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生,需要一个过程
汤羽燕走了之后,林子静就像一个得了绝症的人,**枯竭地随时等待着死神的光临。
她关着灯,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不洗不漱不吃不喝。一张惨淡无光的小脸上,不时跳动一下的睫毛,表明这还是一个有气息的人。
她无欲无求。外界任何的喧嚷与嘈杂都和她没有分毫关系。她也根本听不到。她就如同一个跳出三界不在五行的异类,沉溺在自己虚幻的世界里,极度劳苦地跋涉着。她精疲力竭。
此时此刻,哪怕发生十五级地震,也激不起她任何的恐惧感、触发不了她丁点的逃生欲望。
她周身绵软无力,仿佛那承载她一息奄奄之气的躯壳,早已经脱离了这张硬板床,悬浮到半空中去,连个根基都没有。
林子静就在这亦真亦幻的境界里,消耗着自己身上那点可怜巴巴的元气。
她时而高飞,时而攀爬,时而又无限度地急速下坠,她惊恐万状,她拼尽全力想大声呼救,但她的喉咙好像被人死死扼住……她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和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是自己被摔碎了吗?怎么,好像有人影在晃动……
急冲冲闯进来的汤羽燕,啪地一声拍开灯。
看到床上蓬头垢面游离着的林子静,汤羽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靠在门框上。用手捂着狂跳不止的胸口,气咻咻地说:“小姑奶奶,你可把我给吓死了!”
她把包丢到桌子上,坐在林子静的身边,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又试试自己的额头:“神游爪哇国去了吧?到站了到站了哈,该醒醒了。瞧你这副骷髅似的小身板儿,外加这头不梳脸不洗的模样,行行好,别把过路的小鬼儿们给吓得抓错了人。”
汤羽燕扶林子静做起来,把枕头倚在她的身后去。
林子静迷茫地看着汤羽燕:“你怎么来了?”
“发信息不回,打了八百个电话也不接,你是存心想急死我啊?”
“我没听到啊……你不是刚走吗?”林子静伸手去摸手机。
“我勒个去!”汤羽燕哭笑不得:“我的小姑奶奶,你不是我走后的这两天,你压根儿就没挪过窝儿吧?”
林子静拍拍脑袋:“你……都走了……两天了?有那么久吗?……乏得很,只想睡觉。”
“你莫不是病了吧?要不,咱去医院看看吧?”
“没有,就是头沉。可能睡得多了,活动活动就好了。”
“哎呦,电话打得疯了,都没人接……我还以为……你想不开……
”汤羽燕如释重负地笑了。
“怎么会呢?睡得太沉了——也没听见有声响……
”“不是就好,起来捯饬捯饬。我出去给你弄点吃的回来,几天不吃东西,神仙也扛不住啊。”
七月的午后,湿热的空气中,带着几分安宁的味道。
林子静和汤羽燕懒散地靠在楼影树荫掩映的长椅里,漫无目的地闲话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
汤羽燕刻意避开林子静的痛处,尽可能地搜罗出一些有趣的话题,来牵着林子静的思路走。她不愿意看到林子静沉湎在感情的深渊里不能自拔。
每个人都难免遭遇到人生的低谷。她汤羽燕也不例外。看到现在的林子静,汤羽燕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没有人比她更能体会到林子静此时此刻的心情,也没有人比她更能体会到她内心的痛苦和煎熬。
如同一只被人嬉戏玩耍够了的羊羔,被无情地丢弃在广漠的荒原里。找不到方向,看不到未来,没有希望,仅凭一丝残存之气,在广袤无垠的天地间孤苦无依地流浪。生与死,或许,只是一瞬间的事。
一切都会好起来,只要熬过现在!
林子静的脑袋里空空如也。
汤羽燕说话的时候,她就痴痴地望着她的脸,一动不动,宛若一尊雕塑。
汤羽燕伸出两根手指手在林子静眼前比划着:“林静,林静……喂——,你这魂魄又跑到哪儿去游览名胜古迹去了?不带这么玩的哈,你看,这个呢是‘二’,这样反过来呢,就是yeah……”汤羽燕推了推林子静:“欧耶——”
汤羽燕孩子般地做个鬼脸。
林子静如梦方醒般上翘一下嘴角,算是笑。
“林静,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非把自己毁掉不可。!”
林子静迟钝地摇摇头:“没事,真的。”
汤羽燕拉过林子静的手,动容地说;“林静,我特别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真的。说一千到一万,咱们到底只是人不是神,事情发生到谁的身上,谁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不过这话又说回来,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没有渡不了的流沙河。一味的钻牛角尖,苦的又是谁呢?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我们干嘛非要那么傻,去拿别人犯下的错误,来惩罚我们自己呢?明明我们是受害者啊……不如这样吧,林静,你去我那儿住一段时间。我那是两居室,方便得很。咱们姐妹俩每天在一起说说闹闹的,怎么说也能分散些精力。等你调整好些了,你再回来,好不好?”
