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凯琳想要人工培养黑木耳,没有现成菌丝,她只有按照在书上看过的,木耳揉碎,植入架起离地不高的树干,这样做,树干中间就夹杂着已自然生长木耳的朽木。
她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看朽木上的菌丝能不能主动感染到新树干上。
隔几天就上山看一回,命人给树干浇水,翻身,要是下雨的话还得及时排水。
她选的地方,也是按书上说的适合木耳生长的向阳山坡,树木不是很密,也不是太稀,地上有草皮和苔藓,她已命人除去了周围的刺藤和高些的草。
条件倒是都按书上说的准备十足,就是不知这次纸上谈兵,是不是真有收益。
昨天葛凯琳再次上了山,和她一起上山的有水珏,还有村里的小娃子。
小娃子们摘了许多野果子,送给葛凯琳一篮,葛凯琳喜欢吃酸中带甜的野生梨子,一边指挥人干活一边吃,自己也不知吃了多少,晚上就开始泻肚,今早人已是软塌塌没了力气。
为此,水珏也是自责不已。
葛天俞问清楚葛凯琳白天都吃些什么,心中了然,半夜亲自上山摘了些野梨回来,用木刀将野梨切成薄片,烤成焦黄的梨干,碾成粉末,用开水冲泡,让葛凯琳喝下去。
这是一种治疗小娃子因贪嘴吃坏肚子的土方,吃什么坏了肚子,就将什么烤焦碾成粉末冲水服下,很见效。
虽然见效,可好吃的美食烤焦,不仅味道变苦,喝起来又全是渣滓,难喝得很。
葛凯琳昨晚喝了两次,泻肚已止住,葛天俞嘱咐今天还要喝一次,葛凯琳实在不想再喝,让啰嗦不停的水月把药碗搁在石桌上,就把身边人撵了个干净。
这才有了绪祥给她重新热药的事。
绪祥这次给葛天俞带来消息,从葛家庄通往镇上的路,官府即将重新修过,绪祥问葛天俞有什么打算,他也好一起办。
葛家庄和白水镇之间原来根本没路,是葛天俞为了开发葛家庄,雇人临时铺建,路很窄,只够过一辆马车,一年多下来路已变得难以行走。
官府为啥好好的要修这条路,葛天俞没问,但他明白这跟绪祥脱不了关系。
他已买下上官家的三家大店铺,要是真能重新修路,到时来往镇上方便许多,扩大生意是必然的,那就得多招做工的人,葛家庄的人口也必会增多。
要扩大生意必须的增加制衣坊的屋子,耕地被占是必须的,可人口增多,耕地不仅不能缩减,还要增加,粮为生之本嘛。
葛天俞原来还觉着自己买的土地够多,这么一算竟然不够用,当务之急就是购置土地,而且还得快,现在买,是荒地价,等道路修好,沿路土地肯定会涨价。
托绪祥打听清楚官路途经之地,葛天俞和林管家合力买下沿路大半土地,等官府修路征地时再把地反卖给官府,一来一回,赚的银钱竟比买地本银翻了两倍,沿路两边的土地还是葛家和林家的。
绪祥建林庄时,给林管家脱了奴籍,林庄是给林管家用以养老的。
林管家是绪祥母妃的陪嫁,大名林焱,绪祥母妃临死时,把自身掌握的暗卫传给绪祥,林焱是暗卫首领,因要抚养绪祥,林焱不得已由暗转明,常年陪伴绪祥。
葛天俞夫妇和林焱商量好买地事宜,具体经办就交给贺六了,葛天俞亲自监管新院建造。
由上官家挑衅得教训,新院的院墙建得高大结实可比城墙,围墙里除了自家主院外,葛天俞还为葛睿豪、葛丽娥、还有包括葛凯缘在内的四个小的,各修了单独小院,同时空置几个小院以做客院。
下人住的小院也建在围墙里,围墙外侧环绕住着村民。
修建宅院的土地原本是无主荒地,这里地处偏远,荒地占了也就占了,如今官府要修路,这里必会引起官府注意,葛天俞干脆又以荒地价买下宅院周围方圆几百亩土地。
也就是说,村民现在住的院落是占用的葛家土地,这些佃户除了没签身契外,已完全依附于葛家过活。
自那天泻肚以来,葛凯琳身上一直没多大气力,绪祥和刘妈对话时,葛凯琳就躺在屋里。
“刘妈,有没有冷饮?”
