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沫姐,楠楠说你书屋要关掉,是不是真的?”满脸豆豆的男生一边在书架旁心不在焉的选书,一边发问。
苏小沫正在整理最近的发票,听见男生的话,好脾气的笑着,“也不是要关掉啦!而是暂时关门几天,因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出门……”
男生随手拿起一本书,走向收银台,“这本……”苏小沫接过去之后,又问,“重要的事情?小沫姐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可以帮忙么?”大大的镜框下,男生黝黑的肤色浮起一抹诡异的暗红。
“不用啦!这种事情你帮不上忙啦!”苏小沫拿起书屋的印章,盖在书的最后一页,抬起的右手上,纤细的无名指根部,精致的白金钻戒,发出褶褶的辉光。
男生的眼睛,被那光芒所吸引,只是对于他而言,这样的东西,无疑是指引他走向地狱的枷锁。
“给你,十八块……”苏小沫将书装好,递给男生的时候,注意到男生的眼神,她将手伸出来,让男生完完全全看见钻戒,“怎样?好看吧?”
男生脸微微一红,摸摸头讪笑,“小沫姐……你要结婚了吗?”
苏小沫摸着钻戒,一脸的幸福之色,“是啊,要结婚了!”
男生脸上的笑容僵上一僵,“那你说的重要的事情就是结婚?”
苏小沫点点头,“对啊,因为决定的比较仓促,所以……”她耸耸肩。
“那……那……”男生觉得自己语无伦次,拿着装书的袋子,不知要怎么办才好,半天,才呐呐道:“小沫姐,祝你幸福……我……你……喜欢什么礼物?我送你……”
苏小沫笑笑,“不用啦!等你明天来的时候,我就没在了!”
男生一下子抬起了头,惊恐的看着苏小沫,“明天你就走了?”
苏小沫点头,“明早九点的机票!”
男生一下子萎缩的像霜打的番茄,难过的看着苏小沫,半天才扁扁嘴,“那……小沫姐……一路顺风!”
苏小沫歪头笑了笑,突然,她对着男生眨了眨眼睛,“最近打篮球是不是很有进步?”
男生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苏小沫狡黠一笑,“你的皮肤告诉我的。”
男生憨厚的摸摸头,“我以前其实也打过篮球,但是因为总觉得自己四肢不够灵活,反应比别人慢!但自从你说了之后,我就一直坚持着……没想到现在越来越顺手了,我同学跟我说,以前是因为我没有自信,现在……好多了。”
“这就对了嘛!”苏小沫赞同的点头,“还有哦,你走路的时候,不要老低着头,这样看不到头顶的蓝天,那么傲人的身高也不会显露出来。有人看你时,一定不要觉得别人在笑话你,尤其是女孩子看你,要觉得是你吸引住了她的眼球哦!功课不好时,要多分析失败的原因,不要将所有的结果都推在智商上。最重要的一点,就算所有人认为你不可能做好一件事,你自己也不能那样认为……”
男生越听越惊讶,最后长大了嘴巴,“小沫姐,你会读心术?”
“就当是吧!”苏小沫摸下巴,神秘的一笑。
“不然,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男生挑着眉头。
“我也是从你那个年龄过来的啊!”苏小沫轻松一笑。
明天就要去美国准备婚礼,所以苏小沫要赶在今天,将这个月收入的百分之六十,汇去那个指定的账户。从银行出来的时候,苏小沫想起了庄舒华,这个男人,已经消失在苏小沫视线中好几个月了,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安凝跟秦炀结婚后的的某一天。
庄舒华依旧是那副温煦的样子,但是表情有那么一丝丝的疲惫,看见他的时候,他坐在书店对面公交车站台下,静静的看着马路上行驶的车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彼时,苏小沫正在给门口摆放的几株盆景浇水,抬头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他的身影,立即扔了水壶,穿过马路,跑到庄舒华的面前。
相比苏小沫的急促和惊讶,庄舒华的态度镇定多了,就好似他一直就在苏小沫身边一样的,带着优雅和冷静。
可是站在庄舒华的面前,苏小沫反而不知道该问什么,说什么了,她索性坐在了庄舒华的身边,等着庄舒华开口,可天知道庄舒华是如何隐忍的男人,愣是跟着苏小沫比着耐力。
“凯莉还好吗?”这是苏小沫缓和气氛,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可是这样的话一说,她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因为那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庄舒华的身份,是多么的尴尬。
但庄舒华显然忘记了那么令人尴尬的事情,甚至,他给了苏小沫一种错觉,就好像,在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那么不堪的一件事情存在一般的!他的微笑,云淡风清,嘴边噙着好看的弧度,“她的情况一直不好,以前我可以名正言顺的呆在她身边,约束着她,照顾着她……可是现在,我只能躲在暗地里注意她,呵呵……”他笑,“可能有一天,我只能彻底离开她的生活。”
只是这样简单的几句话,让苏小沫吞回嗓门里,所有的问题。
她想,她不用再问庄舒华为什么会站在秦翌那边,难道真的是秦翌请来陷害卓凯莉的?