林子静感激地看着汤羽燕,半晌,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燕子,我都不知道怎么样感激你才好。从我一来北京认识你那天起,你就处处护着我,帮我,替我打抱不平,为我出头,摆平我搞不定的事……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你的,还净给你添麻烦。”
“快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了,谁还没个为难着窄的时候呢?更何况咱们还是老乡。那,就这么说好了,一会儿你就和我去。”
“燕子,你就别操心我了,我真没事。现在我哪儿都不想去也不会去的。
“因为我不想给任何人看到我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你就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这儿呆几天吧,我会慢慢调整自己的。
“这些天我时常在想,有时候,人活着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肩上的一份责任。就因为有这份责任的存在,我连剥夺自己生命的权利都没有。因为我一旦结束了我自己,就是在变相地杀死我奶奶,就是在变相摧残方爸爸楚妈妈的心——没有了我,奶奶一定活不下去;没有了我,方爸爸楚妈妈也就再无幸福可言……”林子静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成双成对地落下来。
汤羽燕慌忙去包里掏纸巾,给林子静擦泪:“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儿的好女孩儿,不会乱来的……不过这两天,我也把你的事想了一下。瞧着你这么难过,我就多说两句——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口快心直。对与不对的,你别怪我多嘴。你和方冠卓这多年的感情了,不是说放得下就能放得下的。人,毕竟都是感情动物,谁都不能免俗,但凡能过得去,就抬抬手放过去,免得将来后悔。有些东西错过去以后才想明白,等再想回头时,却往往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俩是真回不去了。这里面的事,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等我心情好些再告诉你。现在只要一想起这些事,我就有要晕厥的感觉……燕子,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没用。一丁点儿的小事,就能搅得我几天几夜心神不宁的。从小就这样,长大了,还是改不了。”
“你只要不是一时冲动就好。我就担心你意气用事,搞到最后,反而弄巧成拙,那就得不偿失了。昨天,方冠卓给我打电话问我,你去哪儿了……”
“你怎么说?”
“我能怎么说?当然是撒谎了————你不是叮嘱过我不说的吗?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卖朋友啊……不过,我估计他还会给我打电话的。”
“他只要给你打电话,你就说不知道。”
“昨天依娜也给我打电话,说方冠卓到店里找你去了,还问她知不知道你的下落。方冠卓走后,她就打你手机打不通,后来她就问我,你是不是换号了。”
“暂时店里的人,也都先不要告诉吧。我想,他还会到店里去的。以后在跟她们说。现在,我想先安静几天,把这些事理理清楚。之后再找份工作。有了寄托,许多事,跟着也就慢慢顺起来了。”
“要我说,你还是省省吧。”汤羽燕一副怜惜的表情:“你瞧瞧你现在这幅小身板,风一大点,立马就成风筝了。就这状态,能上班吗?你还是踏踏实实养些日子吧。没事儿就上来坐坐,晒晒太阳。别老躺在地下室里了,不然,你离阎王爷家的座上宾可就不远了。”
林子静听从了汤羽燕的忠告,不在每天不吃不喝地躺在小黑屋子里昏睡。
她尽可能地强迫自己吃东西。经常是一边出神地想着心事;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机械地往嘴里塞食物。然后,泪水和着食物,艰难地咽下去。
她想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抽着烟喝着酒撒着酒疯;大喊大叫大哭大闹,恨不能把全世界人的耳朵都强奸一遍……但仔细想想,林子静觉得很悲哀。她林子静二十四岁了,长到二十四岁,她林子静连抽烟喝酒肆无忌惮地宣泄是啥滋味,她都不知道。
林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从小她就是一个好孩子,从未做过出格的事。也从不曾为任何的事情操过心发过愁。一切都有奶奶,有方爸爸楚妈妈早早地料理好。她和方冠卓只需要按照既定的轨道去走就好了。
如今,偏偏她和卓子之间出了问题。而这个问题,林子静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力来面对并处理好,而她也无颜去搬救兵。
她不知道要如何去和奶奶说;如何去和方爸爸楚妈妈说起这件事。要知道,当初,可是在自己的劝说下,方冠卓才得以成行的啊。
而当初,三位家长一致让她陪同前来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让她来看着方冠卓的。那会儿,她还觉得家长们想的太多了点,明明就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嘛!。但她还是屁颠屁颠地跟着来了,她倒没有想过如何去看定方冠卓,而是源于两个人都不愿意分开得太久。如今倒好,出来没几个月,人就看飞了。自己是多么的不中用啊。
林子静的世界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她纠结不已。
翻来覆去的这点事,让她想得头疼欲裂,却终不得要领。不仅如此,她明明正全神贯注地想着这件事的解决方法,思绪忽而就不自觉地漂移到她和方冠卓的点点滴滴上去了。剪不断,理还乱。乱到极致,便是痛彻心扉的眼泪哗啦哗啦地奔腾下来。很苦。
当林子静觉得,自己走路都如同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着不到跟儿了的时候。她不得不强迫自己每天硬撑着,爬到地面上去见见光,感受一下太阳的热度。
不这样做,她怕自己真的就如汤羽燕吓唬她的那样———不知不觉地,就睡死在了那个阴暗潮湿的小地下室里,再也甭指望见到亲人了。
起初,她只能走到地下室入口处,距离不太远的一个长椅上,然后一歇就要许久。这让林子静自己都觉得很吃惊。因为坐下没两分钟,她就觉得撑不住,很想有张床躺下才好。她暗暗告诫自己,不可以回去,一定要坚持着坐一会,不然真的要垮掉了。
于是,她把身子靠在椅背上,脑袋里一片空白地坚持着。慢慢地,她感觉好了许多,脑袋里被清空的零部件好像又被重新安装了回来。她尝试着坐直身子,站起来,活动几步。累,没有力气,再坐下。
一连几日,林子静都没有走出过小区。
她单薄的身体、萎靡的状态、憔悴的心境,令她实在没有足够的体能,支撑着走得更远一点。
喜欢谁盗走了你的青春请大家收藏:(321553.xyz)谁盗走了你的青春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