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她突然道：“大哥，我不想瞒你。梁箴他，我觉得他变了。”

　　“哦？”

　　许西蒙打着方向盘，连神色都未变。

　　“他心里有别人。我瞧出来了。”

　　“小优，他身边一直有人。”

　　“不，这次不一样。我看得出来，他这次，是真的。”尤优露出一点难以承受的脆弱表情，“他把那个人保护得很好。虽然我找不到蛛丝马迹，可是我能感觉得到。他身上的香水是我曾经送他的，可他说，难闻，不喜欢。但他现在又用了。我在他房间看到了同一款的女士香水盒子，不是给我的，他知道我不用这个东西。”

　　“还有他小指上的尾戒，不见了。他说过，那是要给真命天女的定情戒指。我送给他的项链，那条挂着对戒的项链，他收起来了。”

　　尤优慢慢的说，声音越来越低。到后头，她干脆抬手，胡乱在脸上乱抹。努力掩饰想要掉下眼眶来的泪。

　　她在宿舍住了这么多天，竭力将自己从所有事件中抽离出来，想要说服自己别胡思乱想，想要好好儿的帮许西蒙。可是她做不到！如今的境况，她知道，她只会拖累了许西蒙，最好的法子，反而是抽身出来。所幸，该她做的事并不多。卢志森和叶轲岍能够帮得上更多的忙。

　　“小优。”

　　许西蒙只喊了她一声，空出一只手来，将她的手从脸上拉下来。尤优一双眼睛红得厉害。许西蒙从后视镜里看她：“你看着我。”

　　她不动。

　　许西蒙就动手去抬了她下巴，捏着，强制她看他。他开车，又抽空睇了她一眼，眸中有异常冷凌的色泽透过来：“我告诉过你，不要对他有期待。他不适合你。”

　　“可是大哥，我等了他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你要等是你的事，他不回应，是他的自由。”抽手，轻搭在方向盘上，许西蒙继续道，“小优，就像当初你坚持要进部队，受训吃苦，付出汗水和时间，都是你的选择。可并不是因为这样，你才得到那枚勋章。你得到它，是因为你足够出色，符合勋章获得者具备的所有条件。是因为适合，不是因为付出。有人和你付出一样多，甚至更多，不见得他就适合那枚勋章。你懂我的意思？”

　　“大哥，我……”

　　“像我们这样的人，身边注定不会缺女人。你是要做那些女人中的一个，还是，当你这个无人能及的尤优？”

　　尤优不再说话，两颊有些发红，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可她仍旧不能够释怀，她这么多年，从少女时期直至今日的情怀。被一个完全不清楚来历，背景，甚至是相貌的女人瞬间击碎。叫她一时间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许西蒙亦不再逼她，专心开着车。前方红灯跳转，他才停一下，又动了起来。梁箴，梁箴藏了个女人。脑子里也像是有一盏交通灯，从一个颜色，跳转到另外一个脸色，他脸上起了思索的神色。

　　搁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尤优没动，许西蒙就笑了笑，眼未看过来，道：“替我接一下。”

　　他是在打消前些时候，她对他有意隐瞒的芥蒂。知晓他的意思，尤优心里虽是感激，面上未太过显露，以行动来回应，她拿起来看了：“二哥？”

　　又将键按下：“二哥，我是小优，大哥正在开车。”

　　她听着对面在讲什么，点头答应着。挂了电话转而对许西蒙道：“大哥，白小姐醒了。”

　　一个急刹车毫无预料，车内的两人俱是急急往前一冲。尤优还未坐稳，车子一个极大的转向，调转了头往医院那条路上狂奔而去。

　　医院病房里，白乔荞身上的仪器都撤了，卢志森在替她做例行检查。病房的门突然就被撞开，一个风尘仆仆的人闯了进来。

　　尤优跟在许西蒙后头，她也算是队里有名的长腿妹，刚刚差点儿没追着许西蒙追趴下。现在是喘气喘得厉害，靠在门边墙上腰都直不起来。

　　离医院还有两个红绿灯的时候，碰上塞车，其实也没有多严重，顶多十五分钟就能过去。交警都已经在疏通了，可大哥等不及。拉开车门就跑了起来，她可没见过大哥这个样子。平日里的镇定冷静，一点儿影子都不见了。莽撞冲动得和二哥似的，也不想想现在的处境，倘若是被梁振东钻了空子，可怎么好？

　　正好卢志森替白乔荞检查完，他回头看了看头发凌乱，不复潇洒的许西蒙，瞥了下嘴角：“你这是跑马拉松去了？”

　　“她还好？”

　　许西蒙竟完全不在意他的调侃，直问。

　　“一般吧，谈不上太好，也不算太坏。”

　　“表哥，嫂子她……”

　　待在一边儿的叶轲岍见着自己最敬仰的兄长这个形象，小小震惊之后回过神来，正要和许西蒙报告，被卢志森一盖嘴巴，勾着脖子给拽了出去。关门时顺手把正在大喘气的尤优也给拉出了门，留了两人在病房里两两相对。

　　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得到胸口心脏猛烈的跳动声，还有，那鼻腔里一声声的喘息。

　　许西蒙竟生出一种叫做“情怯”的感觉。

　　病床上，白乔荞好好儿的坐在那里，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纤尘不染。她脸颊上的伤疤还未好全，却并不太严重，只贴了膏药，小孩儿的花脸一般，这一块，那一块。她微微歪着头，一点儿防备也没有的看着他。

　　“乔荞。”

　　他向前走了一步，她没动。

　　“乔荞。”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她还是没动。

　　只是，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似乎哪里不太对劲。许西蒙停住，蹲下身来，伸手去抓她的手。她竟还是没躲。

　　那偌大的空缺就在极速之间扩大，扩大，然后是一阵穿骨而过的阴风，以极其猛烈之姿，撞得他心骨那处，疼得直不起身来。

　　她不记得他，她不记得许西蒙。

　　许西蒙握着她的手，放在唇间轻轻落了一吻，嘴角在笑，眼睛却发疼。她不愿记得，所以，她选择统统遗忘。

　　没关系，她还在就好，没关系。

　　谁开了窗，风从外面透进来，吹得人身上有温温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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