她一贯相信自己的心。
“总有一天,她会理解你的!”苏小沫坐在简单的长椅上,双手撑在身边,悠闲的晃荡着双腿。
庄舒华惊喜,但是声音还是淡淡的,“你也是这样想的!嗯,这样想就对了……”他轻轻的,自言自语一般的,视线依旧紧紧攫住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我也是这样想的!”
之后,两个人便是长久的坐着,庄舒华陪着苏小沫一起,看着对面的书屋的情况,而苏小沫陪着庄舒华,在不停息的变幻中,给自己加油打气。
“可能,也会有另外一种情况……”庄舒华突然说。
“嗯?”苏小沫不明所以的看着庄舒华。
庄舒华顿了顿,“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父亲吧!”
苏小沫笑笑,点头。
“他出狱了……”
苏小沫以为,庄舒华还要再说些什么……但结果是,庄舒华再也没有说过什么,而自那天之后,苏小沫再也没有看见过庄舒华。
“小沫姐……”
苏小沫从记忆中苏醒,抬头,看见面前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的凌秋。
“凌秋?”
凌秋的气色很是不好,面色惨白,手里捏着什么,看见苏小沫,急忙把那单子往自己的包包里塞了进去。
“好久不见了,小沫姐……”
虽然上次纪靖哲解释了自己跟凌秋没什么,但是那时屋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苏小沫一直不是很清楚,即便她真的相信纪靖哲跟凌秋没什么,但是作为女人来讲,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动过心的女人来讲,苏小沫还是对凌秋有了隐隐约约的敌视态度,倒也不算浓厚,只是从心底里的一种抗拒罢了。
“是啊,很久不见!”苏小沫笑得有些僵硬,态度显而易见,没有以前活络。
凌秋丧母之后,人情冷暖自是体会了个遍,如今哪里会感觉不出苏小沫跟自己之间的隔阂,她胸中叹了一声,主动挽起苏小沫的胳膊,“我请姐姐喝茶吧!我知道有家花茶店,花茶泡的精致又好喝……”
苏小沫见盛情难却,便只得跟凌秋去了。
喝茶的时候,凌秋活跃了不少,先前惨白的脸色此刻渐渐红润了起来,身上也焕发出青年人独有的活力,以往刻意伪装的害羞性子被丢弃了,真正的凌秋,其实很渴望交流。
“小沫姐……其实我从小就希望有个姐姐,可以陪我说说话,可以听我发发牢骚……”
“小沫姐……我妈死了之后,我第一次觉得说话不是种负担,不用去想这句话会不会得罪别人……”
“小沫姐,跟你在一起真的很舒服,因为你笑得很真!”
“小沫姐,我真的那么让人讨厌么?”
“小沫姐,其实我妈死的时候,我就开始怨恨卓家了。他们想着法儿打发自己假期生活的时候,我妈累死累活的做兼职养我,就连检查出自己的病,也没有敢放下手里的工作好好休养!我去过卓家一次,卓凯莉的生活,就跟公主一样,可是我呢……除了从小被嘲笑为情妇生下的贱种之外,还要忍受所有物质上的奇缺。但是那时,我根本没有想过要破坏他们家,我只是为我妈不平!为什么我妈善良、温柔,到最后,却只能落得个狐狸精的名声,还得了癌症不得善终!”
“小沫姐,你知道吗?那个女人,在我妈的葬礼上大声的咒骂,即使在我妈的最后一刻,她也没有让我妈得到安息……”
“小沫姐,我从来没想过要进卓家,可被卓卿锋劝进家门,又被那个女人打出来的那一刻,我就决定,我一定要毁了这个家!”
苏小沫听得胆战心惊。
凌秋说完这些,突然笑了,尽管有些凄然,“小沫姐,其实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而是为了跟你解释,那天跟纪教授之间的事情!”
苏小沫一愣,她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这些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系。
“因为想要报复卓家,所以我从纪教授的电脑上,盗取了足以颠覆卓氏集团经营状况的数据资料,但是被纪教授发现,在对持的过程中……如果你当时不那么冲动,应该可以看出,他其实是在向我讨东西!”凌秋解释。
苏小沫回忆当时的状况,倒是有那么一些相像。
“小沫姐……其实我很羡慕你……”凌秋小心的吹动杯面的浮花。
苏小沫不明所以。
“我们最早的见面,其实不是在你家的那次,而是在返回W城的火车上!”凌秋甜甜的笑了,“你一定不知道吧!当时纪教授其实也在车上,做护花使者呢!还记得你身边压着帽檐睡觉的男人吧?那是个小偷,后来被纪教授赶走了……”
苏小沫愕然,一脸的不置信。
“那时我就在想,真的有男人可以对女人这么好么?这个世界上,爱情真的有那么美好么?”她苦笑,“你不知道,我被阿姨收养的那些年,她一直念在我耳边的话就是,我妈就是被爱情害死的!”
