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来自二哥的温暖
晚饭的时间院子里很是热闹,锅碗瓢盆交响曲此起彼伏,交相应和,俨然一曲浑然天成的大合唱。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家常;高一声低一声地闲扯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在各自的房门口各尽所能地煎炒烹炸着。偶尔有人嚷:“哎,××,你家有姜吗?找我一块儿,我今儿忘了买了。”
“××,你家有酱油没?我这点儿不够用了,明儿买了,你用我的………”
院子里几位聊得来的独居男士,闲来无事,经常会扎堆儿在一块儿,搬张桌子往院子里一支,下下棋,斗斗地主,亦或你买点酒,我买点菜,他买点主食。一边喝着酒吃着菜拍着蚊子,一边天南地北侃大山,往往一聊就后半夜去了。
不过,他们都非常自觉地把分贝控制在,不至于扰民的范围之内。因为他们知道,院子里多数的上班族们为了省钱,租住的地方都离单位比较远,早出晚归俨然成为了一种生活常态。
为了生计,大家都满怀希望地来到这个拥挤的北京城漂泊。大家能够有缘相识相聚在同一屋檐下朝夕与共,也是件挺不容易的事。
既然大家都活得这么艰难,那么相互理解、相互体谅,相互帮扶,就成了这些人心中最基本的为人处事之道。这和他们的文化程度高低无关,和出身贵贱无关,和他们处在社会的哪个层面其实也无关。
严格讲,其实人与人之间,在人格上原本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没有骄傲的学历,没有体面的工作,没有荣耀的地位,没有宽松的生活,不代表他们就没有很好的素质和修养。正相反,他们身上所具有的那些人类最原始最本性的东西,恰恰是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所不具备或者泯灭了的——那份质朴和善良。
林子静一觉醒来,屋子里已经很黑了,院子里锅碗瓢盆交响曲已经彻底弹奏完毕。
这会儿,有的人开始坐在自家的房门口摇着扇子聊天纳凉,有的人已经关上门回屋休息了。
林子静的心情很差,没有任何想吃东西的欲望。她只想就这么一直躺着睡下去,或者,就此,一觉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也好……
屋子里出奇的静。隐约间,林子静感到自己的房门口,好像有点燃打火机的轻微响动。
有人在自己的房门口吸烟?林子静疑惑地下了床,拉开灯,推开房门出来。
“你起来了,丫头?”措手不及的彭恩泽,忽地从马扎上站起来。定了定神后,他温声说:“饿坏了吧?咱们这就吃饭,我马上去端过来。”
“我不饿,二哥,不吃了,你不用折腾了。我去洗漱一下就休息了。”
“不吃东西那哪成啊?这一天天水米不进的,你这伤猴年马月才养得好?听话,少吃点也得吃,啊?什么事都能听你的,唯独这事得单说。你等着,我这就端去。”彭恩泽小跑着回自己的屋里去。林子静只得倚在门口,看彭恩泽忙活。
“回屋里吃吧,这会儿外面蚊子多,免得叮你一身包。”
彭恩泽先行进屋,把饭菜先后放到床边的桌子上:红烧排骨、肉末蒸蛋、凉拌苦瓜、凉拌金针菇。之后,他把两副碗筷整齐地摆放好,又出去。片刻,端了一盘西瓜回来,轻轻放到林子静的手边。
看看确实再没什么需要拿的了,彭恩泽这才到林子静的对面,踏踏实实地坐下,用一副哄孩子的口吻说:“丫头,没有胃口,就先吃块儿西瓜,垫垫底儿,一会儿就胃口大开了哈。”
“二哥,你怎么也没吃呢?”
“等你一块儿吃啊,一个人吃饭多没劲呢。”
“你不是一直都一个人吃的吗?”
“那不是没人可等吗?——你没来那会儿,我有时候就和我隔壁屋那个湖北的邱哥,一块儿搭伙,他也一个人在这边,没带家属。时不常地,前屋的小唐也过来凑个热闹。吃完饭,大家玩玩牌逗逗闷子,时间也好打发。打牌也是光磨手板不玩钱的,你想啊,小唐那么节俭,要是真输点钱,那还不得摊一晚上煎饼才怪了!”
“没那么玄吧……快吃饭吧。二哥,累了一个晚上,又等到这个时候,早饿得前心贴后心了吧?”
“哪那么娇气,我向来吃饭就没个准点儿。来,尝尝我的手艺。放了有一会了,口感肯定比刚出锅时差点。”
老实说彭恩泽的手艺还是不错的,无论从颜色上还是口感上,都看得出来,彭恩泽是很花了心思的。
林子静因为状态不佳,提不起精神,食欲很差。彭恩泽一边吃着饭,一边不时地拿目光在林子静的脸上扫来扫去。最后还是耐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丫头,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要不,咱去医院看看?”
“没有,挺好的。”林子静摇了摇头。
“你脸色很差,是不是今天走得太远,抻着伤处了?你体质弱,身体肯定比别人恢复得要慢一些,要尽可能的静养。以后有什么事,你就吱一声,我不在家,你就打我电话,能办的我就替你办了,不方便我办的,我就带你去,行吗?”
