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凤出门的几天里，杨亮感到家里静得有些过份。爸下了班就进厨房安排饭菜。杨亮进去帮忙时，爸就就让他帮忙。两父子忙完了，叫上杨城一起吃饭。饭桌上少了桂凤的唠叨，三个人一句话也没有，杨城也不侃学校里那些他认为可以乐的糗事了，边扒饭边摇头晃脑的听音乐，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爸一向是无话的，也不像妈那样，偶尔还问问杨亮的学习情况。

　　虽然有音乐，还是很沉闷，似乎扒饭吃菜的声音也显得大了些。晚饭后，兄弟俩各有自己的安排，明坤就搬了躺椅到后花园去。这让杨亮很奇怪，现在还不是夏天炎热的时候，夜风也还挺冷的，爸那么快就到外面乘凉了？这是明坤的习惯，夏日晚上，他固定搬着躺椅到后花园去。当初盖这座小楼的时候，小镇还处于开发阶段，楼后面就是杨亮自家的田地，留出挺大的一块。

　　水稻是早就不种的了，明坤给这块地围上了高高的竹篱，篱边种上些缠缠绕绕的藤萝植物，里面栽上几种常见易活的果树，再点缀些花花草草。到杨亮小学毕业时，这个小园已初具规模，有了那么一点让人快活的情调了。杨亮、杨城都挺喜欢这小园。特别是随着小镇上四方楼房和水泥大路的日渐增加，它更显得可贵。而明坤自己对这座小园就不只是简单的喜欢了，简直可以说到了钟爱的地步。

　　每天下班后，他必要到小园里转一圈，或给花草浇点水，或用铁铲松松土，或修剪些枯枝败叶小园的一切都是由他料理的，家里人也习惯了。在他的精心侍弄下，小园一直都显得生机机勃勃。夏夜，小园更是明坤必守的地儿。搬张竹子躺椅放平了躺上去，明坤就这样静静仰着凝视着天上的星月，任夜风轻拂，一躺就是几个钟头。他从不曾发出什么评论或感叹，但可以看得出他是非常惬意的。

　　上了初中后，杨亮突然理解到，爸其实是很会相守生活的。他那样几个钟头沉醉其中，不知会想什么？可惜妈不能与他分亨。桂凤也爱到小园乘凉，但她没有明坤那么多心思。她只觉得外挺凉快，空气也清凉。她搬个小凳，抓把扇子，啪啪啪地边扇着风边驱蚊子，一边还东家长西家短地说上一通。明坤极少搭腔。桂凤就自顾自地说下去。这几天，夜里露水还很重，冷嗖嗖的，爸意外地呆在外面，别是有什么事吧？杨亮又不好直问，就算问了，爸也不会说，他没有向他们吐露内心想法的习惯。

　　大概是想妈了吧。妈去的第三天，爸下班回来，进门第一句话就问：“你妈回来了没？”“还没呢。城市好玩，她肯定多逛几天商店。”杨城大大咧咧地回答。明坤就没再说什么。可接下来第四天、第五天，爸一回来问的还是那句话。对杨亮和杨城的否定，他还是没多问什么，只是进厨房安排晚餐去了。只有一次，杨亮摆好了碗筷后，明坤边坐下来舀汤边对杨亮说：“去喊你妈来吃饭。”

　　杨亮一时反应不过来，反问道：“我妈？”明坤这才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掩饰着：“吃饭吧。”杨城隔着碗朝杨亮做着鬼脸，杨亮却没心思去附和他。今晚，已是第六天了，妈还没有回来，爸又在后花园静坐。杨亮有点担心，走到园子里，喊了一声：“爸。”“嗯。”明坤应了一句。杨亮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沉默了一会，他终于鼓起勇气说：“爸，要不明天你也进城去。”

　　明坤把头转过来，在黑暗里盯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去学习吧。”第八天，桂凤终于回来了。提了大包小包，里面衣服、糖果、新鲜玩意儿应有尽有。她边得意地取出东西让兄弟俩挑选，边兴奋地讲述在大城市里的所见所闻，并高兴地告诉他们，她已学会很多本事了。杨城绕着桂凤转了一圈，夸张地喊道：“哇噻，老妈变漂亮了，长发卷了，衣服也时髦多了。

　　起码年轻十岁。”“是吗？”桂凤脸上居然现出些羞色。她眉开眼笑地扭了扭身子，“你们看，这发型还配我吧。堂姐对我可热情了，帮我打扮了一番。她说我这人打扮还挺够格的呢，平日就是太土，外面的人眼光就是新。”杨亮发现妈这么一打扮，确实精神多了，隐隐透着说不清的魅力。他希望妈能一直如此开心，也希望爸能好好看看[屏蔽用语]变化。

　　明坤一进门，杨亮就迎上去，兴奋地报告：“爸，妈回来了”他猜想爸一定会很高兴。谁知明坤不露一点声色，仿佛这消息可有可无，只是焓糊地答应了一声：“嗯。”但他的目光还是向里探了探。见了桂凤，端详了一会，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是惊异还是欣喜的神情。这一切都是在几秒内完成的，但还是被一直观察着他的杨亮感觉到了。杨亮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何必藏得那么深呢。

　　明坤又习惯悻地去拿报纸。倒是桂凤，见明坤回来了，先高兴地招呼着：“明坤，我给你买了件毛衣。”说着，扬起一件银灰色的衣服。明坤看了一眼，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桂凤还有些意犹未尽，拿着毛衣走过来，扯着明坤说：“试试，看合不合身。”明坤似乎有些尴尬，挣妥着：“不用了，只要暖和就成了。”桂凤白了他一眼：“试一下就那么难吗？哎，你看，堂姐带我烫了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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