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祥双眼微眯,厉喝:“来人!”
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人,短小精悍,衣服颜色和周围环境相同。
“给我查。”绪祥吩咐。
“是,主子。”来人瞬间不见了踪影。
绪祥还不放心,又把课室里所有桌凳查看一遍,这才出门,原样锁上门。
站在院里,齐彪吩咐:“给我院里院外仔细检看一遍,要有不妥,立即去查。”
又有几个衣服颜色和周围环境相似的人出现,给绪祥行过礼后仔细查看周围。
林焱把贺六贺十交给葛天俞时,说葛家庄的庄稼低矮,树木不多,暗卫不好藏身,其实也不尽然。
身为暗卫,练的就是藏身本事,就是没有东西遮挡,也有办法让人发觉不了。
贺六贺十进葛家庄的时候,葛家庄已有其他暗卫,为了让葛天俞一家安心,林焱并没有告诉葛天俞实话。
绪祥顺青砖路漫步返回葛家,往河边望去,贺十正在清洗杀猪用具,绪祥信步走过去。
听到声音,贺十起身,对昔日主子行礼,绪祥对着贺十唇语,贺十点头。
葛凯琳这会儿坐在树荫下躺椅上,口诉做猪内脏的方法,刘妈和水月点头应承,水珏趴在石桌上用炭笔把做法记在纸上。
绪祥静静立在院门口。
等下人们离开,葛凯琳闭眼休息,绪祥这才走近,坐在葛凯琳身旁石凳上,轻轻拿起葛凯琳的手把脉。
葛凯琳没睁眼也没挣扎,由着绪祥给她两手都诊过,才开口问:“你学过医术?”
语气绵软无力。
自绪祥赠书给葛凯琳以来,这是葛凯琳第一次主动和绪祥说话。
绪祥答道:“久病成医,也曾跟着夫子学过。”
葛凯琳蓦地睁开眼,直直盯视绪祥,眼里满是疑惑。
绪祥面色如常,接着道:“我生下来时被歹人下了毒,幸而没死,虽身上留有余毒,不过还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孪生妹妹先是双腿残疾,后死于非命。”
葛凯琳眼里疑惑变震惊,绪祥没再说什么,起身去了葛凯武屋里。
葛凯武正双眼紧盯着柜子上的泥像,不知在思索什么。
绪祥和葛凯武并排站定,双眼视线也固定在泥像上。
“妹妹说她喜欢穿白衣,可娘亲总给妹妹穿红衣,我记得过年时妹妹穿的是红衣,这泥像是送给二哥的,我是按妹妹的喜好上色呢,还是按平时妹妹的衣着上色。”
葛凯武似喃喃自语,也像在和人商量:“我娘穿着素淡,给妹妹的衣服却大都用红色,就是衣物用了其他颜色,镶边或绣的花朵也夹杂着红色,我娘说,妹子生来体弱,大红色可以辟邪。”
绪祥道:“那就按平时的衣着上色吧,既然是送给凯文的,还是按习惯好些。”
葛凯武点头:“嗯,祥哥言之有理,我这就调色。”
转身走向桌旁。
绪祥走到葛凯武跟前,嘴唇微动:“有件事比调颜料更急。”
把他在学堂所见告诉了葛凯武,同时下巴向外戳点,示意葛凯武动静小点,葛凯琳身体虚弱,现在经不得刺激。
葛凯武双拳紧握,轻声愤然道:“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绝不饶他。”
绪祥问:“你还记得座椅的模样吗,现在就开始做一把新座椅,明天蓝婆子打扫学堂前能不能做得出?”
“记得,我做桌椅时多次要妹妹试过,每个角落都细细打磨过,妹妹开玩笑,说我这哪里是在打家具,分明是在精雕木艺。”
两人出了屋门。
葛凯琳已睡着,身上搭着薄单子,贺十守在葛凯琳身边,正笨手笨脚编织一条发带。
绪祥给贺十交代一声今晚葛凯武呆在林庄不回,和葛凯武一块出了院门。
葛天俞和吴丽梅回到家时,厨房里正炒菜,酸辣味充斥满院子,闻着就令人胃口大开。
葛凯琳还在躺椅上熟睡,葛天俞轻轻抱起女儿送回房里,吴丽梅跟随其后。
给女儿盖好薄被,吴丽梅轻声道:“看来今儿个凯琳又会睡很长时间。”
葛天俞问她:“你咋知道?”