“刚榨了些梨汁。”
“好,就喝梨汁。”
“是,老奴这就给绪少爷端来。”
绪祥今天带来了一只活野猪,四蹄用绳子捆着,猪嘴用套子套住,绪祥吩咐厨房今天吃野猪肉,他坐在树荫下喝梨汁。
附近并没大型野生动物,不知这活野猪他从哪儿弄来的。
野猪偌大的个头儿,厨娘不知该怎么处置,杀猪有专门的屠户,谁平时就为吃一块猪肉会去杀一头猪。
满院下人围着野猪指点,就是没人动手。
绪祥从树荫下站起,吩咐厨娘端个大盆出来,从腰里抽出匕首就要朝野猪脖子捅。
眼神余光瞟见一个小身影掀帘出屋,绪祥迅速收起匕首,高喝:“贺十。”
“绪少爷,有什么吩咐。”贺十出现在绪祥面前。
贺十虽然已是葛家的普通奴仆,可一时也还改不了习惯,没事时就呆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刘妈对她这种做法不满,贺十自己也知道不妥,葛凯琳倒是理解,阻止刘妈训斥贺十,随贺十慢慢改变适应新的生活。
绪祥吩咐:“将猪提到河边杀掉,记着留下猪血。”
贺十对着绪祥抱拳一礼,觉得不妥又改屈身福礼,动作生硬别扭,看得葛凯琳好笑,吩咐:“见着绪少爷用以往的礼节就行。”
“是,”贺十松一口气,请示:“六小姐,绪少爷吩咐奴婢杀猪。”
葛凯琳点头:“记着留下内脏,清洗干净。”
葛凯琳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野猪,如今有活生生的野猪就在眼前,她好奇才出了屋子,可也只远远看了一眼就失了兴趣,吩咐完贺十后转身要进屋。
绪祥不明白:“内脏腌臜,留着有什么用?”
院里虽没人附和绪祥的话,看神色,那意思和绪祥差不多,显然也不理解葛凯琳为什么要留着野猪内脏。
因身体倦怠,葛凯琳这会儿却不耐烦回答,只说了一句:“留着就是。”
就要进屋。
葛凯琳前世小时候家里没钱,逢年过节才买点肉,基本是价钱便宜的猪下水。
她长大后家里生活变好,几乎每天炒菜都放肉,葛凯琳却留下个毛病,偏爱吃动物内脏,每次家人买肉,她都要求买点猪下水,家人也都依了她。
其实,生活富裕后,随着大环境的改变,有些内脏的价钱比肉还高,只是家人偏宠她,不去计较而已。
有一回又因心脏病犯病住院,抽血化验胆固醇超标厉害,主管医生训斥,要想早点死,就尽管吃牲口下水,家人这才知道,动物内脏含胆固醇过高,不能由着葛凯琳可劲地吃。
那以后,不管葛凯琳怎么央求,家人都不再买下水,即便过年过节时,按当地风俗习惯稍微买那么一点,家人也是控制的很严,葛凯琳每次吃上几块就被阻止,很不过瘾。
葛凯琳上大学时,为照顾她,二哥跟到她就读大学的城市,她有时会瞒着二哥,偷偷在学校食堂炒一份猪下水吃,虽然每次都会心怀内疚,可总也管不住自己的嘴。
来到这里,葛凯琳还没吃过动物内脏。
如今,活生生的野猪在眼前,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估计她晚上都会睡不着。
水珏已掀起竹帘,葛凯琳又吩咐贺十:“内脏难清洗,用面粉和盐搓洗几遍。”
说完进屋,只留下一院的大眼瞪小眼。
小身影隐没在竹帘后,绪祥不错眼地盯着晃动的竹帘,直到竹帘纹丝不动才转身。
贺十已和另一个人抬着猪出了院子。
绪祥抬脚要跟去,还没到门口,葛凯武肩上斜挎个背包进院,看见绪祥立马喜笑颜开:“祥哥,刚好我要找你帮个忙。”
绪祥站住,等着葛凯武的下文。
葛凯武小心翼翼摘下挎包搁在石桌上,这才道:“听凯琳说,二哥走时想把《年乐图》捏成泥像带走,泥像没捏成功,我这几天捏了一个,开学前就能干透,再描上油彩就算完成,拜托祥哥让人带给我二哥。”
绪祥看向石桌上葛凯武珍而重之的背包。
“呵呵,《年乐图》是郭四娘画的,凯琳起的名,娘亲收了起来,我也不知收在了哪。”
