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熊妮将前因后果给李芳说完。李芳咂舌，“你婆婆和你小姑子比我婆婆还极品。不过你婆婆既然来了，还不想走，你就让她给你带着孩子，你去上班，见面时间少了，生的气也自然就少了。”

　　刘元那时候已经升到公司的副总，听李芳说完，便建议熊妮：“你姐说的对，你毕竟还年轻，老在家待着也不是个事。你要是还想回咱公司上班，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帮你安排。”

　　熊妮也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的解脱方法，当即给李云打电话，李云也赞同她回公司上班。既然自己的妈妈都说好了，那这条路就是绝对可行的。熊妮兴奋地连气都不顾得生了，当即回家。

　　熊老太太和熊甜在客厅看电视，见她抱熊来回来，狠狠地瞥了她一眼。熊妮不管她们，径自会主卧找熊齐，熊齐听她说完，也觉得主意挺好，剩下的事情就看怎么说服熊老太太了。这个事情自然得熊齐去干，熊妮在主卧室开着门听声。

　　熊齐去把事情的大致跟熊老太太说了一下，熊老太太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她能找到工作，却不给熊甜找一个？”

　　熊齐耐心地解释道：“熊妮是外贸专业毕业的，这个熊甜没法比。”

　　熊甜不屑地说：“外贸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给外国人卖东西吗？”

　　“就那个还用学，”熊老太太撇嘴说：“外贸，那我们那风景区了搞外贸的多了去了。那些老太太一瓶矿泉水，卖给中国人1.5元，卖给外国人3元，这叫差别对待。再从外国人手里回收塑料瓶子，卖给废品站，这叫废物利用。你让她去干，她不一定比那些老太太干的好呢。”

　　熊妮在主卧室听了这句话，差点蹦了起来。

　　那计算机专业，有什么好的？家里橱柜的拉篮坏了，不能修，这一点不如机械专业的；家里的冰箱、洗衣机、电视坏了，不能修，这一点不如搞电气化的；家里的自行车坏了，一样不能修，这一点不如学汽车工程的；营养搭配不会、药物机理不懂、金融知识很少……

　　简而言之，在家里熊齐除了会修个电脑，装个系统、杀个病毒，一无是处。

　　就这样，她还敢笑话别人的专业不好？

　　熊妮特后悔自己这种听墙角的行为。

　　好在不久之后，熊齐回来跟她说：“搞定了。”

　　熊妮惊诧不已。熊齐跟她说：“老人当然都希望后辈的好了，只要跟她好好说清楚就行。哪能像你那样，一天到晚就知道吵吵和顶嘴。”

　　熊妮很委屈，“我都是听着，哪有吵架和顶嘴了？我都快成了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典范了。”

　　“老婆，”熊齐压低声音，闷闷地说：“她们都是你的家人，有些事情没必要那么较真。”

　　家人，家人，她是想把她们当家人，但是谁把她当家人？以前听小曼说“媳妇是外人”，她还不全信，现在她是理解透彻了。

　　从熊妮工作之后，三个人的战争明显少了，但这绝不是谁看谁顺眼了的问题。熊老太太依然在熊齐眼前唠叨：“你看你找的什么媳妇。个子那么高，哪如咱们村的妹子机灵；长那一身肉，看着就没有咱们那妹子看着待人疼；那么笨，简单的菜都不会做，还不如乡下妹子能干。”

　　熊齐笑呵呵地开解她：“妈妈个子高，孩子以后才能长得高。熊妮原来挺瘦的，是因为生熊来才变胖的，而且我看挺好的。你说的那些菜，北方人都不吃，所以她才不会做，你教她一次两次的，她不就会做了。”

　　熊老太太瞪眼：“我才不教她呢，一句话听不来就发火，活脱脱阎王的妹子。”

　　晚上熊妮旧事重提，问熊齐：“什么时候让你妈和你妹搬出去啊？我都快累死了，工作了一天回来还要收拾屋子。”

　　“不用那么勤收拾，”熊齐开解熊妮：“我看家里挺干净的。”

　　熊妮郁闷地说：“干净？那是因为你回来之前我都收拾了。你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一地的玩具，一地的头发，洗手间乱糟糟的，连个插脚的地都没有。”

　　熊齐闭上眼睛，慢悠悠地说：“现在是冬天，合适的房子不好找。等天气暖和了，我就去找房子。”

　　熊妮知道熊齐是故意拖延，但也不好说什么。此时已经到了供暖期，她总不能把熊老太太和熊甜赶到没有暖气的房子里挨冻吧。

　　战争少了是因为熊妮和熊甜都很忙，碰面的时间很短。熊妮下班回家要做饭、收拾屋子、带熊来，连喘口粗气的时间都没有，哪有心思跟她们计较。

　　更主要的是熊甜不知道什么原因，开始一个人行动，早出晚归。后来，经由熊齐确认才知道熊甜跟熊齐公司的一个小伙子谈恋爱了。

　　忙不等于没时间，就算是没时间上帝也会创造出时间的。一日因为下大雪熊甜没有出去约会，便在家跟熊老太太抱怨。

　　熊老太太说：“这个地方怎么连蛇肉都没有卖的？”、“这个地方的辣椒怎么一点都不辣？”、“这个地方连泡椒都没有地卖？”、“这个地方的淡水鱼怎么就这么几种？”……

　　熊妮专心致志拖地，不予理睬。

　　熊甜仿佛也来了精神，抱怨说：“这个地方怎么玩的地方那么少，大街上连个打麻将的人都没有，晚上九点钟大街上就没人了？”

