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待得他们走远了，子矜才从沙发上缓缓直起身来。她不是不知道那些人背后在说些什么，前几次宴会上也有隐隐听到过，只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真切。虽然知道静媛是和男友赌气才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中也有三太太搬弄是非的缘故，可是心里还是像针刺一样疼。又想到若是修文听到了这样的传言，不知道会怎么看她，不由得恨起三太太来。过了许久才慢慢平复下来，也想明白了：只怕嚼舌根的不止三太太一个，上流社会最爱传播这样的“桃色”新闻；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好了，她犯不着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烦心。

　　这样一想心情便好了一些，正要起身去找白舜华，突然“吱呀”一声，门又被推开了，她忙的又躺下来。刚一躺下却又立马后悔起来：她犯得着这样偷偷摸摸的嘛，果然刚才受的刺激不小……正在自怨自艾，却听得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范局长，有什么事你就直说？何必这样偷偷摸摸的。”竟是二少爷白致远。子矜又懵了，心里嘀咕：今儿个真是流年不利。

　　另一个声音却是不熟：“二少，李家的事还请您高抬贵手，放他一马算了。”

　　“姓李的让你来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是是，是他一时糊涂，眼下他知道错了，让我来求个情，您和您父亲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把他那几笔资金解冻了吧？没有了钱，他的手下不好管啊。”

　　“你告诉他：趁早死了这条心。他要是再不老实，连现在的生意都没的做。”

　　“二少，您又何必赶尽杀绝呢？好歹留条活路给人家。”

　　“范局长，你还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生意吧？赌场妓院，杀人贩毒的事我就不说了，连政府的军火他都敢偷。他给了你多少好处，值得你用警察局长的顶子来换？――你转告他：别以为混了黑道就了不起了，他要是再敢捋中统的虎须，早晚有人剿了他！”

　　“是是是，我这就去警告他。这个王八龟儿子养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老子都敢骗。。。”说着那局长就骂骂咧咧的去了。

　　白致远这才回过头来道：“四太太，好戏听够了吧？”“叭”地一声开了灯。

　　子矜惊的一跳，有些尴尬地为自己分辩：“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刚好在那里休息，你们就进来了……”却瞥见白致远一脸漠然的神情，就有些不忿起来：“谁让你们一个个遮遮掩掩的，连灯都不开，我想出来都难。”

　　他轻哂：“这么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子矜正想反驳他两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父亲见你这么久都不出来，怕你出事，就让我来看看。谁知道半路杀出个范局长来。”这次他倒是没有挖苦两句，正正经经地道。

　　子矜正要随着他往外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道：“等等，你明知道我在房里，这样机密的事，为什么还特地跑来说给我听？”

　　白致远也停了下来，看着她眼神变得深邃起来：“难怪人都说你聪明，果然不差。”

　　子矜被他盯的心里发怵，不由得偏过头去。

　　白致远笑道：“你好像很怕我，为什么？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怕被我知道？”

　　子矜瞪了他一眼：“我又有什么秘密见不得人的，倒是你，一副别人欠了你银子的样子－－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也算是‘君子’么？”

　　子矜更是气恼：“至少我知道你不是。”

　　子矜今日带了一副翠绿色的小宝塔坠子，一动就发出幽幽的光来，衬的脸上的红晕愈发醉人。

　　子矜见白致远眼中黯芒隐隐，以为他生了气，正觉得不安，忽听得他说道：“既然你问了，我们就坐下把话说个明白。”

　　两人隔了足有三四丈远，在屋子的两头坐了下来。

　　“你是想借机告诉我李家的事已经解决了？”见白致远迟迟不语，她忍不住先开口问道。

　　“这只是其一。”说着他却自顾自的沉思起来。

　　子矜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出会有什么其它的理由，不免有些沉不住气：“你就直说吧。”

　　白致远像是想到了别的什么事情，听到声音才忽然回过神来，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想奉劝你一句：既然进了我们家，还是安分些好。”

