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准备的时间很仓促，但朱立夏的婚礼仍然可以算得上是完美无缺，酒店精心的布置、婚礼紧凑有序的进程乃至宴会美味的菜品，样样都无可挑剔。

　　从签到用的粉色羽毛笔、喜气洋洋的心形糖果盒、精致的结婚印章、大红的手印泥，再到送给来宾的钻戒形钥匙扣……每一个细节，无不彰显出大卫的精心与用心。

　　曾小宁坐在距离主席台很远的角落里，看着立夏手捧百合与玫瑰相间的花球，挽住红光满面的朱爸爸，踩着《婚礼进行曲》的旋律缓步入场，何乐和另外一个小女孩都身着洁白的小礼服，背着天使的翅膀，托起她婚纱长长的裙裾，跟随着她的步伐亦步亦趋，慢慢地走到了婚礼庆典台前。

　　在那里，英俊的大卫正焦急地等待着他的新娘。

　　当大卫被主持人要求亲吻新娘的时候，全场掌声热烈，气氛高涨，曾小宁也随着人们站起，看大卫掀起立夏的面纱，吻上了她娇艳的红唇。远远地听到主婚人从麦克风里传来的询问：“无论生老病死，无论贫富贵贱，你都愿意与他（她）不离不弃吗？”大卫与立夏同声回答，坚定不移：“我愿意。”

　　这样的承诺太过庄严与神圣。

　　每一位新郎新娘大概都曾经给出过同样的答案，每一位来宾大概也都曾经无数次地听过，只会把它当做是一个婚礼必经的流程。

　　这一句最诚挚的誓言，真的会有多少人能够做到？曾小宁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湿润起来。

　　婚礼的仪式刚刚结束，喜宴正准备开始之前，曾小宁就想带着何乐离开，却被正要去换衣服的朱立夏看到，不由分说逮了回来，“曾小宁，我都说过了，在我这儿，没有什么忌讳，你要是敢走，我可跟你翻脸啊！”

　　“咱们同学都在那一桌呢，”朱立夏指向大厅中央的一张桌子，“你赶快地，上那坐着去，一会儿我就去敬酒，你要是不在……你看我跟不跟你急！”

　　“好啦，怕你了！你别跟我急，你再磨蹭，你的大卫哥才跟你急呢，快去换衣服吧你！”曾小宁推走了朱立夏。

　　看到那张桌子边真的坐着几位旧时的同学，曾小宁拉着何乐走过去，打招呼坐下。

　　几年未见，有的还真是不太敢相认了，一个男生竟然已经有谢顶的迹象！

　　“图图叔叔好！”何乐对这位头顶闪着亮光的叔叔最感兴趣，首先向他问好。

　　“好！小乐乐也好！”此位额头铮亮的男生受宠若惊，毫不介意何乐按照动画片中的光头大耳朵小孩儿给他取名，只摸着自己的脑壳自嘲道：“哎，我这是越来越聪明、越来越富贵嘛！”

　　“何况怎么没来，好久没见他了。”王同学探头过来，隔着两个人大声问曾小宁。当年，小王和小何曾经是睡上下铺的兄弟。“我这从大老远来的，本来还以为能见到他呢！”

　　“……他，他忙着吧。”曾小宁吱唔。早就知道，肯定会有这样的问题出现，果不其然。

　　“报歉啊报歉！我来晚啦！”熟悉的声音令曾小宁一惊。回头望去，果真是何况。他正向这里走来，脸色清白，眼睛凹陷，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何乐高兴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爸爸！爸爸来了！”象小鸟儿一样叫喳喳地飞扑过去。

　　何况抱起儿子，看到坐在席间的曾小宁，表情和动作只略做停顿，就换上一副开心的样子，坐到何乐的另一侧，向曾小宁点点头：“你早来了。”

　　曾小宁应了一声，低头夹菜。

　　立夏来敬酒，纤纤玉手中本来端着的是冒着泡沫的啤酒，见到何况在座，立即让人换上高度的白酒：“何况，能请你来，真是不容易啊！我这结婚请柬想要送你，还都送不出去！家里没人、公司里旷工的，干嘛呢，躲我？”

