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她。”秦玮颉的声音并不大,却是不容置疑的,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知道已经走到了绝境,却还在企图做垂死挣扎。
一夜之间,托尼亚的三个秘密据点被端掉,同样,他在晋阳和香格里拉的两个交易点也被警察盯上了。三天后的交易日期,如果来不及通知缅甸方,他必死无疑。乐立飞绝对没有想到秦玮颉有这样的本事,他从不会大夸海口,也不会妄自菲薄,但是这一次,在他隐匿的深沉背后,居然埋下了如此大的一颗地雷,实在是可怕至极。
“我只能给你24小时,如果我大姐没有安全回到上海,就不要怪我秦玮颉不给你机会,乐—立—飞!”最后三个字,秦玮颉一字一顿,就是为了提醒他,自己已经没有耐心了。
“你难道不担心托尼亚报复你?”乐立飞突然这么问,其实他已经知道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了,但是这么句话,他问出来,只是想试探秦玮颉到底还有多少筹码。
秦玮颉是不屑于回答他的问题的,所以他什么话都没说,起身就准备离开。守卫的枪口对上了他的太阳穴,齐刷刷一整排的MP443,这种来自俄罗斯制造的手枪,威力有多少他并不知道。
“都把枪放下。”刘光的步伐和声音一样沉稳,他站在门口,离秦玮颉十米的距离,却没有看他,而是皱着眉头看举枪的守卫。
没有一个人动,于是“嘭”的一声,一枚子弹打中了其中一个守卫的膝盖骨,一声呻吟后那人跪了下去。刘光镇定的收枪,依旧是淡淡地说:“都把枪放下。”
这一次,所有举枪的手都垂下去了。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很长的桌子,和“鼎峰”会议室里的那张桌子一样。同样的坐在这样的桌子前,此情此景,却是让刘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从某一个时刻开始,他开始扮演着一个间谍的角色,在漫长的自责和无奈中纠缠不清的自己,也许早就失去了对某一样东西的信仰。忠诚和情义,其实原本就是一种属性的东西,但是到了他这里,似乎是在试图区分他们,他是有情有义之人,但是论忠诚,他同样也不输于秦玮颉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包括他的亲姐姐和他爱的女人。
“秦总。”到了最后,也许只能刘光来开口才能打破这个僵局,因为他知道,高高在上的秦四少,是不会主动去跟他这个叛徒开口的。
“那一枪你已经打下去了,这就说明我可以从这里走出去了,不好意思,我没兴趣陪你坐下来聊天。”那一声“秦总”对秦玮颉而言,是悲哀的,曾经那么信任,甚至像兄弟一样带在身边的男人,却在关键的时候给了他重头一击。他从来都不是善类,所以在一切真相面前,是不可能再有一分的情义可讲了。
刘光看着秦玮颉离开,那个背影,他看了这么些年,却从来没有发现原来对着他也是如此决绝。他想起了那一次在酒吧,他知道他不会醉,可他依然对着他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的心事。信任这个东西,一旦摧毁,就只能万劫不复,所以今天的果,只源于他自己了。无奈还是悔恨,大概都有了,只是,却再也不可能改变了。
傍晚时分,秦玮颉回到了雷欧的酒庄,远远他就看到了长凳上坐着的女人,他仰头看树上的叶子,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静静地坐着。夕阳把她的脸映红了,长发在飞扬,遮住了半边的脸,就这么看着,不知不觉就看出了一丝落寞。
秦玮颉走近,在她身侧坐下来,自然地将一只手绕到她的腰后,搂住她。
“回来了?你看,叶子还是这么绿,好像已经冬天了。”女人伸手指了头顶的树,枝叶繁茂,翠色欲滴。
男人笑,搂着女人的手又紧了几分,他说:“这是四季常青的树,任何一个季节,都一样。”
女人摇头,“真没意思,永远都一个姿态。”
男人再度笑了,“我以为你会喜欢的,永远一个姿态,叫做永恒。”
如果她没有记错,秦玮颉不会说这么浪漫的情话,一棵常青树,被他说出了“永恒”,这样的诱惑,得有多大的毅力才能经受得起。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头顶的绿叶,夕阳透过树枝射下点点星光,打在他们的身上,脸上,女人微笑的眼睛,男人的慵懒肆意,多和谐。
“你说如果你不回来,就让我找别人嫁了,那现在你回来了,是不是表示我不用找别人嫁了?”女人突然笑着问他。
某人低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乌黑镇定,不容忽视,这是他只能想到的词,来形容她的眼睛。他说:“三番五次说要我嫁给我,真的一点都不像你的性格,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
三番五次……
“第一次我给你讲了一曲《长生殿》,你说你要嫁给我,我拒绝你了,这一次,你需要我给你讲什么故事拒绝你呢?”秦玮颉笑得好看。
这……云漓江瞬间觉得居然有人能把她曾经的一句戏言当成筹码来鄙视她,实在是过分,非常过分!