　　子矜倒也不气不恼，只是疑惑道：“这又是什么意思？是怪我让你们和李家起了纷争吗？”

　　白致远嗤的一哂：“你还没这么大魅力――莫非你真以为：我们家是为了你才对付李茂才的不成？你也太天真了！”

　　子矜闻言一呆，低头细细想了一会儿，便已猜到八九分。待得抬起头来，脸上已是波澜不惊，原本晶亮的眸子好像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翦膜似的，失去了生气，看得人心里微酸。

　　她缓缓说道：“如此说来，你们早就准备打这场仗了？——因为他插手白家的事业、还打了军火的主意？而我只不过是个幌子，好让你们名正言顺的对付他，连带的好把白家的内奸揪出来？更甚者，让他以为白家是为了娶我进门才同他大动干戈、好让他没有防备；至于李茂才，他自然没有料到你们早已布置周全，守株待兔，就等着他往陷阱里跳了，又怎会是你们的对手？自然是输的一败涂地。”

　　白致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道：“还有一点你漏了――就是他得罪了程三小姐。说到底白家只不过是推了一把，真正要置他于死地的，却是程家。”

　　子矜连连点头，似是很赞同他说的话：“果然都是厉害人物。只是你说错了，其实我一点都不聪明，只是个笨人――我早该想到，自己哪来的这么大的魅力？况且当时只是一面之缘，你父亲就说要娶我，未免太浪漫了些。只是你又何必告诉我这些？你就这样看我不顺眼，非要我痛苦了你心里才痛快？”

　　白致远见顿了顿才道：“父亲是真心喜欢你，也并不是存了心要利用你。他那日的确是去你们家找你，不想却刚好撞上。实话告诉你也没什么――本来我们调查到李茂才为了一个女学生大费周章，就想收买她为己所用――谁知父亲见了你以后就改了主意……还说不能利用你，要用别的方法，倒是没料到后来连程家也插了进来……”

　　他从来就不喜解释，这次已经是破了例了，见子矜并无反应、一脸淡漠的样子，不知为何却有一丝烦躁起来：“你也不要一副上当受骗的样子――你好好想想，这整件事情里头，你可有任何损失？还替你报了仇，你也该满意了。”

　　子矜冷笑道：“这样说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我只是一个筹码而已？”

　　白致远微微一怔，语气也冷凝了几分：“你的意思，莫非你是毫无目的的嫁到白家？你扪心自问，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放弃了你真正的那段感情？”

　　子矜错愕：“原来你也知道？”继而自言自语道：“也难怪，这事情从头到尾你都是主角，自然都是一清二楚了。”免不了声音就有些不稳：“你就把我蒙在鼓里不好么？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些？我根本就不想知道……”

　　他只是缄默不语，良久方道：“我做事，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

　　子矜这时冷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他还是笑自己：“彼此彼此。就算我有什么目的，也不会损害你们白家一丝一毫。你是在为你母亲鸣不平么？”

　　白致远怔了一下，不怒反笑道：“你既这样说，我姑且信你一回。不过，我并不是为了我母亲，她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父亲的真心――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可能有，我又何必白费心思。”

　　瞥见子矜一脸狐疑的盯着他，无声的牵了下嘴角：“到了这个地步，索性都告诉你也无妨――那位楚先生竟几次三番的拒绝了程家三小姐；这事在上海闹的沸沸扬扬，他们家觉得脸上无光，又心疼女儿，想让你来劝劝他。父亲自然不愿意告诉你，我却觉得这事早晚还得靠你自己来解决；所以才故意试探你一下——不想你却是这样的反应。”顿了顿又道：“我原以为你必是给了他什么暗示，才会让他这样‘情有独钟’。”

　　子矜只觉得头疼欲裂，无法思考，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突然就眼前一黑，倒下前的那一刻，似乎被一双手扶住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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