个人视为这世上最好的丈夫……和最好的父亲的时候，我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样愤怒着。

　　“请相信我，我不是有意要这样伤害你。如果可以，我是多希望自己可以把这些事情都带到我走进坟墓的那一天。但是……整个元家的人都是亏欠她的，我没有办法再眼睁睁地看着她再受到伤害。所以，我请求你……阿姨……我请求你……不要再怨恨她了。

　　“浩宇一定会好起来的。等到浩宇好起来以后……也请不要再反对他们了。成全他们吧。我们……没有资格……再把她的幸福夺走。她的上辈子……已经被我们元家毁了。我只希望，她的下辈子……可以快乐地，平安地度过。”

　　说完这一番发自内腑的话，元赫便起身，走过元友龙的面前，准备离开。

　　他不愿意再多看这个泯灭良心的男人一眼，他的容忍和慈悲早已经到了极限。

　　“你……”元友龙却在此时咆哮着叫住他，“你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

　　元赫停下脚步，语气冰冷，不屑于回头再看他一眼。“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妄想再动我爱的人一分一毫。要不然我会让你后悔莫及。现在……你该接受惩罚的时候，到了。”

　　“你……”元友龙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发青的嘴唇巨烈地抖动着，“你已经……亲手毁了我对你的……最后一点怜悯。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我元友龙的儿子。再也不是。”

　　听了这几句话，元赫笑了，痛彻心扉地仰天大笑。“收起你的怜悯吧。我从来不需要这种可笑的东西。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自己是任何一个人的儿子。无论那个人是多么的低贱和贫穷。我都不希望自己是你的儿子。那是我曾经最耻辱的身份。真庆幸，以后我们再也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保重吧，元董事长。直到死为止，我们都不要再见了。”

　　元友龙怒不可遏瞪着元赫飘然远去的背影，转过脸来望向妻子时，方才有那么几秒短暂的惊慌已经转变为麻木不仁的镇静。

　　他走进房里，顺手将房门关上。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请求你，看在我们这几十年感情的份上，不要再试图狡辩，不要再骗我，好不好？我要听你亲口对我说，实话。”杨岚依然坐在床边，用一种失望透顶的目光看着他。

　　元友龙走过去，神情凝重地蹲跪在她的面前，握过她的手。“好，你想知道什么，我通通都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对你说实话。”

　　“友龙，刚才我已经在元赫放的那段录音里面，听得够多的了。但是……我还是想要亲口问你……关于夏明，过世的太太，李秀兰……真的……是你……杀的吗？”

　　元友龙低下头，沉默了起来。

　　“你说话呀。你刚刚不是还答应会和我说实话的吗？难道，你想要看我当场死在你的面前吗？”杨岚轻吼着，情绪激动起来。

　　元友龙知道她言出必行，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点头算什么？到底是不是你杀的？是？还是不是？。”

　　“是。”元友龙清晰大声地回答道，“是我杀的。”

　　在听到答案的那一刻，杨岚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她抬起手来，扇在丈夫的脸上，声音响亮。“这些年，我以为你有时为了赚钱，难免会做一些对不起良心的事情。却做梦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伤害人命。她不过是一个马上就要生产的女人而已……你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

　　元友龙闭上双目，真相快速从眼前闪过……

　　“元友龙，你说过不会有事的。现在……”夏家书房里，夏明焦虑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双眼布满了血丝。

　　夏明是政府的官员，在朋友的介绍下，结识了元友龙。

　　元友龙白手起家，在短短数年间拥有了B市规模最大，资金实力最雄厚的元氏集团，曾被商界传为一段神话。

　　就像被恶魔附身一般，夏明开始和元友龙有了更深的认识。在元友龙的利诱之下，夏明和元友龙达成了合作的协议。

　　元友龙如愿以偿拿到了政府的工程，积累着财富。而夏明也半推半就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利益。曾经的原则和约定，早已淹没在了欲望的海洋之中。

　　“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你到底是怎么办事情的？”夏明不安地责问道。

　　“夏部长，您不用担心。”元友龙坐在沙发上悠然地抽着烟，“我说没事就没事。”

　　“你叫我别担心？。我能不担心吗？”夏明顿时爆跳如雷，“现在有人写匿名信告发我们。我的前途马上就要毁于一旦了。”

　　元友龙不以为然地笑着，起身按住他的肩膀，拉他在身边坐下。“别激动。你想得太严重了。所谓树大招风，以您现在不断上升的地位，这种事是难免的。都是那些爱找麻烦的人自寻烦恼罢了。”

　　夏明深叹了一口气，压抑着自己的不安和恐惧，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风头那么紧。你就不应该来我家。”

　　“夏部长。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元友龙拍拍他的肩膀，脸上的笑透着狡猾，“我明白您现在的心情。您放心。那些阻碍我们前进的绊脚石总会有那么一两块的。只要我动一动手指，那些让人讨厌的小石头会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而且这个世界上，愿意为我解决问题的人有很多，你还怕我摆不平？”

　　“摆平？你打算干什么？”夏明可以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汗珠瞬间冒了出来，元友龙这句话好像另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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