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博若莱的天空开始出现橙红色,淡淡的,从天的那头缓缓穿过,一刹间,布满整个天空。日出的光泽,万道光芒洒向大地,窗帘染上了金黄色,顿时朝气蓬勃。
云漓江坐在床头,看着阳光映射在床单上,有些出神。这一夜太漫长,在紧接着的那一声枪声里,她的心好像一下子跌入了深渊,四周都是黑洞洞的山崖,她什么都看不见,却很想看见什么,那种欲罢不能的压迫感让她感觉心口闷得慌。
孟廷恺双眼布满血丝,刚从洗手间洗完脸出来,看见她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心里不由得就开始心疼了。这个状态似乎是他来法国见到她唯一情绪了,她在担心秦玮颉,而且是十二分的担心。
说不嫉妒,一定是假的。
“你先洗漱一下,我出去看看,顺便买点吃的上来。”孟廷恺开口跟她说话。
云漓江回神,看了他一眼,说:“你去问问情况再出去吧,外面现在应该不安全。”不管怎样,她心里是不希望孟廷恺出事的,毕竟来到这里,他也是被自己牵累的,如果他有事,她这辈子都会过意不去。
孟廷恺点头,“放心吧,我知道的,你的样子很难看,休息一会儿吧,再病倒了可能就有点麻烦了。”这里不是里昂,只是一个小镇,如果还跟上次一样,可能就很难了。
云漓江“嗯”了一声,而后便听到关门的声音。孟廷恺走了,她这才动了动早已麻木的双腿,走到窗户边,伸手打开了窗户。
阳光和花香一起飘进来,她看到了女主人的身影,她弯着腰在浇花。一头的金黄卷,有些微胖,但是背影看上去却很和谐。院子里的花很多,在这个季节,居然也能开得这么灿烂无比,不知道是花的毅力还是人的坚持,总之就是一片的生机给这个小院带来了朝气。放眼望去,这个小镇好像都是这样子,一个个的小院落,各自的花圃,美得安静和动人。如果不是那一声枪声,她大概会觉得这是一个世外桃源,可是细细一想,为什么这里的居民没有半分恐慌呢?
她走到门边,手刚放到门把上,想了想,又放下来了。她本想去问问这家的女主人,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不会说法语。
又是法语,感觉所有的阻碍,都是它。
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孟廷恺从外面回来了,他拎着一个袋子,云漓江猜到大概是食物。
他把袋子搁在桌子上,对云漓江说:“凑合吃吧。”
云漓江点点头,而后问他:“怎么样?外面的人怎么说昨晚的事?”她知道孟廷恺一定会问。
“附近的居民说这个小镇治安不错,几乎从来都没有出过什么大乱子,昨晚的那一声枪响,他们觉得应该还是猎枪。因为这个镇子上有一些猎手,会经常跟别的小镇子一起参加一些户外求生活动,猎枪是必要的武器。”孟廷恺把居民的解释说给她听。
云漓江当然不信,不仅仅是直觉,还有昨晚俄罗斯小伙子说的话,他没理由忽悠他们。MP443是一种什么样的武器她并不知道,但是枪声总归是不会错的,那个声音,实在是震得人心慌。
“那个小孩子呢?”云漓江突然问起昨夜那个听到枪声便匆忙跑上来的俄罗斯小伙子。
“应该还在睡觉,昨晚折腾到那么晚,我刚路过的时候,他的房门关着。”
果真是孩子!云漓江想着那小伙子昨晚紧张的神情,才过多久,他就能睡得这么香。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理想主义者”,天下为公吧!
云漓江依旧没什么胃口,她吃得很慢,一点点的,像喂猫一样。孟廷恺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但到底是认了,毕竟她还是吃了,总比饿着强。
“我想起了一件事。”云漓江脑子里闪现了一个画面。
孟廷恺抬头,“关于雷欧的酒庄?”
云漓江点头,“我记得往雷欧酒庄拉酒的卡车长什么样子,如果能找到车,是不是就能找到他的酒庄了?”