　　何况紧张地瞄了眼曾小宁，神色有些不自在，“哪能呢，就是忙啊，一直出差。这不，刚刚得到信，我这紧赶慢赶的不是来了嘛。”

　　“我就说你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嘛，不可能这么快就把我们这些旧人给忘记了。”即使不知内情者，也能听得出立夏着重地咬着“旧人”这两个字。

　　“哪能……哪能呢，”本来善能言辞的何况，突然觉得嘴不好用了，“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先自罚三杯！”

　　他拿过酒瓶，挨着放好三个空酒杯，全部倒满，一口一杯，没有片刻迟疑地喝光。

　　站在斜后方的大卫悄悄地拉住了立夏的胳膊，暗中用力。

　　立夏头也不回地甩开他的手，仍旧大声说道：“好，够爽快！大家都知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旧’那句话，我想你也不会忘记我们大家伙儿的，对不，老同学们？同意的都干了！”

　　朱立夏读书时就是系里的组织部长，从来都是极有号召力的。大家看着她先喝光自己杯里满满的白酒，然后豪气地将酒杯向下，倒扣在桌上。

　　“看，新娘子都喝成这样了，咱们也得学习榜样不是？”王同学首先响应，于是不管能喝的还是不能喝的，都把杯中酒喝下去。

　　唯独曾小宁没喝。“立夏，不要拼我啊，我不能喝酒，你知道的。再说我还要带着儿子呢，醉倒了该把乐乐吓坏了。”

　　朱立夏白了一眼曾小宁：“就你拿宝贝乐乐当借口，偏偏我还得认可！好吧，放过你一次，你不要喝就不喝。”

　　还是何况最先喝多了。

　　有人敬酒他要喝，没人敬酒他来敬，到了后面也无需再敬酒，只是端着酒瓶，自顾自的倒满，然后一杯一杯倒进嘴巴里。

　　何乐有些害怕地看着他，着急地扯他的衣袖：“爸爸不喝了，爸爸你不要再喝了！”

　　何况脸颊通红，醉眼蒙眬，晃着头四顾，找了半天才低头找到儿子，嘿嘿地笑，“乐乐，爸爸高兴……爸爸没醉……”

　　当他颓然醉倒，趴在桌子谁也叫不起来时，朱立夏才走过来，拉过曾小宁走到大厅的角落里，交给她一张酒店的门卡：“这是楼上休息的房间，大卫怕有客人喝多了，早都提前订下几间，你扶何况上去吧。”

　　“……不必了。”曾小宁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卡交还给朱立夏，“立夏，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为我考虑得周全，我也不跟你说谢谢了，太假。”

　　“不过，你知道的，他不再是我的男人了。”曾小宁扭头笑道：“他，即将是别人的丈夫。你还是找别的人来帮忙，扶他上去休息吧。”

　　再看一眼仍委身在桌边，口中哼哼叽叽的何况，曾小宁还是觉得有些心疼。

　　那是自己曾经的爱人啊！！！

　　朱立夏和大卫并肩站在酒店的大堂，看着被人半扶半抱弄进电梯间的何况，两腿打晃，嘴里还在含含糊糊地念叨着：“乐乐，爸爸没醉，爸爸看到你——呃，开心！”

　　朱立夏无奈地摇摇头，“这两个人，该怎么办呢？”

　　大卫伸出胳膊，揽上她裸~露着的光洁的肩膀：“立夏，我劝你还是不要管他们了。夫妻两个人的事情，别人讲不清楚的。你的曾小宁，表面看起来是很柔弱，不过要是依我看来，她的骨子里倒是很硬气哪！”

　　朱立夏长长的叹息，“大卫，我们不会吧……”

　　“……那是当然！”

　　“大卫，恭禧恭禧啊！我来得太晚了！”豁亮的男声，底气十足，自酒店大门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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