　　熊妮直了一下腰，慢悠悠地说：“这个地方离你们那太远了，吃那些东西的人很少，没有利益的事情商家是不会做的。现在是冬天，外面天寒地冻的，几个出去玩的，何况这里的风气一直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熊老太太和熊甜又被气着了。

　　这是自熊妮工作之后，婆婆、媳妇和小姑子之间的第一次战争。

　　熊老太太和熊甜毫无疑问地又到熊齐面前告状。

　　熊齐那天晚上加班到很晚，回来疲惫不堪地坐到床前，过了半晌才对熊妮说：“你怎么都当孩子他妈了，还这么大脾气？遇到事少说一句又能怎么样？干嘛非得跟她们天天吵？”

　　熊来已经睡了，熊妮躺在床上也似睡非睡，听到这话，累积了几个月的委屈一下子就宣泄出来，哭着说：“你不能只听一面之辞就认定我跟她们吵架。你妈妈和你妹妹对我有敌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什么都不了解只会回家训我。”

　　熊齐蹙着眉头看着她，不耐烦地说：“我怎么不了解，她们是对你有意见，你忍忍不就行了？”

　　“你就是不了解，”熊妮直起身子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你说得简单，她们骂的人不是你，我为了你天天忍着，现在连你也来凶我！这种日子我不想再过下去了，你什么时候让她们搬出去？”

　　“你……”熊齐看了看熊妮，叹了口气，转身出门，在沙发上睡了一宿。

　　家里的气氛自此降到了冰点。

　　转眼就到了春节放假，熊妮早早地收拾东西带着熊来回娘家了，事先跟谁都没打招呼。等到了家，才跟熊齐发了条短信。

　　李云见女儿和外孙回家自是高兴，但看了几遍都没看到熊齐，便疑惑起来，问熊妮：“妮子，熊齐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

　　熊妮漫不经心地回道：“我没叫他跟我一起回来。”

　　“怎么了，”李云接过熊来，问道：“吵架了？”

　　熊妮淡淡地应道：“嗯。”

　　李云再没说什么，帮她把东西搬进屋。

　　晚上熊来睡着之后，一家人围在电视前闲聊。李云将熊妮揽在怀里，拨弄着她半长不短的头发，问道：“打算将头发留起来？”

　　“嗯，”熊妮点了点头：“以前留过一段时间，但没留起来，后来因为怀熊来，索性就不留了。”

　　“哎，”李云低笑道：“一转眼你都孩子的妈了，想当年你还小的时候，可能就比熊来大一点。她们都说女孩子梳两个小辫可爱，我就给你留。没想到你那么烦你那几根头发，稍微长一点你就闷得直嚷嚷，喊我给你剪。我被你缠得没法，只好又给你剪短了。后来又试着给你留过几次，但每次都留不长。有一次我跟你爸说‘你姑娘一辈子就假小子命’。”

　　熊妮笑了笑，“是挺闷的，不过现在还能受得了。我这次无论如何也要留起来，要不然这一辈子连个长头发都没留过，不就白当了一回女人？”

　　“白当就白当了，”李云感慨良多：“女人这一辈子，也就在自己父母身边能享点福，等嫁到别人家里，遇到一个好人家还好，遇到不好的人家日子可就得靠熬了。等熬到头，孩子大了，成家了，女人也老了，一辈子的好时光也到头了。剩下的日子，就是媳妇看得上，去给媳妇带带孩子，收拾收拾家，就这样也生怕一时做不好，惹媳妇不高兴。”

　　熊妮看着李云，问：“是不是嫂子给你气受了？”

　　“你嫂子能给我什么气受，”李云勉强地笑笑：“我就是说，在人屋檐下的日子不好过。什么东西都不是自己的，想买点东西也要看媳妇的脸色。媳妇咳嗽一声，听在心里头也跟炸雷似的。”

　　“那是你好脾气，”熊妮叹了一声粗气，对李云说：“你这套绝对不适合我婆婆，我要是咳嗽一声，她能还我一个炸雷，还有我那小姑子。你看我现在就是被炸得外焦里嫩地回家了。”

　　“你啊，”李云数落她：“你那脾气我还不知道，是不是你婆婆咳嗽了一声，你还了个炸雷，被熊齐说了，一气之下跑回来了？”

　　熊妮不语，算是默认了。

　　“你啊，你，”李云叹口气说：“在家住几天吧。我好久没看见我的大胖外甥了，正想得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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