苏小沫有些明白了,原来自己和纪靖哲,一直被凌秋当作了观察对象,这可真让人哭笑不得。
“看样子,你们要结婚了吧!”凌秋的视线,落在苏小沫的手指之上,她面容有些悲伤,沉声喃喃,“真好!”
苏小沫觉得有一种凉意从那钻戒之上慢慢沁入了骨髓,倒好似自己在凌秋的面前,所有的幸福,都只能衬托出凌秋的不幸而已。
“凌秋,别太为难自己,就按照自己的心去活着……那些事情,都是上一代的恩怨了,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会希望你活的快快乐乐的!”苏小沫抓住凌秋的手。
苏小沫不得不承认,她从来没有讨厌过凌秋,但就是亲近不起来,这其中的原因,大约就是凌秋的自闭和偏执。
“晚了!”凌秋仰头,神色明暗不定,看着苏小沫。
苏小沫的心里一“咯噔”。
“卓氏已经毁了!”凌秋冷笑,“我把所有的数据都卖给了卓氏的对手公司!”
苏小沫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窖之中,手掌之下,凌秋的手,也是冰凉冰凉的。
“不要妄图带走小沫,她是我的!”
“哼,秦总裁说这种话,太幼稚了吧!明知道小沫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而且,即便你从中作梗,我也得到了小沫父母的认可!”纪靖哲态度嚣张且骄傲,分明是对已有的战绩得意不已。
“纪总裁可真是用心良苦,宁愿丢下美国的公司也要来跟秦某斗上一斗!”秦翌脸色铁青,太阳穴上的青筋,微微的跳动着。
“秦总裁这话就不对了,我从始至终,都没有跟你斗过!”纪靖哲扬眉,很耐心的解释。
“哼,纪总裁这么谦虚干什么?谁不知道是你在背后操纵着卓氏,一方面掏空卓氏,促使它不得不紧紧咬住秦氏这根救命稻草,一方面牵制着秦氏的发展,让秦氏在短期之内,不能强硬脱离卓氏的资金。”
“既然秦总都调查的明明白白,还来问我作什么?”纪靖哲很是气定神闲,胳膊搭在沙发上,身子侧向秦翌,十指交叉在胸前。
“哼,你这么做,明明就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让我专心对付卓凯莉,而趁机接近小沫。”秦翌几近控诉的语气,倒是让纪靖哲轻笑出声。
“我本来就跟小沫住在一起,何来趁机接近之说?卓凯莉本来就跟你有婚约,你们两家的关系和矛盾,自然是你迟早要解决的问题,关我何事?我只不过……起推波助澜的作用罢了!”纪靖哲一脸的无奈。
“哼,话是如此没错!不过……因为你的推波助澜,安凝被秦炀和我伤害了,卓凯莉被庄舒华狠狠的欺骗了,就连凌秋那样一个单纯的丫头,都因为禁不住摆在面前的诱惑,利用最便捷的手段,残忍地报复了卓家,你也看新闻了,卓氏今早宣布破产……”秦翌的语调,带着一贯的冷酷和漠然。
“哼,你也说了,安凝是被你和秦炀设计的,庄舒华是被你收买的,而凌秋,她是自愿上门盗窃的,我不过是成人之美!”纪靖哲用着最不在乎的语气。
此刻,秦翌和纪靖哲两人,分明是在打心理战。
“哼,但是幕后的设计者……根本就是你纪总!”秦翌冷笑,“纪总真是好策略,将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
纪靖哲被秦翌的语气弄得有些烦躁起来,“那又如何?”
秦翌眉头微微一挑,语气却是与那表情相反,变得沉重了起来,“你算计的人,可全都是苏小沫最亲近的人!”
纪靖哲狂妄一笑,“这些,都是定数,也是他们迟早要走的路!我说过……我只是推波助澜,让大家更早看见结果而已。”
秦翌的嘴角,一丝得意的微笑轻悠悠的浮现了出来。
“哐啷”钥匙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小沫……我等你很久,你回来了……”秦翌站起来,俊朗的眉目,健硕的身形,在这狭小的客厅之中,如此夺目。
“小沫……”纪靖哲惊讶的看着面色难看的苏小沫,她正急忙忙的去捡落在地上的钥匙。
该死的,都是秦翌这个卑鄙的家伙!他竟分散了他所有的注意力,让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苏小沫就站在虚掩的门口。
那么他刚刚所说的一切,都被苏小沫听见了?
他所说的,都是真心话,但是,他却明白这些真心话对于苏小沫的影响力。
他,在苏小沫的心目中,将会成为罪魁祸首!
“小沫……”秦翌轻呼了一声,“跟我回家吧!”
苏小沫捡起钥匙站了起来,面无表情,“这就是我的家!”
然后,木木然的,她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小沫……”纪靖哲讨好的喊了一声。
“我累了……”她的声音好虚弱,真的好像很累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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