边说着,葛凯武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包裹搁在石桌中央,小心打开包裹,一副其乐融融的天伦之乐图曾现在绪祥眼前。
一个小小的院落,靠院墙三边都是住房,另一边开着院门,小院中央,三个小人儿滚在一起。
最大的一个男娃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满脸促狭,身上趴着个满头小辫的小女娃。
小女娃头搁在大男孩胸前,脸朝向趴在一边的小男娃嬉笑。
小男娃显然是淬不及防被绊倒,脸朝向大男娃,张嘴似乎在说些什么,面部神情很不满。
正屋门前,一男一女两中年人,男人一手拥住女人肩头,另一手指向院里三个小娃子哈哈大笑,中年妇女则是双手向前,状似要抱起地上的哪个,张嘴说着什么,面容也满是嬉笑。
仔细看五个人的面容,正是葛天俞一家五口。
绪祥弯腰想要看仔细些,泥像却被包裹布盖住,葛凯武小心将泥像包好,道:“祥哥,这泥像不能在太阳下暴晒,开裂了可就不好看了,我这就把它拿进屋里,得慢慢阴干。”
葛凯武住的屋子是通风最好的,屋里特制了一个大柜子,就为阴干那些不宜暴晒的东西。
泥像被拿走,绪祥顿时觉着心里空落落的,他又站了片刻,本来想去河边,却心里烦躁,出院顺着青砖路信步向前。
青砖路只通往一个方向,就是葛凯琳教村民识字的学堂。
放暑假后,葛凯琳叫蓝婆子守葛丽屏的院子,每天把院里各处收拾干净,以备有客来住,其他时间就让蓝婆子替爹娘做些抄抄写写的事。
蓝婆子自己还是坚持每天去一趟学堂,把学堂里里外外清理一遍,像往常上课时一样。
绪祥信步走进学堂,驻足观看。
正对面五间房面南背北,房前有一个长方形的花坛,内里种的花草,是田间地头常见的野花野草,细细密密小小的花瓣,说不上花名,颜色多样,绪祥觉着这些花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靠院子西墙,是两间稍矮的房屋,屋前有一条长石桌,石桌四周围有石凳。
绪祥晓得,这是供学生临时吃饭的地方,石桌旁有一棵高大的槐树,浓密的树荫可罩住整个厨房和石桌凳,人在树下吃饭,不会觉着燥热。
那五间正屋,西侧两间是休息室,晚上蓝婆子住在里面,东侧三间是课室,此时三个门上都挂着门锁。
绪祥用手轻轻一摆弄,课室门上的锁就无声打开,他推门进去,顺手把门关上。
进课室环视一圈,绪祥无声而笑。
小小的人儿,学生大多都大她几岁几十岁,身为夫子,个子不够高,竟想出抬高个子的方法,教案桌椅下砌了五砖厚的台子,美其名曰“讲台”。
面对讲台,是四十张各式各样的木桌,也就意味着,人最多时,课室内有四十个学生。
绕着课桌在课室内转了一圈,绪祥走上讲台,抬手抚摸洁净的讲桌,无论桌面还是桌体都很光滑,边沿棱角被细心打磨出弧度,这是葛凯武的杰作,唯恐哪里不好伤着他妹妹。
座椅和讲桌一样光滑而没有棱角,椅子前还特意做了脚踏,否则,小小的夫子,坐在这高大的椅子上双脚岂不是没处着落。
大手抚上椅背,绪祥皱眉,稍一用力,椅子哗啦一声歪倒。
细看椅腿断开的地方,靠里侧齐刷刷像刀切过,外侧只有不到两成的断裂痕迹。
椅背和底座相连的地方也有裂缝,绪祥稍用力一掰,椅背断开,跟椅子腿一样,靠里侧齐刷刷像刀切过,外侧只有不到两成有断裂痕迹。
脚踏木板已松动,绪祥微用力按压,木板立时下陷,以葛凯琳的小脚,很容易卡在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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