盯着女儿略显苍白的小脸,吴丽梅道:“据我观察,每回厨房炒辣椒凯琳都尽量避开,要是避之不及就会昏睡,今儿个满院的辣椒味,凯琳恐怕要睡到晚上去了。”
葛天俞惊讶:“辣椒对于凯琳岂不是形同迷药,这事还有谁知道。”
吴丽梅摇头:“我没听谁说过。”
葛天俞脸色凝重:“往后哪怕味道差些,菜里也不要再放辣椒,先不说辣椒对凯琳是不是有害,要是被歹人知道凯琳有这毛病,说不准会对凯琳不利。”
吴丽梅神色凝重点头。
吃饭时,看着满桌没见过的菜,葛天俞和吴丽梅问这都是些什么,厨娘一样一样报来:酸辣猪大肠,爆炒脆肚片,红椒血肠,溜腰花,黑木耳炒猪肝,菜干猪肺汤。
夫妇俩皱眉,吴丽梅问:“怎么全是猪内脏,这是谁的主意,内脏怎么能吃?”
得知这是女儿的主意,菜谱也是女儿给的,夫妇两人试探着夹起面前的菜吃了一口,开始时还吃的小心,越吃越有味,不知不觉竟然把桌上的菜吃了大半,饭也比平时多吃了半碗。
葛凯琳醒试已是半夜,口渴难耐,想起身下床倒水喝。
搬来葛家庄后,晚上睡觉时她坚持不再让人守在卧房。
还没动身,就听到:“六小姐是不是要喝水,奴婢这就倒给小姐。”
“贺十?你怎么在我屋里。”
“六小姐恕罪,奴婢并没睡在里屋,是听声音知道是六小姐醒了,奴婢进来伺候。”
想到贺十曾经的行当,葛凯琳也就没再细究贺十的神出鬼没。
“怎么是你守夜,水珏呢?”
“大老爷大夫人吩咐,今天开始,由奴婢一起贴身伺候六小姐,今晚轮到我守夜。”
白天绪祥在学堂所见,已由贺六传给葛天俞,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蓝婆子打扫课室,擦到葛凯琳坐的座椅时,先是一愣,继而围着椅子转圈,时而蹲下,时而站起,反反复复将椅子查看不止一遍。
“怎么啦蓝妈,有啥不对吗?”葛凯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课室门口。
蓝婆子指着座椅答道:“五少爷,这座椅并不是六小姐往常坐的那把。”
“何以见得。”葛凯武装模作样走上前,摸摸椅背道:“有哪里不对吗,座椅是我做的,我咋没看出哪里不对。”
蓝婆子摇头:“这座椅初看和往常那把没两样,可细看还是不同,往常那座椅已坐了一年多,常接触的地方磨得光滑,这把摸起来涩手。”
又走近一些,蓝婆子手指顺着木头纹理游动,道:“纵使座椅仿造得再像,纹理却很难找到一模一样的,老奴天天擦拭,对往常那把座椅纹理走向很熟悉。”
葛凯武叹气,明言告诉蓝婆子:“这座椅确实不是以往那把,是我今早换的。”
昨天葛凯武跟着绪祥回了林庄,林庄人打下手,葛凯武和绪祥一起,不吃不喝匆忙打制出新座椅,尽管打磨时已很仔细,也已做旧处理,不同的地方还是被蓝婆子看了出来。
蓝婆子不解,问道:“五少爷为啥要换掉座椅,六小姐很喜欢那座椅呢,六小姐嘱咐老奴擦拭时一定要用软布,怕粗布损伤木质,辜负五少爷一番心血。”
葛凯武更加愤恨,问道:“以蓝妈来看,要想妹妹看不出不同,该要怎么处理。”
连蓝婆子都看出了不同,以妹妹的聪慧,又怎么会发现不了。
蓝婆子答道:“要是上漆,或许能瞒过六小姐。”
她虽不知道五少爷为什么要换了座椅,做为过来人,却也猜得到必有隐情。
两天后,一个村民失踪,在河边找到他的鞋子,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葛睿豪家两天来连连发生怪事,坐椅子,椅子塌,睡床,床瘫,吃饭时,饭菜刚摆好,一家人还没动筷,桌子突然垮倒,顿时满屋狼藉。
椅子塌,可以说是椅子坏了没检修,床瘫,可以说是床不结实,桌子碎成木片,这事就绝对不会是巧合了。
葛睿豪捡起桌子碎片仔细观察。
断裂处齐刷刷明显是特意为之,看一片是这样,看两片还是这样,看遍所有碎片都这样,桌子竟能在没摆碗碟之前一直屹立不倒,可见做这事的人功夫非同一般。
葛睿豪沉思中偶而抬头,见董雁菱满脸惊恐,抖如筛糠,赶紧扔掉木片,抱住董雁菱安慰:“不要怕,我会查这是谁干的。”
董雁菱抖得更厉害,喃喃道:“妖精,真的是妖精,真的是妖精……”
葛睿豪安慰她:“哪里来的妖精,世上没有妖精,凡事都是人做的,不要怕。”
董雁菱却不管葛睿豪说什么,只管念叨妖精。
葛凯缘在旁边自言自语:“难不成真是妖精?”
