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宁的心灰了，她还记得以前学过的知识，被蛇咬了之后，还是要采取一些挽救措施的，然后人才会陷入昏迷状态，或许还会拖延几天生命。连武侠小说中也写道，被毒蛇咬过之后，是可以用嘴把毒血吸出来，人还有得救。

　　常常在野外生存的沈悦阳，应该有丰富的经验，可是，他却没有采取任何救治的手段，那就是说明，这种棋盘蛇是真的毒性太强，自己现在，也真的是没得救了？

　　曾小宁将泪水咽了下去，闭上眼睛，苦涩地说道：“你现在说这个，可以算是临终关怀吗？”

　　“……算是也行。”沈悦阳思量着，如何能表达更清楚自己的意思：“我想……这句话可以一直说到你……死。不过前提是，我那时候还活着。”

　　原来他也要活不成了！

　　曾小宁睁开眼睛，在沈悦阳身上寻找，她提高了声音，颤抖地问道：“怎么，你也被蛇咬了吗？”

　　可是沈悦阳的裤角塞进靴子里，衬衫袖口也系得紧紧的，没有被咬的迹象。曾小宁又焦急地拉过他的手，看过了这只看那只，也都没有伤口，忙问道：“咬到你哪儿了？”

　　“曾小宁，我不是因为要死了才跟你说这句话。”沈悦阳看着曾小宁紧握自己的那只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要是，我也没得救了，你能实话告诉我，你有没有一点喜欢上我？”

　　曾小宁垂下手，凝视着他，郑重地回答：“……应该有。有！”

　　在你帮了我那么多那么多之后，这种感觉大概是早已经慢慢进入了心里，只是自己都没有察觉。或者说，不是没有察觉，而是不敢确认。我接受着你的关心和帮助，却只能跟自己说，沈悦阳，他真是一个好人，一个这样好的朋友。

　　可是，当听你说打不通电话就急着跑过来看，让我搬去军区附近住的那一天，我终于发现，原来我是喜欢你的了。

　　但是我不能。因为理智一直在告诉自己，不可以，因为你有女朋友，有郝佳。而我，只是一个离过婚，还带着一个孩子的女人。

　　沈悦阳笑了，笑得云开雾散：“曾小宁，你好好看看，你的腿上有被蛇咬过的痕迹吗？”

　　曾小宁从小就见不得伤痕、血迹之类的东西，刚才是以为沈悦阳也被咬到，一时着急竟然忘记了，现在勉强地低头去自己脚踝处大致看了一眼：“这里，已经肿了！”

　　“那是你刚才把脚崴了！”沈悦阳用手指点着刚才发生事故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小坑：“那条蛇刚刚跃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我抓住了！”

　　“你坐好了，我帮你弄一下，忍着点啊……”他的话音未落，手下就猛地用力，只听脚踝处发出轻声脆响。

　　曾小宁大叫一声，冷汗落下，可再晃动一下脚掌，刚才不敢落地的脚，确实已经不再那样的剌痛。

　　“一会儿，等到了村子里，再敷些草药。”沈悦阳扶着她站起来：“试试，现在感觉怎么样？”

　　曾小宁还有些犯傻，在迷糊的伤感中没有清醒过来：“我，只是脚崴了？”

　　沈悦阳点头。

　　曾小宁试着左脚点地，不好意思地笑：“还好……真的不那么疼了，只是还有一些酸涨。”

　　沈悦阳俯下身：“来吧，我背你。”

　　短短的几天时间之内，两个男人对自己说“喜欢你”。相同的情境，只是那个人问了一声“你的脚有没有蹭破”之后买了双拖鞋，其实那天她的脚已经被划破；而另一个男人直接肯定地告诉你“我来背你”。

　　曾小宁，哪一个才会更合适你？

　　沈悦阳的背，很宽厚很结实，伏在他的背上，让人觉得那样的温暖和安全。

　　“郝佳呢？她不是你的女友吗？”理智归来的曾小宁问道。

　　“她真正喜欢的是林凯。”沈悦阳回答。

　　曾小宁能够想像得出，少年时期，清秀而略带忧郁的林凯一定会迷死很多女孩。

　　“可是你们都很喜欢郝佳吧？”

