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不由得一痛,果然,那种命中注定的烙印都刻在你们身上了,就算是后世的你,依然有很多的放不下。
比如姐姐,虽然对青山一往情深,可是在八爷身边的二十多年时光难道就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当然不是。只是有的时候,人不敢对自己承认而已。在西北的姐姐,是一朵绽放着的明媚而耀眼的带刺玫瑰,可是二十多年的时间,让她成了廉亲王府里的一朵空谷幽兰。这一世的她,确实得到了幸福,也如愿以偿的和青山在一起了,可是性格呢?还是像我印象中的姐姐多一些。这些,都无法改变。
有些事,发生就是发生了,就会留下痕迹。
如同三世书,前世孽,今生还。
前世的纠葛,这一世,也不会断。只是每一世各人的业障不同,遇到了更多不同的人。那么,和以前的那些人,牵绊就会越来越淡,越来越少,或许终究会散落天涯,永不相见。
我不知道我曾和他们相遇过多少世,又还要相遇多少世。只希望他们不要像我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过活,太痛苦。
他们这样,只是单纯的活在当下,很好。真的,很好。
坐了一会,喝完剩下的两泡茶,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还要去买东西,就决定先走,告辞的时候,殷振说他也要走,于是一起站了起来。
他们两口子送我们出去,秋颜对我说:“今日一见觉得和你特别投缘,有空多来坐坐。”然后塞给我一张名片,“啰,上面是我的电话,有空多联络。”
“好。”她的手如此温暖,好像姐姐,让我不由得有些哽咽。其实她不说,我也会常来。
出了茶庄我还要去古董市场买东西,打算和殷振分道扬镳。
说实话,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他。他是殷振,也是胤禛的后世。他和他很像很像,可是,又很不像。
说像,不紧不慢的动作像,面无表情的样子像,疏离并带着防备的目光像,名字像,外表也像。
说不像,又太多。比如胤禛说话不会犹豫,就算是谎话,也会面色平静如水;可是殷振犹豫的时候,居然还会反复的看我。胤禛是不会解释什么的人,做就做了,如同蒸死如我亲妹的玉檀,明知会伤了我,仍然会做了再说;虽然接触不多,却看得出来,殷振是一个很会为人着想的人,刚才还为我圆场。胤禛是一个很坦白的人,就算这个坦白会很伤人;可是殷振不是,他比胤禛圆滑而柔软,他还在秋颜面前为我遮掩……
看着他,我的心情很复杂,我总想在他身上追寻什么。可是,我其实心里清楚的明白,什么也找不到的。我到底想怎样呢,他不是胤禛,真的不是。
我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他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个体,只是好像明星脸一样,和胤禛长得像而已。然而我又不由自主的想靠近他,因为我知道,他是他的后世,他的身上有着胤禛的气息。我想知道这一世的他,过得好不好,还是那么隐忍而艰难的活着么?还是那样苛刻的对自己么……
看着眼前这张脸,我却很难不去想,不去感受到疼痛。
“张晓,昨天在博物馆,你为什么哭?”殷振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我看向他,思索着如何回答。
“我觉得你很神秘。昨天在博物馆,你在哭。”
“我激动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解释清楚,或许不管怎么说都解释不清。
他却摇了摇头,琢磨着自己的遣词造句,“欣喜或激动确实会哭,可是你身上传递出来的情绪却是哀伤,非常沉重的那种哀伤。”
“嗯,我在哀悼中华文化的没落和文物的丢失,中国博大的古代文明啊……”我只能胡编乱造了。
“不是的,你的哀伤太过于真切,那种感觉是死了至爱或至亲的哀伤,不是哀悼文物那种遗憾可惜的感觉。”这是个固执的男人,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我不由得翻了白眼,我又找到他和胤禛一样的地方,固执,坚持。可又有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我不想说的,胤禛一向不会逼我说,而面前这个人,简直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只能耍赖了:“我不想说。”
“张晓,你在伤心什么?”果然如我猜测的一样,这个男人固执的追问着。
“虽然我们认识了,可好像还没有熟到要我对你掏心掏肺的地步吧。”我干脆点明了说,这样,总该知难而退了吧。
他犹豫了下,却还是说了:“你看到我之后,哭的那么惨,我问你‘我们认识吗’以后,为什么你的眼里升起了一种绝望?”
为什么隔了三百年,胤禛你的后世还是那么的会看透人,还是我暴露的太多。我想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对他的固执投降了,还是想告诉眼前这个人,抑或是想透过这个人告诉那个远在三百年前的灵魂,抑或是想告诉自己,“因为你,太像一个人。”
“谁?”
“我爱的男人。”说出来的我,仿佛卸下了包袱一般平静,只是眼里充满了怀念和眷恋。
殷振的声音有点不稳:“很像?”
“嗯,很像。”我直直的看着他,“你们,几乎长一模一样。”
“那他人呢?”
