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旦放假的三天里，江零关掉上班的手机，只想和妈妈一起在家里安静地呆着，看看久违的TVB年度大戏，看看清新短小的日剧，再看看早就收藏但一直没时间看的文艺片，再被周健浪费了一个晚上，感觉就这样过完了。好像天天吃妈妈精心搭配的增肥美食，上班日的早晨起床，江零发现自己的脸都浮肿了。

　　“唉，好不容易减掉的肥肉啊，怎么这么快就反弹了？”她一边说，一边往脸上擦妮维雅粉色柔肤水、契尔氏特效保湿乳液、雅漾自然防晒霜和碧欧泉净透修颜隔离霜，感觉自己就是片化妆品试验田，被化学物质堆满的脸，终于达到她想要的清透和美白的效果。虽然江零不爱化妆，但基本的护肤就已经浪费了大把银子和大把时间，她稍微修了修眉毛，就更加神清气爽了。

　　“算了，就这样吧，一张老脸，不能跟一掐就出水的小姑娘相比喽！”她拍拍自己的脸，希望上述涂抹的东西尽快吸收。等下挤车挤得油头粉面，还得用吸油纸擦掉重来，真是浪费。

　　江妈妈听到江零的自嘲，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才多大，正是青春年少最好的年纪，装什么老啊！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每天都在想什么。早饭好了，快点吃，别照镜子了，再化也像你老妈我，不然就打出去。”

　　“哎呀，妈——人家就是抱怨一下下嘛，别不耐烦啊，万一我化妆化得不好看，惹得上司不高兴，饭碗就没了啊，没了饭碗只好回家做啃老族，你愿意啊？”江零一边飞快地欣赏自己的容颜，一边迅速收拾化妆品，不然堆的到处都是瓶瓶罐罐，小心被跟在屁股后面的老妈一怒之下扔掉。

　　上次的惨剧还历历在目，老妈千挑万选居然扔了瓶最贵的兰蔻精华肌底液，要一千多大洋一小瓶呢，一小瓶才50ml，等于每用一次就20多块人民币飞走了。当时自己看了好久，终于朱誉看不下去，买了算是给江零的八一建军节礼物。当时还被同事嘲笑，现在哪有人过这个节日，又不是当兵的。

　　还好老妈只是扔在自家垃圾桶，江零肉痛加心痛地翻找出来，里面居然还有昨天的带鱼腥味。以后每次擦脸都感觉在擦带鱼精华，弄得心里超级不舒服。不过还是学乖了，老妈才不知道多少大洋的东西，在她眼里都是化学物质。

　　“丑人多作怪。”江妈妈的经典名言。不过还好她不肯说江零是丑人，那不等于打自己的脸啊？

　　“哇，你怎么还没吃完，快点走啦，都7点半了，你要迟到了！”江妈妈收拾好厨房，出来看见江零还坐在餐桌旁发呆。马上帮忙提着女儿的包，和装了便当的袋子，望着她一蹦一跳慌慌张张地去赶电梯，心想女儿怎么一点不像我？她老妈我当年多么气定神闲，做事从来都张弛有度。关上门，她就忘记了这件事，开始准备晚上的饭菜，要煲个什么汤呢？

　　张曼娟说：青春是冰做的风铃，只听见清脆的声响，却看不见正在渐渐消融的时光。

　　江零在上班的路上哈欠连天，仿佛这几天出去拉练了一样。想到拉练，她忽然想起自己在高中军训的样子。

　　在温柔的月夜下的哨声中手忙脚乱地乱穿衣服裤子，她忘记了自己睡在上铺的情况，猛地站起来撞得眼冒金星，结果没记性的在提裤子的时候还想站直，头顶撞出个硕大的包，帽子差点戴不上。

　　就这样一群人瞌睡得要命，在凌晨2点钟，像一伙伪军一样拖拖拉拉地跑上训练场，江零突然就看到了明亮的星斗们就静静地垂在天边，俏皮地眨着眼睛，像呼吸一样自然，她忘记了眼前的狼狈，一直微笑着欣赏着，用心语和周围的星云草木打招呼，睡意也全部溜走了。

　　窗外的天似乎还没完全明亮，眼看着办公楼出现在眼前，江零就一点都不困了，她早在心中做了详细的工作计划，就等着一会儿一步步实施、一点点落实。就像一颗颗蒲公英种子，朝着既定的目标出发，但旅程又充满着意外和不确定。外贸工作就是靠着这份意外和不确定吸引着江零。

　　有时一个客人在两年内都不咸不淡地再邮件里扯皮，把协议的细节、条款都弄得像专家一样精通，然后消失不见；有时一个展会上刚刚结识的新客户在你刚下飞机开通手机时，就迫不及待地联系你要下个大单子；有时明明谈好的客户半路被同行以更低的折扣撬走，有时熟客却让人更加不省心。总之，江零在毕业两年之间，自觉已经认识了不少人，从绅士到流氓都有，有的人表里如一，但更多的人是一眼望不穿的。