她的脸拉下来了,她觉得一定要把自己此刻的愤怒表现得十二分的明显。
“这次换我来讲一个故事,讲完我们再决定谁拒绝谁,怎么样?”云漓江挑眉,这次可是势在必得。
秦玮颉只是笑,并不说话。
“1973年的洛杉矶,有一个女人在港城郊区买下了一间出租的农舍,从此耕耘劳作,没多久那里便被她变成了草木繁盛,生气蓬勃的伊甸园。1979年,美国凯斯尔旅游集团看中了这块绿地,准备在那里兴建旅行大厦,只能与曾经购买了农舍并打造成绿洲的女主人协商,最终她以每坪三万美金的价格出让了全部的绿地。再后来,她买下了英格丽?褒曼钟爱的临泉别墅和伊丽莎白?泰勒的故居。在美国华尔街的房地产界,她为中国女人赢得了很多掌声,你知道她是谁吗?”她笑着问他。
秦玮颉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这是她在讲故事,那么他一定会让她讲完这个故事。
“她买那两栋房子是为了给她远在中国的丈夫和她丈夫的小妾共享晚年的,很伟大是不是?她对自己的后代说,那是她留给他最好的礼物。后来她等了她的男人半个世界之久,却依然没有等到他,就连死后想跟他葬在一起的愿望都没有实现。美丽大方、家世清白、才华横溢、善解人意,几乎集所有女人的优点于一身了,可是最终,却没有得到那个男人的爱。到了今天,她留给后世的感慨就是,凤至?张,一个永远回不去的梦。”
她的故事讲得并不好,混乱,并且没有重点,任谁也听不出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是她依旧看着自己身边这个男人,笑得温柔,少有的温柔可人。
秦玮颉笑着去刮她的鼻子,“从某种程度上讲,张汉卿是有福之人,原配秀外慧中,落落大方,最重要的是她的容人之量,这世界上没有几个女人能做到了。至于你说的他的小妾,我可不那么认同你这个说法,国民党一夫一妻制以后赵四是他唯一的妻子,所以她也是名正言顺的张太太。一个男人一生中可能有无数个女人,更何况是张汉卿,东北王之子,人称少帅,就算是他爱一百个女人,那么都可能是佳话。你是想比喻什么,我可不是张少帅,也没你想得那么厉害。”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秦四少。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比较喜欢他的原配,这个女人很成功。”
“怎么个成功法?就是因为她的大度?所以说,女人真傻,假如她当初执意不松口,那今天就没有‘梨花海棠相伴老’这种佳话了,有时候女人就是要自私一点,才能守住自己的爱情,男人不会因为感动而爱你,只会因为爱你才选择你。”
听听,多男人的理论,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倒还成情痴了!
“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这么男人的理论?倒不知道原来你还这么想。”云漓江打趣他。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某人傲娇得不得了。
云漓江拍手,站起来,面对着他,说:“那好吧,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收回我刚才说的话,我呢,必须尊重我的偶像,嫁给你,估计是不行了。”
“别动不动就是嫁不嫁的,有这么恨嫁,你早嫁给姓孟的了,何必千里迢迢来法国投入我的怀抱,宝贝儿,有时候诚实一点,不丢脸。”他伸出双臂环住她,将这个话题挑到了更高点。
秦玮颉这是在刺激她,云漓江才不傻,被人箍得这么紧,还得尽可能地拉开与他的距离,以让对方能看到她的眼睛,她说:“我得有多大的勇气才能扮演好海棠的角色,你以为每个女人都能放下尊严去求爱情吗?秦玮颉,我尊重的是那个叫凤至的女人,不是她的男人,这个你能明白吗?”
女人之间的较量,从来不分实力,看的只是他们共同爱上的那个男人。如果说站在她面前的是当年的少帅,那么,她自己能否像那个美丽善良的女子一样,去向另一个比她还善良的女人求得成全?
她,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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