“凯缘,什么是妖精,你知道些什么?”葛睿豪喝退下人,问葛凯缘。
妻子口称妖精,可说是被吓着了,葛睿豪眼里的董雁菱向来胆小,可女儿也这么说,葛睿豪直觉事有蹊跷。
董雁菱一个机灵醒过神来,接了葛睿豪的话:“女儿是顺着我话说的,她才七岁,哪知道啥妖精不妖精的。”
葛睿豪直盯盯看着董雁菱,低喝:“到底怎么回事,哪里有妖精。”
自那天葛天俞听到他夫妻对话,董雁菱就疑神疑鬼,这两天更像惊弓之鸟。
椅子塌她脸变色,床瘫她整日整夜坐卧不安,今天更是魂不守舍,言语忽闪,要是葛睿豪再不起疑心,那就真是没心没肺,白痴一个。
董雁菱嗫嚅着嘴唇,却半天没说出话来。
“嗨,这有啥说不得的,”葛凯缘说得满不在乎:“娘亲说六姐的聪慧近似妖精。”
“凯缘别胡说,你是妹妹,她是姐姐,小妹怎么能诽谤长姐。”董雁菱历喝。
按往常习惯,董雁菱呵斥葛凯缘,葛凯缘准会闭嘴,可今天有爹爹在跟前,葛凯缘不怕娘亲罚她。
反驳:“这话是娘亲说的,女儿只是复述而已,娘亲还说,葛家各个都是大龄成亲,就是成了亲也磕磕绊绊,到最后还落得个背井离乡,这都是源于六姐的妖魂作怪……”
“啪,”董雁菱一巴掌打得葛凯缘差点摔倒。
董雁菱平时对葛凯缘严厉,却从不舍得打葛凯缘,今天董雁菱忽然动手,小姑娘一时被吓住,呆呆的站在当地,一手捂脸,眼里含泪,想哭却不敢哭出来。
董雁菱恼羞成怒,葛睿豪脸色更黑,沉声道:“你最近不要出门,制衣坊那里我会跟大嫂说一声。”
丈夫有时也会对自己严厉训斥,可从来也是说过就算,不再计较,这次竟然要禁自己的足,董雁菱内心慌张,拉住葛睿豪的衣袖恳求:
“我知道错了,往后再也不会乱说话,能当这个管事我费了不少心力,你也看见了,为了学会挽布扣,我不分白天黑夜地练习,磨破了双手,熬皱了双眼,双手不知被针扎过多少针眼,要是我不上工,管事职位会被人代替,那我岂不白辛苦了。”
葛睿豪听得心里酸痛。
他能看中董雁菱,是因董雁菱是个心性极高的人,宁肯受董氏百般折磨,也不愿屈身给葛天俞当小妾。
可如今,妻子被富贵迷了眼,嫉恨成性,处处要和大哥家比,尤其针对凯琳,要是再由着妻子胡言乱语,必酿成大祸。
葛睿豪甩掉董雁菱的手,抱起葛凯缘出了屋门,吩咐守在院里的下人:“从今天起,任何人不能进屋,也不准夫人出屋,要是有人敢擅自违规,重打二十大板。”
董雁菱要冲出来,被门口下人拦住,董雁菱大喊:“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并没犯大错,那凯琳确是……”
确是什么,董雁菱没喊出口,她只是嘴一张一合,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葛睿豪已大步朝院外走去,葛凯缘的头埋在爹爹肩窝,不敢抬头看声嘶力竭的娘亲,董雁菱的异样,父女二人都没发现。
有下人觉出不对劲,可老爷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触这个霉头。
出了院门,葛凯缘才敢哭出声,葛睿豪轻抚女儿脊背,绕着田间地头不停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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