　　“那是从前，很喜欢……中学时，郝佳是我们全班男生眼中的女神。”沈悦阳答得诚实。

　　“那时，我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郝佳对我们俩都不错。后来我上了军校，并不知道他们在我离开之后开始交往。郝佳一直想要出国留学，林凯为了她，想尽办法，早早就开始帮人打工，努力存钱，直到出了那件事。那段时间，林凯除了觉得自己是罪人之外，还迁怒于郝佳。这些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郝佳精神很不稳定，那时我也毕业正在家休假，她来找我，说要和我在一起，我当然很开心地答应了，可是没多久，我就发现她的异常，能感觉到她和我在一起总是强做笑颜，完全不似原先的那种自然快乐。后来，我偶然发现了她和林凯拍的大头贴，很亲密的。再私下里多了解一些内情，我才明白，她是在试图用我来转移她的痛苦。”

　　“郝佳一直在办出国手续，却很不顺利，几次都被拒签，来找我帮忙，我只好跟家里说她是我的女朋友，让人帮忙才把她办出去。她出国之后，我提出分手。然后……我们都很忙，也许不只是忙，而是不愿意吧，就没有再联系。”

　　“那就是说，你还喜欢她，只是因为发现了她喜欢的不是你，所以你才提出分手的，对吗？”曾小宁闷闷地问道。

　　“不是，交往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我们真的不合适。对她的喜欢，可能只是年少时对美好事物的那种喜欢，我们的个性更适合做朋友。否则，我不会那么轻言放弃。不过，后来家里人说安排我去相亲，我只好用郝佳来搪塞。”沈悦阳摇头。

　　“我记得，在我家时，你接到电话，然后眉头紧皱、神色特别不好的走了，我以为是你的女朋友。”曾小宁想起旧事。

　　沈悦阳停住脚，仔细回忆一下，说道：“不是，是我妈。我妈说既然郝佳不回来，就又让我去相亲。”他抬起脚，继续走：“能让我皱眉的只有她……后来，还有你。”

　　“我还记得弄脏过你的裙子，那天，也是我妈安排我去相亲。不过我后来赔过你了……”沈悦阳声音渐小。

　　曾小宁想起那条淡粉色的波点裙子和内衣：“……是，还有赠品。”

　　“相了那么多，就没有相中的吗？”曾小宁伏在他的背上，笑问。

　　“……有。就是你。”沈悦阳笑得很认真：“简单、善良、执着、坚定。”

　　“你的家人能接受我，我……这样的人吗？”曾小宁能感觉得到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

　　“我妈妈已经接受了，你早就见过她的，就是给你打工的米阿姨。至于我爸，你更不用担心……我们全家都离他远远的，而且只要我们遵纪守法，没有违法犯罪行为，他通常就认为可以了。”

　　又是一段上坡的路，曾小宁听见沈悦阳渐粗的呼吸：“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沈悦阳没有放下她，反倒加快了脚步。走过这一段坡路后，方道：“我不能送你几百万的首饰。”

　　“你知道李思全的事？”曾小宁惊讶的问。

　　“……知道，我是在等你做出判断。”沈悦阳终于停下了下来：“我给不了你那么多，只能给你我的工资卡。”

　　原来他都知道，怪不得上次打电话说朱立夏和大卫事情的时候，就感觉到他的支吾。

　　“工资卡不够，我还要IC卡IP卡和IQ卡……”

　　雨点渐小，天晴了。向下看去，坐落在山坳中的村庄，已经有炊烟渺渺升起。蜿蜒的山路，曲折地延伸，环绕到山顶。

　　人生，大概也是多少个起伏不定的圆圈环环相扣，每当你以为到了终点时，其实，那可能正是另外一个起点。

　　而相依相伴，一路行来，原来时间竟然过得这样快，快到转眼就会白发苍苍。那时候，已经老得没了牙，终于可以骄傲的说：“我们白头到老。”

　　三年后。

　　穿着一身职业套装的曾小宁匆匆下了飞机。裁剪简单的套装，勾勒出她比原来要丰满一些的身材，也显得愈发神采奕奕。

　　曾小宁刚刚代表她所在的MTC——一家新崛起的国内朝阳企业——参加国际展会，将自有品牌推向国际市场。展会一结束，她放弃了与大家同游的机会，而是赶最近的一个航班回家。

　　取下行李箱向出口走，远远就见落地的玻璃幕墙外，已经真正长成了一个帅哥的何乐正向自己挥手。

　　“妈妈！”何乐挥手叫道。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拉着一个小不点儿，看到曾小宁也正向自己的方向摆手示意，何乐低头问：“弟弟你看到没有啊，妈妈回来了！”

　　与何乐的白皙相反，这个黧黑而结实的小不点儿严肃地点头：“看到。”

　　曾小宁微笑看着两个孩子。再远一点儿，那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也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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