“他……”我不由自主的一顿,深吸一口气道:“死了。”
我终于由自己口中确定的,肯定的告诉你,也告诉自己,是的,胤禛真的已经死了。
殷振一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嗯,他已经死了,很久了。”我倔强的将眼里的泪水眨回去,露出一抹微笑道:“昨天,错将你认成了他,所以有些失态,不好意思。”
“没关系。”他有些讷讷的,然后说了一句:“节哀顺变。”
“没事的,我早就明白的。只是还放不下。”我语气淡淡的,说着一个就算我如何逃避也无法抹掉的事实。
“好了,你的好奇心满足啦,我要走了。”我对他笑了笑,不想看到他有点歉疚的表情。还是冷冷淡淡的面无表情就好,他不适合这样的表情。
“嗯,你要去哪?我送你。”我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态说出这句话,或许是顺口,或许是绅士风度。
“我要去古董市场。”
“呃,你懂那个?”他倒是来了兴趣。
我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嘴快了,这么老实做什么。于是只能岔开话题道:“不是的,我是要去买针黹用具。”
“针织用具去古董市场买?”
我知道他会错了意,赶紧换个词:“刺绣。”
“古董市场也不卖十字绣那种东西啊。”
哎,还是没理解,我有些无奈了,只得仔细的解释道:“我想去买花绷子,绣架,然后看看这边有没有合适的绣线,布料,以及绣针。”
这次轮到他惊讶了,“你是说古代那种刺绣的用品?”
“对。”
他居然眼睛发亮的对我说:“我也要去,我只看过古代的文物绣品的成品,但没看过未成品的。”
再次发现他和胤禛不一样的地方,貌似,他有很旺盛的好奇心。抑或只针对我?我突然觉得一阵好笑,感觉像是认识了返老还童的胤禛一般。只是我认识胤禛的时候,他已经在宫闱生活里磨去了这些特质,变得老成持重。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冰块脸四爷。
而看着勉强的这个他,我的心里涌起一丝柔软。突然觉得,或许让这个后世的殷振帮他过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也没什么不好。“随你吧,要来就跟着吧。”
一路走过去也不可能沉默着不说话,而且在我知道了那个清宫文物展是他们做讲解,而他居然还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清史教授之后,一直有些事想问他。只是刚才那个场合不方便问,而现在却正好。
我假装经只是单纯的聊天,说道:“听说你是最年轻的清史教授啊?”
“没,只是运气好,刚好有空缺。”
还是和胤禛一样,说话谨慎到不行,能少说一个字绝对不多说。
“那为什么是清史呢?”我只有厚着脸皮继续问,不过,怎么听起来是对他感兴趣了打听别人呢。果然,他那小眼神都有点不对劲了。
“喜欢。”两个字打发了我,只是他不知道他的话里,点点滴滴都带着宿命的痕迹。
想了想,还是赶紧引入正题吧,要不他得真以为我对他有什么想法了。想当年是因为知道胤禛会是以后的雍正,是宫里最不能得罪的两个人之一,所以才打听他避忌和喜好。结果那个误会可闹大了,几乎是所有知道的人,都误会了。
“那个清宫文物珍藏展的资料都是你们做的?”
“是啊,很多鉴定和资料都是我们系里做的,不过这次是我负责的。怎么,有文物的资料错了?”他这回倒是话多了点,不过是出于对他工作的谨慎。
“没啊,就问问。”我赶紧挥挥手,免得他以为我要指正他什么错误。虽然有些确实错了,可那些真相早就掩埋在历史的长河里了,作为一个现代人,有些事是不能说出来的。
“那幅油画的注释我一直觉得不太对,但也说不准。可人家要展出,没时间让我慢慢考证和研究,所以注释上我写的是‘应为什么什么’,没有用肯定的语句,而且最近我都还在查资料。”殷振倒果真是一个做学术的人,严谨而认真,而且居然就将自己做的不足的东西大咧咧的摆在我面前。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他会对一幅宫廷画那么上心,我上心是因为那该是胤禛专门让人画给我看的。而他却上心,是为了什么呢?果然,还是逃脱不得的宿命纠葛。
我想了一下又问道,“宫廷是最缺乏亲情的地方,但是你的注释里却写是‘雍正皇帝后期念及父亲绘出以供缅怀之用’?”
他一听我的话来了精神,“其实这一点正是我最大的疑惑,首先,这幅画是第一次在国内展览,是美国一个收藏家贡献出来的,是当年收藏于圆明园,后因为侵华战争而流落出去的珍品之一。”说到后面的时候,殷振的声音都低了下去,很是心痛的样子。
我听到他的话,也是一震。曾经的我,听到侵华历史的时候大多只是感到义愤填膺。如今却是真真的心痛,为了康熙,为了胤禛,为了大清而心痛。
那个大清是四爷的理想,是他拼着命去得到,拼着将手足尽皆残害也要保护的,是他为之骄傲而自豪的。到了后来,却被他的不肖子孙们害得那样的下场。他要是看到,不知道会有多心痛。虽然晚清后期爆发革命是历史的进程,不可避免会发生。但不管是四爷还是八爷,要是他们还在,是不会让结果那么糟糕的。他们再争,再斗,都不会去危机到江山社稷,绝不会允许国破家亡山河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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