这实在称不上是线索,每天从外地来这个小镇拉酒的车如过江之鲫,倘若一辆辆的查,他们大概要在这里呆到明年冬天了。
显然,云漓江自己也是清楚的,这个突破口实在是糟糕,但是目前她并不能找到其他办法,所以她依然坚持:“等下下去问下这家的女主人,来这里拉酒的车子大概会有哪些,你上网帮我查一下车子的型号,我对比一下,先把范围缩小,兴许运气好就能找到了。”
“好。”孟廷恺并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
整整一个上午,孟廷恺把所有进入这个小镇做红酒生意的车全部理出来了,他问了不少当地人,只说自己是中国的汽车生产商。云漓江借了这家主人的电脑,一张张对着图片翻看,果然是有那夜她在雷欧酒庄看到的车,清一色的大货,连牌都是连着的。
“确定是这个吗?”孟廷恺问她。
“对,我记得,这个车的车头和车身我印象深刻。”因为那天一早醒来除了对着的出去秦玮颉就是窗外的景物,而那一排的货车正好在她眼前,她不会记错。
孟廷恺还是觉得离谱,他说:“这样的车在这个地方一周往返次数最少也有上百次,我们这样找是不是有些费时间?”
“不,进小镇往北的就是我们的目标。”云漓江记得的大概就是这些了。在博若莱的那一天,她印象最深的除了它的佳美酒,就是那个荒唐的夜了,其他的,就像是幻觉里的配境,怎么都想不起来。
醒来的俄罗斯小伙子第一时间便是来找他们,看到他们对着电脑研究车子,他似乎也来兴趣,便问他们。云漓江不想有这样一个人参与到这件事里,毕竟不相干的人越少越好。孟廷恺大概是猜得出她的心思的,所以告诉那个小伙子,他们是中国的汽车生产商,来这里寻找机遇,当然,俄罗斯小伙子一定会信。
“ThetruckIsawsomanytimesthesedays,areyouinterestedinit?”小伙子抓着一旁的火腿往嘴里塞,突然指着页面问了一句。
云漓江睁大眼睛,“Areyousure?”
“Yes!”
“where?”
小伙子指着一个方向,“Iguess,thereisasobigchateauinthistown.”
云漓江和孟廷恺对视了一眼,果然,看来他们离找到雷欧不远了。
这个小伙子无意中的一句话给他们带来的信息量太大,云漓江突然就开始有信心了。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找到雷欧,她就可以知道秦玮颉此刻是不是在博若莱,他来这里,到底会面临一场什么样的谈判。
一切,都似乎要从这里开始了。
孟廷恺跟她的心情自然是不同的,他来这里,原本是为了带她安全的离开法国,回到上海,然而,此刻,他却好像是要跟着她涉险一样。也许命运总是要在每个人的生命中开一个适当的玩笑来粉饰原本平庸的生活,让一切从简单变得复杂,然后再回归简单,这样周而复始的把生活当作假设,似乎就是上天经营人类的一种模式。
云漓江说:“答应我一件事,可不可以?”
孟廷恺能猜到要说什么,但始终还是想听听她到底会怎么说,所以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先说,看我能不能接受?”
“我自己去找雷欧。”云漓江很坦白。
孟廷恺低头,再抬头,这个动作不过是缓解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不发火,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她较真,女人有时候很麻烦,也很固执,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任由她们胡来。
他说:“每个人都不是玛丽亚,但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事的原则和信守的东西。漓江,在这个时候我不应该跟你谈曾经,也不应该跟你谈感情,我也不想总是拿这个要挟你,虽然这并不能算得上是什么把柄。但是你要记住,今天我站在你面前,跟你说了‘不可能’三个字,是因为我是个男人,我不会同意你去涉险,你懂了吗?”
“可是,阿恺,我也不会让你去涉险,这些事跟你没有关系。”她叫他“阿恺”,这个称呼一下子将他们拉回了多年前的场景,那个时候她的心里,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他们相爱,而且很爱。
孟廷恺的心被触动了,但是他必须要理智,这个时候,谈不了任何感情,他也知道云漓江的脾气。今天,即使换做是他处在秦玮颉的处境,也许她也会这样奋不顾身地去救他,就算不是出于爱情,以她的善良,一定会豁出性命去救他。
孟廷恺十分镇定地摇头:“不可能,漓江,这一次,我绝对不可能答应你的要求。”
云漓江深吸一口气,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她突然就觉得整个人处于一种被悬空的状态,她的头发,四肢,都被四方八方的绳子悬起来了,无论剪开哪一段,都无济于事,或许还会越来越痛苦。
她很想说一个“好”字,但是那个字,比“不公平”更让她觉得可怕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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