“不是,二哥,我怎么觉得自己跟个小累赘似的,一直拖累着你呢?”林子静叹了口气:“说心里话,二哥,这段时间以来,你对我的照顾已经够多的了。别让我欠你太多,行吗?”
“什么欠不欠的,我不是你二哥吗?就算是陌生人,能伸把手的时候还得伸把手呢,你说是不是?——我看你闷闷不乐的,我这心里头挺不是滋味挺不是滋味的。你说你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大的承受力啊?我这当哥的,凡事但凡能帮你分担一点,你不就少承受一点吗?当然,这得要你瞧得起我……”
“什么话?二哥,怎么说着说着就不对味儿了呢?都是在外面给人家打工的,谈得到瞧得起瞧不起这么严重的字眼儿吗?”
“不是的,丫头,你自己可能不觉得,看到你时,总会给人一种很想保护你的冲动。可是,你的长相和气质又常给人高人一等的感觉。因而在你面前,常常会让人觉得挺自卑的,我尤其是。”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还高人一等?你看现在我不是一样住在大杂院的小平房里,和你们过着一样的生活吗?哪里有不同?”
“不是这样的,有些人呢一生下来,她的骨子里就是高贵的,不管他暂时的处境怎么样。”
“嗬,还上纲上线的。可这跟我真没什么关系。我呢,就一普通小老百姓,千万别给我戴那么高的帽子,我承受不起……算了,咱们还是别讨论这些压根儿就和咱们不沾边的问题了。穷人有穷人的烦恼,富人有富人的烦恼,只不过,穷人的烦恼更多一些而已。因为穷人还得为钱发愁。没有钱,就意味着很多想得到的东西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得到;也意味着,已经相拥在怀的东西,很可能随时随地就被别人抢走。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难道就因此而不活了吗?退一万步想,就算你有勇气毅然决然地自行了断,再次投胎转世,你要是仍然没能得到上天的垂怜,仍然降生在一贫苦人家,仍然沿袭着你穷人的角色,那怎么办?类似这样的恶性循环也不是没可能啊,你说对不对?所以呢,我觉得特别辛苦的时候,就适当学学阿Q大叔,适当的运用一点精神胜利法,安慰下自己。也算是给自己找个支点。以防情绪下滑得太厉害,撑不下去……人呢,有时候糊涂一点,也是件挺幸福的事,干嘛非那么较真儿呢?到头来,伤的还不是自己?——二哥,别只顾听我说啊,喏,吃西瓜,不然,都剩下了。”
“幸亏没切那么多,来,你再吃一点。”
林子静的一番长篇大论令彭恩泽着实有点发懵。因为他摸不准,林子静的这番慷慨陈词,渊源在何处。
认识林子静也有一段时间了,印象里一贯惜字如金的她,向来是不善辞令的。今天这是搭错了哪根弦?彭恩泽看着林子静,暗自揣摩着。嘴上却说:“哎,丫头,你来北京时间不长吧?我看提起北京的地儿,你知道的没几处。”
“到十月份也一年了。只不过我这人有点宅,自从来北京后,就一直在朝阳待着,其他的地方哪儿都没去过。其实即使是去过也没用,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这人路痴,不记路,除非常去的地方,不然去过也跟没去过一样,还是找不到。不过,话又说回来,北京也实在是太大了,单单一个区,跨度就从城里到城外,感觉上比我们家乡的县城还要大许多,对于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地人来讲,且得花一段时间来熟悉呢”
“也是,有的人在北京土生土长一辈子,也不是哪儿哪儿都找得到。没啥事,出去干嘛呢?那……你怎么跑南城来了?”
“在那边待腻了,换个地方换换心情,就跑过来了。”这会儿的林子静又恢复到贵人语话迟的状态。
在这样的一些问题上,林子静向来是很有分寸的。她不是祥林嫂,她绝不会逮到一个人就去诉说自己的不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不是所有的故事都可以昭告天下的。天下人都有自己的事儿,别因着自己那点破事,把人家响晴的天,给搅的湿漉漉的,那无疑是自讨没趣。
“你自己找过来的?”彭恩泽深表怀疑。
“你看呢?嗨,不跟你打哑谜了,是我一个小姐妹住在这边,你见过的,就是那个我叫作燕子的——汤羽燕,你不是还去她店里找过她吗?她是我在朝阳那边上班时的同事。她男朋友住在这边,她辞职后也就搬这边来住了。上班那会儿我们关系就不错,加上又是老乡,所以我就想当然地来了。”
彭恩泽找准一切机会想对林子静加深了解,这点小心思,自然逃不过林子静的眼睛的。
“哦,我说嘛,你一个人肯定找不到这边来。”
“是啊,之前我对这边都没概念。”
吃完饭,彭恩泽把锅碗瓢盆都收拾干净,又帮林子静把洗脸水刷牙水都打回房间来,这才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休息。林子静很不过意,但毕竟行动不便,语言阻止,无非就是一纸空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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