　　总算在超挤的人群中站稳了脚，江零摸摸自己的胸口，可不想在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就迟到，不管天塌地陷，只要公司没通知今天不用上班，你就要时刻都保持着上班的状态。去年的这个时候的大雪，让大家苦不堪言，简直是趟着雪来回上下班，但是看着老总们比自己来得更早、走得更晚，想请假的同事们都悄悄撕了请假条。

　　江零右肩上挂着宝蓝色的手提包，左手拎着老妈自己烘烤的小熊曲奇饼干，这是下午茶时同事们最欢迎的礼物。感觉周围的人都正襟危站、一脸严肃，透过前面男人高大的肩膀与最前面女人的重重香水迷雾，她看到没人按下她要去的楼层按钮，只好有点尴尬地打破沉默：“麻烦帮我按下21楼，谢谢！”

　　这句话前面没有主语，靓男美女们都无动于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全都当她的话是空气。江零有点脸红，想伸手自己去按电梯按钮，却无法穿透前面厚实的人墙，真恨不得自己是人猿泰山。

　　眼看着电梯一点点驶向上面，17楼、18楼、19楼......江零心想完了，今天铁定迟到。这楼有40层，上去之后半天都下不来，绝对秒杀了她最宝贵的5分钟。等会行政的吕大姐又要嘲笑自己比打卡钟都准时。

　　电梯最右边的人忽然伸手按住了“21”，让电梯一瞬间失去了向上拼搏的勇气。人群朝两边散去，江零连声说着“对不起”，摸着靓男的胸口和美女的手臂奋力挤出去。站着电梯外向里回望，电梯里的沙丁鱼就像即将被派往各个超市飞罐头一样整装待发。

　　“差点挤死我，天啊，人怎么那么多，就不能早点来嘛。”她小声嘟囔着，丝毫不后悔自己没早点出门。整了整手里提着的袋子，乐扣的保鲜盒都歪到一边了，手腕上的链子也歪歪扭扭。这才想起来刚才临危救美的英雄。英雄居然也站在电梯门口，利用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江零，距离迟到，你还有两分钟。”

　　是你，居然这个英雄是周健，她未来1个月的顶头上司。马上英雄变狗熊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她才不领情呢。这个人她是看透了，彻头彻尾的小人，都追到家里欺负她，害老妈以为她的饭碗都保不住。

　　“怎么会是你？你居然学会好心帮人了，我没看错吧？”江零一脸质疑地看着他。

　　“别自作多情了，哪里是帮你啊，我也在这层下啊，刚才在想事情，忘记摁按钮了而已，你们女人想象力真丰富！”周健一撇嘴，看着江零像青蛙一样鼓鼓的腮帮子，别提多过瘾了，“哦，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还有一分钟。”他晃晃手腕上的CASIO。

　　“什么一分钟？”江零疑惑地站着，“哎呀，我要迟到了！”她马上慌慌张张地往办公室跑。

　　“哎——错了！”周健还镇定自若得站着，看江零跑错了方向。

　　结果江零提着东西，再次在他眼前像阵风似的飘过。办公室在电梯右手边最里面，腿短的人估计要走5分钟。这个时候江零多么庆幸自己中学时是长跑运动员啊。

　　办公室的人都抬头看着江零闯进来打卡，她永远是罪准时的那个。她刚把打卡纸塞进去，“滴”的一声，打上时间，打卡钟才慢吞吞地跳到9点30分。

　　“哇，你真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八婆手拿桌子上的塑料假花故作献佛状，被江零像明星一样笑着接纳过来，在鼻子下闻闻，然后潇洒地向后扔掉。

　　“噢——噢，我的心都碎了！”八婆还在表演伤心的粉丝，上次他去北京看国外重摇滚乐队演唱会时就看到这样的场面。

　　“打住，你成功地恶心到我了。下面你再表演痛哭流泪我就受不了了啊！”江零边说边回到自己座位上。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她看着桌上轻微的灰尘，用纸巾擦拭着。

　　“当然是好消息，万一好消息盖住了坏消息，就没那么难过了啊。江，你是知道我的。”YoYO深情地望着她。

　　“好消息是我带了下午茶，小熊曲奇饼干，我妈亲手做的。”她晃了晃左手的袋子。

　　“切——”八婆捡起地上的塑料石榴花，学着旦角的小碎步走过来，“要是你亲手做的还差不多！”

　　“你想得美，继续做梦去吧！”江零哼着。

　　“那坏消息呢？”主管Ella忍不住好奇地问。

　　“坏消息就是——喏，来了！”江零一抬头，看着门口。

　　周健正健步走过来，听到江零的话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想这个女人，真是不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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